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開山的確給蘇詠霖“留下”了一些遺產。
但是這些遺產相對于這十幾個被趙開山以及趙氏集團禍害的不輕的州府,還是不太夠看的。
這一地區人口損失嚴重,土地荒蕪嚴重,糧食產量嚴重衰減,春耕也因為之前的一系列混亂受到影響。
預計今年就算風調雨順,糧食生產也不會非常可觀。
更要命的是之前的開封之戰和金兵襲擊導致原本地方上的存糧倉庫受到嚴重打擊,賑災面臨困難。
也就是蘇詠霖通過清算趙氏以及他們周邊的一群豪強得到了大量的良田和糧食,否則這個冬天一定不好過。
該說不說,這幫人不管公共生產,對自己的私人生產倒是在意的不得了,儲備糧食也是一個賽一個的多,這一大口肉吃的的確是爽,不僅是軍隊,拿來給民間賑災倒也不是難事。
不過百姓疲勞、生產乏力的情況也是真實存在的,這十幾個州在短期內就別想著能榨出什么動員力來,還是執行休養生息的政策,減免賦稅,恢復生產,做做好事吧。
趙氏集團留下的爛攤子,最后還是要蘇詠霖來收拾。
看在他們留下那么一大筆“遺產”的份上,蘇詠霖也就不和他們計較了。
大體上蘇詠霖沒有對當地的政治生態做什么變動,除了打造新農村之外,也就是清算一批人,換上另外一批人,屬于城頭變換大王旗式的變革,沒什么不同。
雖然沒什么不同,但是勝在穩定,沒有引發社會動亂,這十幾個州很快就適應了蘇詠霖的政令,投入蘇詠霖的懷抱中了。
這讓蘇詠霖不用動兵、不用大規模派人南下直接治理,省了很多事情,也讓他可以更好的集中精力應對北方的敵人。
趙作良的確不擅長軍事,但是他也不需要擅長軍事,他只需要按照蘇詠霖定下的既定策略,忠實的執行休養生息的命令就可以了。
這是他作為名義上的光復軍領帥最大的意義。
不過事到如今,光復軍這個名稱的存在被蘇詠霖模糊化了。
光復軍下轄只有蘇詠霖兵團這一支武裝,兵團之下才是各個軍,趙作良作為領帥,唯一的下屬就是蘇詠霖。
等于他的命令只能下達到蘇詠霖這里,實際上并不直接掌握任何兵權。
蘇詠霖把行政權和財政權交給了趙作良,從糧餉司調派了幾名好手協助趙作良,軍權則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李嘯、陳喬山、周至、李睿和張德廣五人直接聽從蘇詠霖的命令,趙作良并沒有征調他們和軍隊的權力。
對此,趙作良自己也有很正確的認知。
六月中旬,蘇詠霖準備回到河間府的時候,趙作良和他做了一番談話。
“總而言之,這里我幫你坐鎮,南國若有來使,我也會幫你應付,至于其他的,雨亭,就全靠你自己了。”
“我知道。”
蘇詠霖點了點頭:“南邊的事情,岳丈多多擔待,與民休息,恢復生產,北邊的事情,我會竭盡全力。”
“你那邊要是打不好,我這邊恢復得再好也沒有用,倒不如直接自刎來的痛快。”
趙作良笑了笑,拍了拍蘇詠霖的肩膀,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現在,你是所有人惟一的希望了,雨亭,別讓我們失望。”
蘇詠霖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然后翻身上馬,啟程北上,回到自己的戰斗崗位。
他用最快的速度整合了光復軍的全部力量,接下來,就是全力以赴對抗金國即將到來的南征了。
回河間府之前,蘇詠霖特意去了一趟海邊,去看了看孫子義督建的水軍到了什么程度。
進度很不錯,蘇詠霖很滿意,很短的時間內,水軍已經有了五十多艘中型海船,和十來艘大型海船,擺在南宋私鹽販子集團里已經是一支了不得的海上武裝力量了。
不過作為水軍,這樣的規模還是稍微小了點,金國的水軍規模已經達到三百艘戰船的地步,這是最新情報給出的結論。
蘇詠霖和孫子義在海邊漫步談話的時候,就講到了這點。
“雖然說我們有善于水戰的人手,但是戰船數量太少的話,就算要奇襲金國水軍也會有點困難,所以速度該加快還是要加快,最少也要有個百來艘大中小戰船才可以。”
孫子義點了點頭。
“這個我清楚,我會監督工匠們加快速度的,水兵現在也到位很多了,船只都感覺有點不夠用了,現在建好的船只也多次出海在海上演練戰術,我看著有模有樣的,對附金賊那群旱鴨子應該不成問題。”
“金賊的確是旱鴨子。”
蘇詠霖笑了笑開口道:“不過咱們這支水軍要對付的可不僅僅是金賊,未來還要對付更加精干的敵人,必須要變得更強,子義兄,水軍我可
就交給你了,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放心吧,雨亭,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孫子義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做了保證。
接著,兩人聊起了趙開山的話題。
“雖然說我非常憎恨他,但是他就這樣死了,我也覺得有點唏噓,更何況他還死得如此憋屈,我想他臨死之前一定非常不甘。”
孫子義嘆了口氣,開口道:“當初咱們三人一起倡導起事,若能一直精誠合作,趙開山應該也不會死的那么憋屈。”
蘇詠霖何嘗不為此感到嘆息呢?
“他魔怔了,沒能抗住權勢的誘惑,一心追求更大的權勢,追求那種生殺予奪的快感,可他不知道,越是龐大的權勢,越要克制的使用,肆無忌憚的揮灑權勢,一定是敗亡的前兆。”
孫子義看了看蘇詠霖。
“雨亭說的好啊,可惜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趙開山如此,古往今來的昏君暴君,也是如此。”
“權勢醉人,一朝權在手,就會認不清東南西北,覺得飄飄欲仙,就想著肆意妄為了。”
蘇詠霖搖頭嘆息。
孫子義笑了。
“要說權勢,如今河北山東之地權勢最大的當然是雨亭,雨亭手握河北山東兩地軍政大權,乃是光復軍真正的領帥,如此重權在手,我卻從未見過雨亭飄飄欲仙,肆意妄為。”
“我?”
蘇詠霖搖頭苦笑:“可能我和其他人不同吧,他們是權勢越大越興奮,而我,卻是權勢越大越擔憂,權勢對我來說是一種負擔,一種重壓,沉甸甸的壓在身上,壓在心頭,使我不得開心顏啊……”
“竟能如此?”
孫子義問道:“不是說權勢醉人嗎?”
“所以我幾乎不喝酒。”
蘇詠霖看著孫子義笑了出來。
孫子義也隨后笑了出來。
“光復軍能有雨亭做主,實乃幸事。”
蘇詠霖微微搖頭。
“光復軍能信任我,聽我號令,對我來說,何嘗不是幸事,沒有光復軍,我又如何能成事呢?”
“如雨亭一般的人,還是太少了。”
孫子義微微嘆息道:“事已至此,咱們也只能和趙開山說一句永別了。”
“永別了,此生再不復相見,不知道等我們死了之后,能不能在另一邊見到他。”
蘇詠霖笑道:“到那個時候,說不定咱們就能拋下一切,好好兒的把酒言歡了,咱們可以說說他去世之后的事情,再談一談當年的往事,也許挺有意思的。”
“也許吧。”
孫子義惆悵的抬頭望了望天,見著湛藍的天空上沒有一片云朵,萬里晴空。
蘇詠霖也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也只看到了萬里晴空,別的什么也沒看到。
嗯,今天是個晴朗的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