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給蘇詠霖的請罪表中,孔拯全盤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他全面承認了自己因為政治經驗不足而犯下了錯誤,承認自己馭下不嚴造成了皇帝的困擾,所以向皇帝請罪,懇請皇帝看在他任勞任怨的份上,從輕發落。
看著孔拯寫下的這份奏表,周江面露戚戚然之色。
“這樣行嗎?主動認罪,攬下全部罪過,明明這不是我們的錯誤,是那些人自作主張,我們卻還要承認,未免太過了吧?”
“你啊,我看你是完全不懂。”
孔拯搖頭道:“咱們自己知道咱們無辜,陛下心里也知道咱們無辜,但是外人誰會認為咱們是無辜的?強行狡辯對咱們有好處嗎?既然犯了錯,還不如直接認錯求饒,陛下也好順著臺階往下走,給咱們一條活路。”
“這樣啊。”
周江嘆息不已。
“你就學著點吧,咱們現在面對的是和過去任何一位皇帝都不一樣的皇帝,作為他的近臣,總有些要學的東西,什么都不學什么都不成長就想獲取榮華富貴,未免想得太美了,對了,跟我一起吧,你也和我一起上表請罪,表示咱們馭下不嚴,所以主動請罪。”
周江尋思一陣,跟著點了點頭,也隨著孔拯一起寫了一份請罪奏表。
兩人很默契的沒有喊上耶律瑾,就把兩人的奏表遞了上去。
果不其然,隨后蘇詠霖對孔拯和周江的處置只是罰俸五個月,比對趙作良的處置多了兩個月,算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了。
孔拯身邊的親信也沒有被處理的,除了被罷官的,也就是孔拯和周江兩人被罰了五個月的俸祿。
耶律瑾沒有遞上請罪表,但是他本身也沒有任何罪過。
在之前很多人上表反對蘇詠霖改革計劃的時候,他明確站隊在蘇詠霖這邊,跟孔拯還有周江不對付,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他毫無謝罪的必要。
這場風波就那么過去了。
山東系士人團體完全沒有意識到他們在新朝的尷尬處境和虛弱的實力,貿貿然的掀起了一場自以為正義的斗爭。
而在蘇詠霖看來,這場斗爭的意義真的很小很小,要不是為了給趙作良掙一點政治資本,積累一點政治聲望,他根本都不會在意那群自討苦吃的蠢貨,直接就給那群家伙干趴下,讓他們知道人皇鐵拳的厲害。
他們一沒有兵權,二沒有財權,三沒有人事權,能夠主導政治形勢走向的權力一個都沒有掌握,居然就敢貿然發動政治攻勢,何等短視?
或者說,他們剛剛進入狀態不久,還沒有認清楚政治斗爭的本質。
然而現在這樣子蘇詠霖已經算是對他們很溫柔了。
這幫家伙靠著一點人力物力就敢和皇帝的核心利益作斗爭,要不是考慮到新朝初立且外敵環伺的情況下不該殺人,蘇詠霖是想過殺一儆百的。
老趙家優待士人,不殺人,但是我不是老趙家。
我不姓趙。
老趙家沒有底氣大開殺戒,我不一樣。
這天下是蘇詠霖和追隨者們帶著明軍一點一點打下來的,是他們萬眾一心從金人手里奪回來的。
是用絕對的武力奪回來的。
這要是都沒有底氣,什么才算是底氣?
科舉改革計劃和教育改革計劃成為蘇詠霖登基稱帝之后最先拿出的兩個改革方案,充分顯示了蘇詠霖對教育和考試問題的重視。
這兩個方案在得到初步的確認之后,在朝廷內部達成了意見統一。
于是蘇詠霖率先對外公布新的科舉考試改革方案。
他將文理法工四科分科取士的概念公之于眾,表示從洪武二年三月的第一屆科舉考試開始就按照這樣的概念來取士。
且在原則上,明帝國所有戶口在籍人士只要按時繳納賦稅,沒有觸犯法律留下案底的,都可以報名參加明帝國的科舉考試。
不需要有人推薦,也沒有身份限制。
且科舉考試完全采用糊名法,繼承宋朝科舉的這一優點。
且文理法工四科選中的考生都會被取中,成為各自分科的進士,并且將在未來成為朝廷官吏。
分科取士只是按照不同專長來取士,文理法工四科進士在地位上是一樣的,沒有不同,所以并不存在文科進士的地位就要高于其余三科進士這種事情。
蘇詠霖公開表示,因為朝廷對專業人才的需求量激增,且大明帝國初立,沒有足夠的人力物力搞三級考試,所以洪武二年的科舉考試只在中都舉辦,一考定輸贏。
所以民間對于這四項有專長的、對自己有信心的考生就可以準備起來了,就可以開始往中都集合,準備明年三月份的考試了。
在公布這個消息的同時,蘇詠霖也公布了四科取士的試題范圍,把考試需要用到的書籍都公之于眾。
不管來不來得及,多少看一些這些書籍,臨時抱佛腳也好,臨陣磨槍也好,只要不作弊,還能通過考試,朝廷就一定會接納。
除此之外,蘇詠霖還規定了一個特殊條款——特殊人才考試規定。
這個特殊人才考試規定主要用于工科。
對于那些掌握精妙技術、本身卻并不識字的優秀匠人,他們也可以報名參加工科的科舉考試,并且有專人來負責。
他們可以拿出自己的技術進行考試,一旦通過考核,證明于國于民有用,那么就可以被授予同進士出身,授予工部官職,予以任用。
這個規定倒是開天辟地以來第一次。
國家考試居然允許不識字的人參與,消息張榜公布之后引起了很多人的熱議。
本身分科取士就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忽然恢復已經足以引起熱議,現在居然還有不識字的人也能參加科舉考試的新規定。
這還真是奇了怪了。
民間對此議論紛紛,官方對此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靜。
也難怪,都被蘇詠霖之間小試牛刀的那一手給整怕了。
山東系不敢出聲,其余三個派系不會出聲,這件事情也就那么定了。
誠然,蘇詠霖的規定也是無可奈何。
這年頭識字的人口本就非常稀少,科舉考試就是沖著識字人口來的,而整個大明國的人口超過五千萬,大字能認一籮筐的不在少數。
可是真正擁有讀寫能力的文化人并不多。
在蘇詠霖摸底調查之后得知,這部分擁有讀寫能力的識字人口在大明國總人口之中,還是不過百分之五。
這都算不錯的了。
這年頭印刷術和造紙術的技術成熟了,識字成本大大降低,門閥想要壟斷知識已經是沒有可能的事情了,這是前提條件之一。
宋對于學校和教育的重視程度遠勝于前朝歷代統治者,金承宋制,對地方學校也多有發展,地方上有很多官辦學府,普通人也有接受教育的可能,這是前提條件之二。
普通老百姓出于生產生活的實際需要,也會主動去尋求方法認識一些字,擁有對識字的需求,免得在征稅服役方面被官府坑騙,這是前提條件之三。
這三個條件齊備才能讓不是睜眼瞎的人數增多,讓整個社會的識字率產生極大的飛躍,較之前唐前隋和之前的歷朝歷代,這的確是相當大的進步。
這是這并不代表識字人口增加了很多。
蘇詠霖認為,識字人口真正的定義應該是具備讀寫能力的人口,而不是認得幾個大字、勉勉強強能看得懂官府布告的那種半文盲狀態的人口。
可是當下大明國所有能認字的人口中,這種半文盲是最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