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半神,在進入諸天神域之前,也要做許多準備,其中最重要的準備,夏平安從景老和那位銅人前輩處得到的啟發,就是最好不能有遺憾,不要有牽掛,要把進入諸天神域,當成投胎一樣來面對,因為任何人都不知道,自己進入諸天神域之后,還能不能回來,是封神不朽,還是徹底淹沒在那個神秘浩瀚的世界從此再無聲息。
夏平安也不知道。
血魔教,胡家都解決了,天煞盟損失慘重,用四個半神強者的腦袋和無數高階召喚師的尸骨與鮮血打出來的威嚴,震撼著整個元丘世界,對元丘世界的召喚師和各方勢力來說,以后恐怕再遇到和渡空者有關的事情都要瑟瑟發抖,不敢再輕易的把渡空者當成獵物一樣的捕殺。
夏平安這次進入諸天神域是準備秘密進入,不聲張,也不會有幾個人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存在就是對所有人的強大威懾,也是對補天計劃所有伙伴的最強力的保護。
所以,哪怕夏平安此刻在用本來面目行走在當年他逃離的上京城,他也豪不擔心,就算有人能認出他,也沒有人再敢來找他的麻煩。
實力到了,一切就會恢復成該有的樣子。
細雨蒙蒙中,不時有腳步匆匆的行人人和夏平安擦肩而過,偶爾會有人朝著夏平安那平靜的臉上瞥上一眼,但那些人都沒想到,眼前這個撐著油紙傘在雨中漫步的人,正是此刻讓整個元丘世界都瑟瑟發抖的恐怖強者。
為什么來上京城?
因為心中還有牽掛!
這里有讓他放不下的人,夏平安想在離開之前,最后來見上一面。
要說什么呢,夏平安也不知道,或許,他就是想來安靜的看看。
除了草草之外,還有兩個人的面孔這段時間也不時浮現在夏平安的腦海之中,其中一個是束龍汐,另外一個是明若嵐,束龍汐和他歷經生死,而明若嵐此刻和他關系更不一般,已經懷了他的孩子。
走過幾個路邊積水的水洼,夏平安的褲腳已經有些潮濕,微風夾著微涼的雨絲撲面而來,讓夏平安臉上那一絲自嘲的微笑分外顯眼。
或許,自己原本就不是什么專情深情的大情種,只有到這最后的關頭,才發現,自己也是凡夫俗子,和普通的男人也沒有多少區別,會牽掛不止一個女人,這算不算對感情的背叛?算不算無恥呢?
夏平安自嘲的想著。
有時候,越是接近神,反而越能讓人看清楚自己凡人的一面。
福神童子早就被夏平安放了出去,正在上京城中開心的四處亂逛,而草草此刻的行蹤,也早就落入到夏平安的眼中。
——草草此刻就在周公樓。
在夏平安的遙視的注視下,身在周公樓的草草似乎近在眼前。
多年不見,草草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美麗無瑕面孔之中帶著兩份少女的純潔與狡黠,幾乎沒有一點變化,她穿著一身綠色的長裙,頭上梳著一個靈動的雙螺髻,正坐在周公樓的外堂的桌子后面,雙手放在桌上,支著自己的香腮,正瞪著一雙閃亮美麗的大眼睛,有些發呆的看著周公樓外面的下雨的街道。
周公樓的布置,還是和自己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完全沒有半點變化。
草草身邊的侍女也沒變,周公樓附近,幾個皇室的侍衛隱藏在暗處,正在守護草草的安全。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四輪馬車停在了周公樓的外面,然后一個大腹便便留著一臉胡須的中年男子下了車,打量了周公樓兩眼,然后毅然就走了進來。
在門口的那個侍女看到那個男子,連忙迎了上去,“請問先生是來解夢么?”
那個男人一笑,粗聲粗氣的道,“當然是來解夢?”
