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著傲骨錚錚的文天祥,宋恭帝硬著頭皮在牢房里呆了一會兒,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勸降的轱轆話話,說到后來,夏平安都懶得再理會他,也懶得再和他辯駁什么,只是閉口閉目不言不語,宋恭帝自己在牢房內站了一會兒,最后也實在呆不下了,只得嘆息一聲,有些黯然的喏喏說道,“文大人對大宋的忠誠天下皆知,我這也是為你好只是,有些事情,過去的就過去了,我自己都放下了,你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文大人好好想想吧!”
說完話,宋恭帝就走出了牢房。
“臣恭送陛下!”夏平安終于睜開眼,對著宋恭帝的背影說了一句。
宋恭帝聽到聲音,只是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似乎想要轉過頭來,但終究還是沒轉過來看上一眼,只是快步離開了牢房,背影有些寥落蕭索。
看著宋恭帝離開的背影,夏平安心中也嘆息了一聲,亡國之君,總想著圖個富貴茍且,只是有幾個會有好下場的。
看著瀛國公無功而返,兵馬司牢房的頭頭就像酒店經理似的小心的站在門外伺候著,又試探著問了一句,“文大人,現在到了午飯時間了,我讓人為大人送飯來吧,這兩日暑期酷烈,我讓人弄了一點冰鎮酸梅湯,可以給大人解暑!”
文天祥可是陛下最看重的人,要是他在獄中出了好歹,自己的小命估計也要完蛋,所以這兵馬司牢房的頭頭對文天祥格外的小心。酷刑拷打么,之前文天祥在轉到兵馬司的監牢之前也受過了,文天祥根本沒有屈服,陛下看酷刑拷打無用,還怕真把文天祥弄死了,后來也就不敢再用了。
夏平安轉頭看著牢房外的那個男人,心中一動,輕輕問了一句,“我每日在牢中,不知日月,已經忘了來這里多久了,今年是哪一年?”
牢房外的男人微微一愣,隨即就說道,“今年是至元十八年!”
至元十八年,那就是1281年,現在又時值酷暑,夏平安心中一動,終于明白了,就是這個時間。
“過來幫我磨墨,我要寫東西”夏平安直接對牢頭說道,就像吩咐身邊的書童一樣。
牢頭不敢怠慢,連忙進來磨墨,文天祥寫出什么東西,皇宮內的陛下就是第一個讀者,這些時日,文天祥在獄中寫出的那些詩詞,陛下都看了,而且吩咐下來,文天祥寫的東西,要第一時間送入宮中。
在牢房外那個男人的注視下,夏平安走到了書桌前,猶如入定一樣,站了足足有一刻鐘,才拿起桌上的筆,開始蘸墨,在紙上落筆寫下了三個字——《正氣歌》。
稍停片刻之后,夏平安筆下的文字,如大江大河,澎湃洶涌而出氣勢磅礴。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污下而幽暗。當此夏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床幾,時則為水氣;涂泥半朝,蒸漚歷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熱,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檐陰薪爨,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汗垢,時則為人氣;或圊溷、或毀尸、或腐鼠,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於茲二年矣,幸而無恙,是殆有養致然爾。然亦安知所養何哉?孟子曰:「吾善養吾浩然之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
寫到這里,夏平安收筆,閉目,不動,沉靜如山,身上氣息一點點的在積蓄,就像在醞釀著什么。
只是看著文天祥筆下寫出的這些字,旁邊磨墨的牢頭就已經目瞪口呆,感覺口干舌燥,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能做這里的牢頭,他自然是識字和有點文化的,他自己都沒想到,在文天祥筆下這簡陋骯臟的兵馬司牢房,既然有如此磅礴浩大之氣,天地四時,人間正道,俱在這牢房之中。
只是開篇都有如此氣勢,那接下來的文章,又是怎樣的充斥天地大氣輝煌?
