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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義四百零四珪子,我也是個偽善的人啊()
在真定方面軍的戰場上,完顏毅英指揮自己部下的四萬軍隊向真定城發起猛攻,真定城守將馬維英則率領真定守軍做頑強的抗爭。
真定城是和河間城同一個等級的堅城,可以容納人口數量大,城池寬深,而且經過了之前那一戰的徹底“清洗”之后,城中原有的結構被完全毀滅,沒有任何高門大戶的存在,清一色平民。
戰后重建時期,蘇詠霖把城內那些高門大戶曾經居住的房屋都給改建成普通民房,就遷移了比之前更多的大量平民居住在真定城內。
而眼下,成為戰爭堡壘的真定城也可以容納相當大量的百姓進入城中避難,也因此真定城所容納的平民數量達到了三十萬之多,甚至超過河間城數萬人。
不過真定城的守軍數量也是一樣的六千人,配置上與河間城完全一致。
蘇詠霖的確也拿不出太多的軍隊。
針對這一點,真定城指導員鮑宜年則利用城中充足的人力,招募三萬壯丁進行臨時特訓,最大程度的利用了人力和充沛的物力,讓真定城的城防力量大大增強。
完顏毅英統領四萬金軍戰兵抵達真定城外發起進攻的時候,就遭到了真定守軍的頑強抵抗,面對真定守軍的頑強抵抗,完顏毅英一時間拿不出任何辦法。
無獨有偶,紇石烈良弼所部金軍約四萬人同樣向博野城發起了進攻。
博野城雖然沒有河間城與真定城那么強大的城防力量,但是博野守軍也不缺乏勇氣。
他們在守將胡越的率領下堅決抵抗,屢次挫敗紇石烈良弼所部的進攻,給金軍以重大殺傷。
紇石烈良弼面對堅韌而頑強的博野守軍,一時半會兒也沒有很好的辦法。
金軍三路部隊同時被三座城池所阻擋,不得寸進。
相關情報被蘇詠霖派遣的情報部隊用最快的速度傳回濟南光復軍總部,讓身在濟南府的蘇詠霖知道當前戰局進展到了什么地步。
眼下金軍還沒有全面鋪開進攻,所以蘇詠霖還能較為及時的得知河北戰況。
得知金軍兵分三路被三座城池阻擋而不得寸進,總指揮部歡呼雀躍,認為這是非常好的消息。
只要城池可以堅持的夠久,就一定可以拖垮金軍后勤,給光復軍野戰主力部隊爭取到反擊的機會。
蘇詠霖看著總部里那些激情洋溢的參謀們,看著他們暢想著擊敗金軍主力之后光復軍該怎么北上反擊的模樣,心里忽然出現了些許罪惡感。
于是情報分析完成之后,蘇詠霖一個人帶著幾個衛兵就登上了濟南城墻,在城墻的一個角落里倚著城墻垛朝著北邊看。
沒看一會兒,田珪子來了。
“阿郎,還有不少事情需要你去處理。”
“你怎么找到我的?”
蘇詠霖轉過頭看著田珪子。
田珪子笑了笑。
“又不是第一次在城墻上找到你了,這幾天你心里一有事兒,就到城墻上來盯著北邊看,問你怎么回事你也不告訴我。”
“我有來那么多次嗎?”
蘇詠霖又把視線投向北邊:“讓我再看一會兒吧。”
“阿郎,你在擔心什么?”
田珪子上前幾步,站在了蘇詠霖邊上,關切地看著他:“如果可以,就告訴我吧,雖然不一定能解決,但至少說出來,心里會輕松一點,心里不能憋太多事情的,癟了太多事情,會生病的。”
蘇詠霖沉默了片刻。
“珪子,你覺得這一回咱們會有幾座城池被金賊攻陷?”
