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川位于遼河的入海口,船舶吃水與潮汐息息相關。
按多年經驗總結下來的潮汐表,今天午夜零點到一點是遼河最大的潮水,大型船只能有這個時段才能駛進遼河,靠到碼頭。關東軍的給養船也是根據潮汐表,選擇了這個時段靠泊進港。
兩艘做駁船的汽艇駛出興茂福碼頭,駛向遼河口,去引駁從本土駛出裝滿武器給養的“太丸號”貨船。碼頭上也開始有序地布防,岸上照明燈的強光射向水面,整個遼河水面一覽無余。岸上的關東軍士兵支起了機槍,時刻注視著遼河水面的動態。
碼頭上,關東軍的軍用卡車排成一排,等著船上的貨物卸下,短運到火車貨運站。
這時,去海關監管庫提貨的大佑少尉,匆匆忙忙跑到濱崎和藤野跟前,湊到藤野身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藤野上尉,大事不好,監管庫中寄存的龍骨不見了,龍骨被人調包了。”
“什么監管庫的龍骨被調包了海軍也欺人太甚了,小野少佐和小泉關長他們都在不在我找他們理論去。”藤野上尉聽到大佑稟報心頭一驚,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海軍手中奪下來的龍骨,在監管庫中竟然不翼而飛,這口氣怎能咽得下來。
“藤野上尉,我和你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海軍有什么話說。”濱崎步為握了握手中的軍刀,一臉怒氣說道。
“濱崎少佐,幾個月前,我們將鱗片和龍爪裝在三個大箱子里,以關東軍軍需品之名寄存在海關監管庫,箱子上面還貼著我們關東軍的封條。現在箱子里的龍骨不翼而飛,一定是海軍搞的鬼,忍無可忍,無需再忍,這一次,就算是兵戎相見,也要跟海軍理論個明白。”藤野上尉剛剛做的奪回龍骨的美夢,片刻功夫便別打碎,心中不由地惱羞成怒。
“藤野上尉,你不用擔心,現在我們關東軍同樣有一個中隊駐扎在營川,我就不信,他們海軍還敢明火執仗地搶我們的東西。他們要是敢搶,我們就搶回來。”說著,濱崎少佐和藤野上尉并肩向海關監管庫走去。
接到關東軍寄存貨物被調包的消息,小泉關長也驚出了一身冷汗,連忙接通小野少佐的電話,向他稟報。在東北,日本海軍和關東軍一向不睦,小野少佐本不想在給養船靠泊的日子與濱崎步為見面,可營川西海關的業務畢竟隸屬于海軍,關東軍寄存在監管庫中的物品突然丟失,他再不出面怕不好收場,聽到小泉的稟報,也匆忙起身,趕到海關監管庫。
小野少佐進到海關監管庫內,見海軍濱崎步為少佐和藤野上尉已經在監管庫中等候。小野少佐正欲開口,濱崎不為卻未等小野說話,一臉怒容說道“小野少佐,我們關東軍在你們海關監管庫寄存的物品,怎么會不翼而飛,你們海軍總得有個解釋吧”
“濱崎君,你初來乍到也許不清楚海關監管庫的規矩。”小野少佐道。
“什么規矩”
“濱崎君,所有在監管庫內寄存的貨品,進監管庫時,我們海關從不查驗,只有在提貨的時候才開箱檢驗。箱子里貨品到底是什么啊,我們哪里清楚就像你們寄存這三箱,貨品寫著是軍需物資,如果開箱驗貨時是軍需物資,監管庫便予以放行,否則予以扣留,這就是監管庫的規矩。”
“藤野是這樣嗎”濱崎少佐問道。
“濱崎少佐,確實如此,不過我們這三箱寄存的明明是鱗片和龍爪,現在卻不翼而飛了,一定是讓監管庫給掉包了。”藤野上尉厲聲道。
“小泉關長,關東軍提貨的時候,箱子上面關東軍貼的封條動了沒有”小野少佐也不示弱,向小泉關長問道。