看到夏平安懸筆不動,屏息凝神,這個牢頭心中砰砰直跳,鼻尖已經流汗,因為他已經預感到,他會在旁邊親眼見證著一篇千古流芳的文章出現在他面前。
下一秒,夏平安睜開眼,眼中神光粲然筆下如旭日東升,一股天地之間的浩蕩之氣如大江大河從筆下奔涌而出貫通春秋萬古,震得旁邊的牢頭渾身顫抖,難以自己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顏常山舌。
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磅礴,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
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系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隸也實不力。
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闐鬼火,春院閉天黑。
牛驥同一皂,雞棲鳳凰食。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癘自辟易。
哀哉沮洳場,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存,仰視浮云白。
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檐展書讀,古道照顏色。
寫完《正氣歌》,夏平安執筆在地,長舒了一口氣,而旁邊的牢房頭頭,已經魂不守舍,呆若木雞,那紙上的字,一個個在牢頭的眼中,光如日月,重如山丘,橫貫古今似有萬千英魂骨血所鑄,
讓他心靈顫抖。
到了晚上,文天祥白天寫下的《正氣歌》就已經放在了皇宮之中忽必烈的桌案上。
忽必烈身材不高,但長得極為壯碩,寬闊的臉龐上,留著濃密的胡須,有著蒙古人特有的豪邁氣息,但一雙細長的眼睛卻格外有神,不怒自威。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忽必烈看著紙上的文字,也有些失神,他長嘆一聲,轉頭看向身邊站著的一個人,“實在難以想象,南人之文字心胸也能如此豪邁大氣,看他文字,我恍惚間還以為此人也是被長生天庇佑垂青,在草原上成長的英才豪杰,對了,今日勸降結果如何?”
“已經派瀛國公去了,文天祥依然不降,而且文天祥還一直稱呼那人為陛下,實在大逆不道!”
“人人都說北相莫過耶律楚材,南相莫過文天祥,我看耶律楚材比起文天祥來還有不如,我大元能取南朝,只因南朝皇帝懦弱,朝中奸佞大行其道以至于讓文天祥這樣的大才難以施展抱負而已,這樣的大才,至此依然對他們已經滅亡的國家和君主忠心耿耿,若是他能如此效忠我,效忠于我大元,何愁我大元不盛!”忽必烈感嘆道,然后臉色一整,繼續下令,“繼續讓人去勸降文天祥,誰若能勸降此人,就是大功一件,我重重有賞!”
“是!”
此后兩年間,夏平安在監牢之中如走馬觀花一樣看著那些投降大元的人來為自己勸降,這些勸降的人,有昔日文天祥的下屬,同僚,如今他們投降大元之后,也被派來勸降,除了這些人,元朝的官員,甚至把文天祥女兒寫來的勸降的信都送到了文天祥的面前。
夏平安不為所動。
一直到兩年后的一天,這牢房的頭頭突然讓一堆手下為夏平安沐浴更衣,打理一番之后,在傍晚時分,一隊人來到牢房,把夏平安帶出了牢房,直接來到了皇宮之中。
在皇宮內,夏平安見到了忽必烈,只是微微一鞠。
宮中的侍衛讓夏平安跪下,夏平安沒跪,站在大殿之中,宮中侍衛大怒,就要上來幾個人把夏平安按得跪在地上,忽必烈突然揮了揮手,讓侍衛下去。
忽必烈看著夏平安,目光復雜,沉聲道,“我大元疆土,北至北極,南至南海,幾十倍于南朝,為天下亙古未有之帝國,我之功績,秦皇漢武也有不如,我手下鐵騎,能征服萬族,號令天下,無數的皇帝見我都要跪在地上給我磕頭,難道在你眼中,降我就這么難以接受么?你效忠的皇帝都降我了,你為什么不降我,只要你今日降我,效忠于我,就可以穿起這套衣服,配上這顆官印,你就是這大元帝國的宰相,位極人臣,富有天下,那萬邦萬國之主見了你,也要跪在地上,征服天下的蒙古勇士見你,也要對你低頭行禮,如此你還不滿意么?”
忽必烈說著話,幾個太監已經弓著腰端著東西走了出來,那幾個太監手上,有大元朝宰相的官服和大印。
“君可降,國不可降!趙家可降,漢家不可降!”夏平安沉靜的聲音在大殿之中轟響,夏平安看著忽必烈,平靜的說道,“今日我見陛下,只求一死,我要讓天下人知道,我華夏未降,我漢家子弟未降,希望陛下成全!”夏平安看著這宮殿,對忽必烈微微一笑,“陛下欲降我,是因為陛下知道,你們可以馬上打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今日陛下所在這宮殿,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我華夏天子重新站在這里,君臨天下,我華夏兒郎,自會重新光復祖宗基業!”
在拒絕了忽必烈許諾的丞相的官位之后,文天祥從容就義!
房間內,夏平安身上的光繭粉碎,秘密壇城的神力上限暴增整整300點。
神殿中的黃金文字大山散發出萬丈金光,無數金黃色的文字漂浮在大殿之中,與大殿中的所有雕像共鳴起來。
在那些黃金文字的光芒照耀下,夏平安古神之心內的那些神靈技神符,也震動起來,一個神靈技的神符,直接與夏平安再次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