“讓一下。”
穿著護工衣服的男人從韓非身邊走過，他聲音冷漠，表情木然，似乎這個世界所有居民在他眼中都是假人一樣，他根不會浪費時間去考慮這些人的感受。
“這家伙是干什么的？怎么身上有股怪怪的氣味？”李龍皺著眉頭，避開了護工。
那護工毫不在意，推著自己的車子，進入走廊末端沒有開燈的某個房間當中。
“他想要在這醫院里找什么東西嗎？”護工剛出現的時候，韓非就發現了對方，他已經記住了那個男人身上的臭味：“難道我的任務和他有關？”
韓非很清楚，對于護工來說，這世界上的所有原住民都只是背景，除了神龕主人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是由記憶演化而成，所以他們根不會在這些原住民身上浪費一點時間。
當然，十指也有可能早就“檢查”過了所有原住民，但并沒有發現什么問題，所以慢慢的就不再關注他們。
離開繳費處，韓非正想跟著護工去走廊深處查看，醫院廳入口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門被推開，冷風吹入醫院。
在黑夜快要散去時，四個身材高的保鏢護著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進入醫院當中。
那男人身體肌肉萎縮，露在外面的脖頸和皮膚上有正在潰爛的小傷口。
值班護士醫生看到男人進來，立刻撥打了一個電話，趕緊跑來。
“我聽商場管理員說，我店里有一個員工昏迷了？”男人說話時會小聲咳嗽，他的身體似乎很差。
“谷總？您竟然親自過來了？”接到護士電話后，值班醫生從屋內走出，他剛剛似乎是在補覺，但現在硬是裝出了一副我在努力為病人治療的樣子。
“你認識我？”男人有些意外，他站在四個保鏢中間，說話有氣無力的。
“以前有幸見過您一次。”那位醫生滿臉笑容：“之前您店里有位老人意外去世，也是送到了我這里。”
醫生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他笑的無比開心，眼中還滿是期待，好像男人會私下里給他錢一樣。
谷姓男人點了點頭：“病人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人還沒醒過來，恐怕要做長期治療的準備。前期醫藥費，她的同事已經幫她墊上了，您看后續的治療……”醫生容光煥發，就跟晚上見了財神似得。
“她的同事？”男人這時候才看到了韓非，不過他眼中沒有任何驚訝，似乎韓非就應該出現在那里。
這一幕也被韓非捕捉到了，他心里覺得奇怪，但臉上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
“谷老板有眼光啊，您手下的員工全都重情重義，我們之前告訴他情況之后，這小伙子二話沒說直接墊付了醫藥費。”醫生看似是在恭維谷姓男人，實際上句句都不離一個錢字。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帶我去看看病人。”男人在四個保鏢的陪同下進入病房，過了十幾分鐘才出來。
也不知道是作秀，還是有其他的目的，谷姓男人當著韓非和兩個混混的面，直接答應醫生承擔后續治療費用，還把韓非之前預付的錢要了回來。
“谷總，黃鸝已經辭職了，嚴格意義上來說不算是我們的員工。”得知谷總來到醫院后，之前以各種理由不愿過來的朱威，在二十分鐘內趕到了醫院。
“不管她有沒有離職，都無法改變她曾在我店里工作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事實，現在她人事不省，我怎么能眼睜睜看著她受罪？”谷姓男人身體很差，僅僅只是說了幾句話就感覺很疲憊了。
拿著要回來的錢，谷總朝著韓非走去，四個保鏢想要跟隨，但他卻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呆在原地。
“小伙子心地善良，我沒看錯人。”谷總把錢遞給韓非：“這是你之前墊付的錢，拿著吧。我聽說你母親身體一直不太好，你打好幾份工就是為了給你母親籌集救命錢。”
韓非雖然進入記憶世界好幾天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老板。
從短暫的接觸來看，谷姓男人很隨和，沒有架子，對員工非常好，簡直就是所有人理想中的老板。
“謝謝老板關心。”韓非從谷姓男人手里接過錢，他手一摸立馬發現不對：“你多給了我一千。”
“好人有好報，這是你應得的，我也一直鼓勵員工發自內心的去做好事。”谷姓男人盯著韓非，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仿佛他是在等待做出選擇。
“不用了，該拿的錢我拿，不該拿的我不會去碰。”韓非說完后將男人多給的一千塊錢直接塞回對方手中。
聽到韓非的話，谷姓男人和韓非身邊的兩個混混都愣住了。
“有自己原則挺好的。”谷總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他的笑讓人覺得很不舒服：“我記得你媽媽也在這里住院，我們一起去探望下她吧。”
在醫生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神龕主人母親的病房外。
隔著病房上的窗戶朝里面看去，單人病床上躺著一個比實際年齡蒼老很多的女人。
她身體消瘦，皮包骨頭，劇痛折磨的她根無法正常入睡，只能借助止疼藥。
“她的媽媽下個星期手術，成功概率概只有五成。”病房是不能隨便進入的，醫生在外面對谷總說道。
“如果全部都換成最好的，能增加手術成功的把握嗎？”男人的目光盯著病床上的女人，聲音中透著一絲涼意，好像那個被病痛折磨的人是他自己。
“不能。”醫生搖了搖頭，可緊接著他發現谷總正在盯著他。
猶豫了一會，醫生又改口了：“如果全部用最好的，手術成功率應該能在原有基礎上再提高一成。”
“能提高哪怕一成也好。”谷總思考了很久，似乎是終于做出了什么決定，他回頭看向韓非：“我沒想到你媽媽的病情這么嚴重，這樣吧，你媽媽手術缺的錢我來補上，全部都用最好的，治病要緊。”