“報告小野少佐,箱子上的封條完好無損,是關東軍檢驗后,自行開的箱。”小泉關長答道。
“濱崎少佐,你聽到了吧,箱子是你們自行打開的,并且在開箱前對封條又做了檢查,封條完好無損。既然封條完好無損,那是不是可以說在封條之前,貨物就已經被調包了呢”小野少佐松了口氣,說道。
“大佑少尉,你們開箱前,仔細檢驗封條了嗎”藤野向身邊大佑少尉問道。
“我我,我仔細看了,封條確實完好無損。不過,不過封條是幾個月前封的,具體貼的時候是什么樣,我也記得不太清楚了。“大佑少尉磕磕巴巴答道。
“濱崎君,你都聽到了吧你們存的貨是你們關東軍全程經手的,現在貨沒了,怎么還能賴到我們海軍身上我可聽聞,現在龍骨一克千金,搞不好是你們關東軍內部監守自盜,也不好說。”小野少佐趾高氣昂說道。
“告訴你,小野,你別信口雌黃。我們關東軍可不是吃素的,要不把貨物交出來,關東軍和你們沒完。”藤野掏出身上的手槍,說道。
“濱崎少佐,營川碼頭自始至終是大日本海軍的管轄區,哪能容你們肆意妄為,隨意誣陷說清楚了,你們到底存的是什么貨到底丟沒丟”小野盯著濱崎,厲聲說道。
“你,你”藤野在一邊,氣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突然,一陣陣密集的槍聲,從西海關東面龍骨展示區傳了過來,槍聲越來越大,聽起來似乎戰斗十分激烈。
監管庫幾名日本軍官都是久經沙場,槍聲一聽就聽得出來,交戰雙方使用的都是日式裝備,難道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打起來了幾名軍官面面相覷,不知龍骨展示區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就在這時,看守龍骨展示區的海軍傳令兵匆匆趕到,氣喘吁吁地對小野報告“小野少佐,大事不好關東軍、關東軍派部隊來搶龍骨,與我們守衛交上火了。”
“什么濱崎,你我都是大日本皇軍,都是效忠天皇的部隊,竟然槍炮相向,是不是太過分了”小野厲聲說道。
“藤野,只是怎么回事不是過去索要龍骨嗎,怎么會交起火來了”濱崎少佐對藤野上尉質問道。
“我也不清楚,我本就是安排長崎去展示區嚇嚇那邊守衛的,看看能不能索要來龍骨,沒想到竟然真動起武來了。濱崎少佐,咱們馬上過去,要是關東軍和海軍自相殘殺,就不好收拾了。”藤野一下慌了神,連忙說道。
“愚蠢,帶上碼頭部隊,馬上過去解圍。”濱崎和藤野慌慌張張地奔了出去。
見濱崎少佐和藤野上尉離開,小野少佐跟小泉關長說道:“八嘎,關東軍這幫王八蛋,竟然跟我們動武,我定要把他們告到遠東司令部軍事法庭,咱們也出去看看。”
西大廟,小巷中。
聽到岸邊的汽笛,耿直知道,關東軍的給養船已經進到遼河了。耿直站起身來,擺了擺手,示意王大壯幾人排成一列緊跟著他,耿直則走在這一列的最前面。
穿過兩條巷子,不大會兒功夫,耿直幾人邊走到了展示區的哨卡前。
哨卡由兩名日本憲兵和兩名水警部隊警察站崗,見有人來,其中一名日本憲兵舉起手中的步槍,用日語問道“你們是哪個部隊的,到這來做什么”
耿直見狀,正要回答。
這時,一支十幾個人的關東軍小隊,從他們身后趕了上來,領頭人用日語向耿直問道“我是藤野小隊長崎少尉,你們是關東軍哪個部隊的怎么也到這來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耿直心頭一驚,一時間捋不清頭緒,這里怎么突然出現一支關東軍的部隊。
很快,耿直便冷靜下來,既然來的是藤野小隊的關東軍,這么晚到展示區,十有也是奔著展示區龍骨來的。如果是這樣,莫不如將計就計,借他們的手挑起與海軍的矛盾。