田珪子聞言一愣。
這個問題他還真的沒想過。
他是希望一座城池都不被攻克的,因為準備的的確很完善,各種堅壁清野充實城防。
但是……
金軍兵力的確很大,單獨面對一座城池的話,十倍甚至幾十倍的兵力差距帶來的優勢,倒也不單單是一座城墻就能完全抵消。
理論上來說,每一座城池都有被攻克的可能。
當然同樣的,每一座城池都有堅守住、不被金兵攻克的可能。
關鍵看人。
于是田珪子緩緩說道:“這個倒也不好說,但是阿郎已經竭盡全力給這些城池充足的軍械和糧食,是否會淪陷,已經不是阿郎能夠決定的。”
“河間和真定那種大城不一定,但是那三十座城池里又不是全都是大城,也有規模比較小的小城,時間太緊了,咱們甚至沒時間擴建,要是能再給我一年時間,至少能把那些城池擴建一番。”
蘇詠霖微微嘆息:“可惜時間不夠,只能矮子里面拔高個,金賊只要兵力足夠,耗費足夠的時間,固然不能攻克全部城池,
攻克其中幾座還是能辦到的,我認為這不是人力所能扭轉的。”
田珪子也沉默片刻,然后開口道:“這倒也未必,守城的都是阿郎精心挑選的將領,他們都有能力,未必會把城池丟掉,如果……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真的發生了,誰又能阻止呢?”
“對啊,一旦發生了,我是阻止不了的,他們再怎么求援,我也辦不到什么,我跟他們說了,他們沒有援軍,我們也不可能派兵支援,他們只能靠自己。
要是窮途末路了,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城里十萬二十萬的人慘遭屠戮……城池如果堅持抵抗,給攻城軍隊帶去大量傷亡,攻城軍隊幾乎一定會屠城。”
蘇詠霖深吸一口氣道:“他們是因為相信我,所以聽我的命令,進了城池,可是我卻不能保證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安全的在城池里活到大戰結束……”
“這種事情,在戰亂年代誰也不敢保證,大戰一起,誰敢說自己一定能活?上戰場,本就該抱著必死之決心,竭盡全力廝殺,如此才有生還之可能。”
田珪子連連搖頭。
“可是我的計策從最開始設計,就已經注定了一旦有城池被攻破,就必然會遭到屠城。”
蘇詠霖嘆了口氣道:“大平原上,城與城之間甚至不能互相支援,因為金賊騎兵太多了,一城告急,只能自己頂住,否則會連累其他城池。
我當然希望一座城池都不被攻破,但是這未免也太難了,有些城池的守軍只有兩千人,金軍動輒數萬,面對超過十倍的敵人,守軍真的能扛住嗎?”
田珪子看著蘇詠霖,發現這個時候的蘇詠霖脆弱的不像個樣子,與他在公開場合堅定鐵血不惜一切的模樣完全不同。
只有在極少數人面前,蘇詠霖才會偶爾流露出內心的脆弱和柔軟,這是作為那極少數人之一的田珪子才知道的秘密。
人有了壓力,是應該適度的釋放,可是田珪子并不總是認同蘇詠霖的脆弱。
“阿郎還是太仁慈了。”
田珪子只是搖頭道:“這樣的世道,一旦遇到戰亂,誰敢保證一定能活下來?百姓不能,我們也不能,阿郎何嘗不是冒著生命危險與金賊死戰?戰端一開,沒有誰能超脫事外,每個人都該做好死掉的準備。”
蘇詠霖點點頭。
大道理他都知道,但是他就是覺得心里堵得慌,總覺得有點情緒不得不抒發出來。
“我都知道,我也很清楚,我只是覺得心里堵得慌,可是再細細一想,堅壁清野之前和堅壁清野之時,我可沒有那么多的心思,只想著達成目的,為此不惜付出一切。
偏偏在之后,在這個時候,我才起了這種擔心,擔心一旦城破,他們會不會遭到屠戮,一旦城破,他們會不會重新淪為奴隸……珪子,我也是個偽善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