“你來補上？”韓非確定自己沒有聽錯，眼前這個男人說的不是他先墊上，而是他直接幫韓非補上缺口。
神龕主人最的心愿就是在三十天內籌集五萬塊，給自己母親手術，現在這個最困難的心愿似乎變成了最容易完成的任務。
只要答應谷姓男人的話，母親的手術費用就再也不用自己來操心。
說實話，韓非心動了，沒有任何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拒絕。
代入神龕主人的角度，現在的他已經瀕臨崩潰，自己的基生活無法保證，欠下了高利貸，晝夜顛倒打兩份工。最關鍵的是，他還因為意外，殺掉了一個人。
如果說前面那些只是讓神龕主人承受巨的壓力，那殺人這件事就是刺入他自己心底的一把刀。
一個從小被灌輸好人有好報思想的孩子，卻親手殺了人。
“我……”也許現在答應是最好的選擇，韓非嘴巴張開，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他腦中閃過一個細節，谷總來醫院之前，似乎就已經知道韓非在這里，那個男人對韓非在醫院這件事沒有感到絲毫驚訝。
天還沒亮，商場老板就親自跑過來，這確實能夠看出他是個多么好的人，但萬一他是有其他企圖呢？
韓非臉上一副十分感動的表情，腦卻開始全速運轉。
他把自己進入神龕主人記憶世界后遇到的所有事情串聯了起來，然后有了一個非常恐怖的發現。
今晚韓非剛到店就聽見黃鸝說要整理貨物，老板要求天亮之前必須要整理好，正因為有老板的這個要求，所以他才會進入地下庫房，遇到了異變的神龕。
如果不是關鍵時刻他清醒了過來，現在他恐怕已經打開神龕，引發了未知的后果。
另外一個疑點是蒙住神龕的黑布，韓非進入地下庫房的時候，神龕黑布被人掀開，也就是說掀開黑布的人提前知道韓非會進入地下，這一切就是在針對他！
最后則是黃鸝陷入深度昏迷，作為已經辭職的老員工，黃鸝帶完新人就可以離開。
她沒有了利用價值，結果就這么湊巧，她正好出了意外。
韓非作為值夜班的員工，如果黃鸝出了意外，最有可能把她送到醫院的就是韓非。
如果是商場老板策劃了這一切，那他對韓非會出現在這里，當然不會感到意外。
而這些還不是韓非最覺得恐怖的地方，他想的要更遠一些。
去商場工作這個活是花襯衫介紹的，花襯衫和放高利貸有關系，這些是不是也是商場主人在背后搞的鬼？
神龕主人從一開始就是商場主人的獵物，他所有的不幸不是天生，很可能是人為！
就在神龕主人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和商場老板相遇了，這個時候他對商場老板提出的所有資助都不可能拒絕，心里還會一直念著對方的好。
抿著干澀的嘴唇，韓非緊接著又想到了第三層。
瘋老太太不能說話，耳朵也不好，她唯一的兒子據說也曾是舊貨商店員工，只不過好像是被神龕給吃掉了。
這件事絕對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或許所有傳聞都是真的，而神龕主人就是商場老板選擇的下一個獵物。
“靈魂的價格……”韓非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他已經知道自己應該做出什么樣的選擇了。
“不用了，給我母親治病的錢我已經湊了半，再努努力應該沒問題。”韓非選擇了拒絕。
“你媽媽辛辛苦苦了半輩子，什么福都還沒有享，她不該承受這樣的痛苦。”男人輕聲說道：“更好的治療能提高手術成功的概率，不要拒絕我的好意，你也別有什么心理壓力。”
“真的不用了。”
“你這小子怎么這么倔啊！這是意氣用事的時候嗎？”醫生開口訓斥，護士也在幫腔。
所有人將韓非圍在了中間，在他被那些人譴責，無法脫身的時候，病房里突然傳出了聲響。
神龕主人的母親似乎是被吵醒，她艱難扭頭看向病房門，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韓非。
嘴里發出虛弱的聲音，他在呼喊韓非的名字。
“病人醒了。”
女人似乎是為了幫韓非解圍，就算她身患重病，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欺負。
病房門打開，韓非第一個走了進去。
他是第一次見到女人，但腦海中有部分記憶卻突然被激活，他幾乎是無意識的就趴在了病床旁邊，趴在了女人的手能夠碰到的地方。
“媽，我來看你了。”
病痛讓女人臉上毫無血色，但她看到韓非后卻露出了很溫柔的笑容，她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抓住了韓非的手，不愿意放開。
腦海中那部分不屬于韓非的記憶在影響著他，他無比的自責和痛苦，內心承受的所有委屈都在爆發的邊緣。
交不起房租，找不到偷拿善款的父親，面對所有人的指責，欠下的高利貸，他滿是傷口的手上甚至都已經沾染了無法洗刷掉的血跡。
“我做了一個選擇，但我不知道對錯，我……”
“沒關系。”女人默默的看著韓非，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韓非的身上：“你已經做出了最好的決定。”
韓非第一次看到了那樣的笑容，他形容不出來，窮盡他師級別的演技也根無法模仿，因為那是他一直以來缺失的東西。
“別擔心，快回去吧，天都快亮了。”女人松開了自己的手，猶豫了一下，又輕輕摸了摸韓非的臉頰：“不要因為我，留下無法彌補的遺憾。”
“遺憾？”韓非在聽到女人說完最后這句話時，腦海里響起了系統的提示。
“編號0000玩家請注意！你已完成神龕隨機任務——錢！”
“你做出的這個選擇，我永遠也無法選擇。就像已經發生的事情，再也無法彌補一樣。”
“神龕主人內心的遺憾已經彌補百分之二十！獲得量經驗獎勵！獲得母親的祝福。”
“母親的祝福（被動增益狀態）：心情數值減緩速度變慢，世界異化速度變慢！腦力永久加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