想到這里,耿直用日語回答道“原來是長崎少尉,我是關東軍濱崎中隊小島長一中尉,濱崎少佐擔心你兵力不夠,特意安排我來協助你討要龍骨。”
“哦,原來你們是幫我討要龍骨的,那就太好了。來的時候,藤野上尉不讓我帶太多士兵,怕驚動駐扎在周邊的海軍。我還擔心,我們這十來個人,如何應付展示區這三十多守衛,現在有你們協助,那就是上雙保險了。”長崎少尉說道。
“長崎少尉,那咱們就一起行動,濱崎少佐和藤野上尉還等著你我馬到功成呢。”耿直笑著說道。
“好,那咱們就一起行動。”長崎拍了拍耿直說道。
話音一落,耿直轉過身來,對著哨卡守衛說道:“你們馬上把閘口打開,不準阻攔我們進出,我們關東軍要帶走展示區的龍骨,阻攔者死“
“八嘎,這是大日本海軍的地界,龍骨是大日本海軍的,你們關東軍不要在這撒野。”這時,從看守營房中走出幾名日本憲兵,領頭的少尉大聲喝道。
“你們海軍別不識好歹,再不讓開路,我們關東軍可要動武了。”耿直用日語接著說道。
“都把子彈上膛,關東軍膽敢上前一步,格殺勿論。”領頭的日軍少尉向身后看守營房喝道。
后面營房除了六七個日本憲兵外,其他的都是水警部隊的水警。聽到門口日本少尉的指令,也不敢怠慢,紛紛從營房跑了出來,端起步槍迅速進入戰斗狀態。
耿直見狀,知道時候到了,對著領頭的少尉喝道“看來,今天要讓你見識見識,我們關東軍的厲害了。”說著,耿直迅速拔出手槍,對著領頭的少尉“砰砰”兩槍槍打了過去,領頭少尉登時倒在血泊之中。
看守龍骨的日本海軍哪里想到,同為日本軍隊的關東軍真的會開槍,連忙端起步槍開始向關東軍還擊,一時間槍聲四起,亂成一團。
耿直拉著長崎少尉躲到了一旁矮墻后,長崎少尉對耿直吼道“小島中尉,你怎么真的開槍了,不是說來嚇一嚇,不要動武的嗎都是帝國部隊,怎么能真的開槍殺人呢。”
耿直左手悄悄從長靴中摸出匕首,貼在長崎少尉耳邊說道“因為我是中國人。”話音未落,匕首已經插進了長崎少尉的胸膛。和長崎少尉同來的幾個關東軍士兵,還未弄清怎么回事,不是被對面的海軍遠距離射擊,便是被王大壯幾名抗聯戰士近距離擊斃。
槍聲一響,龍骨展示區里三十多個的守衛拉開架勢向外射擊,除王大壯這十幾個人外,展示區外圍的三十多名抗聯戰士也加入了戰斗。槍聲四起,直到現在,龍骨展示區的日本憲兵還一直以為,和他們交火的,是欲搶奪龍骨的關東軍。令他們費解的是,明明同為日本軍隊,對方為何如此不留情面,打的這么狠。
耿直清楚,這一戰不圖快,不圖勝,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吸引碼頭關東軍和海軍的注意力,為孫朝琨炸毀關東軍給養船爭取時間。
這時,王大壯滾到耿直的身旁,說道“大先生,上級有命令,槍聲想起,你一定要撤離。趁現在日本兵還沒有合圍,你馬上撤退,我們來掩護,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耿直清楚,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在這生死時刻,他不想做一名逃兵,可更大的責任還扛在他的肩頭,他一定要在給養船炸毀前,回到中村櫻子的房間。否則,自己的身份將會暴露,徐曉蕾也很有可能被懷疑。
想到這里,耿直用力握了握王大壯的手,借著矮墻的掩護,幾個翻滾躲開了射來的子彈,迅速離開了戰場,獨自一人往西大廟方向跑去。進到小巷,將日本軍裝脫掉,這時耿直才發現,自己的胳膊已經被彈片劃傷,傷口雖不深,卻也流了不少鮮血。