“我們這里解一次夢可是100金幣,不二價!”侍女說道。
“一點小錢而已……”男人臉上露出了一個暴發戶式的笑容。
“好的,先生請跟我來……”侍女帶著那個男人就朝著外堂走去。
正在發呆的草草看到侍女帶著這個男人進來,還不等那個男人說話,草草瞪著眼睛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氣鼓鼓的拿起桌上書就朝著那個滿臉毛胡子男人砸去,“騙子,大騙子,又來唬我開心,這大雨天的誰會莫名其妙的拿100金幣來找一個不會解夢的解夢師來解夢,你們這些大騙子,我還記得你,上次就是你裝成一個老頭來解夢,還夸我解得好,我還記得,你的耳朵下面有一顆芝芝麻大小的紅痣,這次你又換了一個模樣來了,這里的客人都被你們嚇跑了……”
那個男人尷尬起來,沒想到自己一出場就露相了,接下來的戲都演不下去了。
“快滾,再來騙我,我讓我哥打發你們去守海上的荒島,一百年不許回上京城……”草草齜著牙,像生氣的小老虎似的。
那個男人被嚇了一跳,也不敢再辯解什么,只是對著草草行了一個禮之后,就有些狼狽連忙出去了,重新上了馬車,趕緊閃人。
那侍女也被嚇得吐了吐舌頭,連忙退了出去。
“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老是用這些東西來糊弄我,煩不煩……”草草跺了跺腳,一臉委屈的坐下,又雙手托著香腮開始發呆,雙眼之中,卻滿是寂寞和思念。
在某人離開這上京城之后,這周公樓,就成了草草最喜歡來的地方。
就在同一條街上,距離周公樓兩百多米外的一家酒樓上,酒樓的掌柜靠在二樓的窗口,微微掀開窗簾的一角,瞇著眼睛看著周公樓門口的馬車消失在他的眼前,掌柜的手上還拿著一只毛筆,正在一張紙上點點畫畫,寫了一大串讓人看不懂的符號。
寫完那些東西后,掌柜的把那張紙捏成一團塞入到了一根斷裂的骨頭內,然后來到后廚,把那根斷骨丟到了后廚的泔水里,外面再也看不出半點異常。
幾分鐘后,細雨之中,一個老頭牽著一匹老馬拉著一輛滿是油膩污垢散發著餿味的馬車從后巷慢慢轉來,來到了這家酒樓的后門,收集了泔水,然后又慢騰騰的朝著另外一個可以收集泔水的地方走去。
只是二十多分鐘后,那一團有一大串讓人看不懂富豪的紙團就已經放在了距離周公樓兩公里外的一個染布作坊的密室之中。
密室里有兩個人,這兩個人,一個人頭發亂糟糟的穿著作坊里工人的服飾,一個則是臉色白凈體型微胖的作坊的老板,那個穿著作坊工人服飾的人認真看著那紙團上亂七八糟的符號,一邊在解讀。
“忘憂公主還在周公樓,周公樓周圍的守衛沒有任何變化,三個五陽境的皇家護衛隱藏在周公樓兩側和后堂,還有一個八陽境的供奉隱在距離周公樓五十多米外的街口……”
“夏平安一定會來找北堂忘憂的,我的直覺非常準確,絕不會錯,只要我們控制住北堂忘憂,就有能讓夏平安就范的可能,一步步把夏平安拖到我們的陷阱中,現在要對付夏平安,只能智取!”作坊的老板冷冷的說道,語氣之中充滿了上位者的氣息,“今天就是行動的最好時機,就按計劃來,現在每拖一秒鐘,夏平安都隨時有可能出現在上京城,到時候如果草草還在皇宮,我們就沒有機會了!”
那個穿著作坊工人服飾的人稍微有點猶豫,“機會只有一次,要拖住那個八陽境供奉,我們的犧牲很大……”
“我們在上京城已經準備了兩年,想要做大事,總有人要犧牲,準備行動吧……”作坊的老板堅決的說道,他看著皇宮的方向,雙眼滿是狠毒之色,“北堂忘川,你絕不想不到我會給你準備什么樣的大禮吧……
就在密室中的兩人商量著的時候,打著傘的夏平安已經平靜的來到了染布作坊的外面,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染布作坊外面掛著的名字,“順天布坊”,搖頭笑了笑,就收起傘,走到了作坊里。
那作坊里的人看到有一個陌生人進來,一下子就來了一個伙計,走到夏平安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夏平安一眼,“你……找誰?”
夏平安笑了笑,也不見他怎么動作,他身后的作坊大門就砰的一聲自動關上了,“聽說你們老板在找我,所以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