耿直心中一慌,這樣回去,中村櫻子發現自己胳膊劃傷了,會不會引起她的懷疑。不過,時間緊急,現在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只能先回櫻墅,再想辦法。
耿直將日本軍裝扔掉西大廟旁的小樹林里,借著夜色飛快地向櫻墅跑去。耿直是地地道道的營川人,營川的每條街巷都十分熟悉,沒用多大功夫,便躲過了各路憲兵,溜到了櫻墅的后院。
徐曉蕾坐在床上,眼睛盯著時鐘,惴惴不安地等著耿直回來。
終于,徐曉蕾隱約聽到了龍骨展示區方向的槍炮聲,她知道,耿直已經得手了。按照她和耿直的約定,槍響后一刻鐘內,如果耿直還回不來,她就不用等了,想到這里,徐曉蕾的心不由地揪了起來。
看著墻上的時鐘一分一秒的過去,伏在窗口的徐曉蕾愈發緊張起來。她清楚,如果耿直不能按時回來,那十有就出事了,剛才的一吻,可能真的是生離死別。
突然,伏在窗戶的徐曉蕾,看到一個黑影出現在樓下的街道,徐曉蕾差點喊出聲來,是他,是他,是耿直回來了,徐曉蕾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見四下無人,徐曉蕾將中村櫻子臥室的窗戶推開,將收起來的繩索又放了下去。耿直見繩索放下,拽著繩索,蹬著墻壁,幾個縱身上到二樓。
徐曉蕾一把拉住耿直,將他順進房間。迅速收起繩索,關上窗戶,用準備好的手巾,把窗臺留下的腳印擦干凈。
“曉蕾,我的胳膊劃傷了,你看怎么處理一下,別讓櫻子懷疑了。”耿直進到屋里,對徐曉蕾說道。
“你現在不僅是胳膊傷了,身上還有濃濃的火藥味,櫻子一會兒起來,一定能聞得出來。”徐曉蕾在耿直身上聞了聞,說道。
“跟我來,”徐曉蕾拉著耿直進到自己的臥室,關上房門,對耿直說道“時間不多了,快,你把身上的外衣全脫了。”
耿直愣神的功夫,徐曉蕾已經脫掉了自己外衣外褲,只剩下緊裹身體的內衣內褲。耿直似乎想到了徐曉蕾目的是什么,連忙脫下自己的衣褲。
徐曉蕾將耿直脫下的夜行衣和繩索收了起來,裝到自己衣服袋中。見耿直衣褲已經脫下,徐曉蕾拿起床頭的一瓶香水,往自己身上上下噴了一遍,又往耿直身上和衣服上噴了幾下。
噴完之后,徐曉蕾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將床頭的高腳杯碰到地下,拾起地上幾塊杯子的碎片,在耿直胳膊上的傷口處沾了沾血跡。
一切準備停當,徐曉蕾看了看墻上時鐘,從耿直進屋到現在,一共用了不到五分鐘。按時間推算,炸毀給養船的時間就快到了。
“咱們到床上,你抱著我,弄成咱們行過房的樣子。”徐曉蕾似乎覺得有些不妥,臉微紅起來。
耿直頓時明白徐曉蕾的用意,雙手將徐曉蕾嬌軀抱起,橫抱在胸前,掀起床上的被子,二人鉆到了被窩里。
耿直緊緊抱著徐曉蕾,聽著窗外依稀的槍聲,眼睛卻一直盯著墻上的時鐘。按之前的部署,聲東擊西佯攻龍骨展示區得計劃已經順利實施,不過,佯攻的抗聯隊伍最多只能撐上十多分鐘,敵人的增援部隊就能抵達。如果在這幾分鐘內,給養船無法按炸毀的話,那整個行動計劃就將失敗。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也不知道孫朝琨那邊現在怎么樣了。
耿直和徐曉蕾的心都揪了起來,在寂靜的午夜,對方的心跳都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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