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場會議之中,孔拯時不時地瞅一眼皺著眉頭的霍建白,心里充滿了想要報復他的欲望。
說老實話,孔拯自問修養上佳,從小到大修身養性的功夫沒有落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倒也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
可是要說孔拯不恨霍建白,那是不可能的。
處處針對,處處設障,動輒就打小報告,還專門上表對著干,一副誓要把孔拯和山東系勢力斬草除根的勢頭。
怎么能不恨?
但是他現在瓜田李下,啥也不能做,至少在風頭過去之前,他不能明目張膽和霍建白作對,否則那樣子就不是很好看,很容易給人說閑話,說他因私廢公,氣量狹小。
所以他就希望霍建白自己犯蠢,做錯事,讓蘇詠霖懲罰霍建白。
然后給他們山東系進入尚書省高層創造一個契機。
對于山東系沒有一個領頭人物可以進入尚書省決策層的事情,孔拯還是頗有一些想法的。
經過此次的失敗,孔拯不僅意識到自己在政治斗爭上的不足,也意識到山東系在尚書省高層沒有關系是一個很大的弱點。
在尚書省沒有高層關系和訊息渠道,以至于讓他沒有及時的抓住機會向蘇詠霖做出解釋。
最后趙作良都主動請罪了,他才剛剛知道這個消息。
失了先機、落于人后的苦楚孔拯是吃夠了,當初若是能夠早點知道趙作良的動向和蘇詠霖進行溝通,說不定還能挽回局面,減少損失,也不至于現在一口氣失去二十個職權職位。
他現在特別希望可以在尚書省的決策層內拉到一些關系,乃至于推動某些人進入尚書省中高層擔任職位,力求之前的錯誤不再犯。
但是尚書省高層充斥著蘇詠霖的元從系、燕云系還有外族系的人手,這三個派系或多或少都對山東系有些抗拒。
當然不得不說,在明帝國中央政府之中,雖然高級官員的數量上山東系略顯不足,但是中層官吏方面,山東系一點也不遜色其他三個系。
山東系的人數優勢和素質優勢使得中層行政辦事官員層面上,燕云系和外族系的官員加在一起還不到山東系的數量。
而蘇詠霖元從系的數量優勢主要體現在基層跑腿小官小吏層面上,在中層官員的層面上也不能和山東系打擂臺。
孔拯認為蘇詠霖清楚山東系的人數優勢和素質優勢,所以在高層上刻意打壓山東系,但是在中層辦事官員方面卻不得不仰仗山東系官員,這樣做倒也算是一種平衡之策。
所以孔拯認為當前山東系要做的不是在力量不足的高層層面上和其他幾組勢力打擂臺,強硬的展現山東系的政治底蘊,而是夯實基礎,發揮身段柔軟的優勢,拉攏高層關系,伺機向高層運動。
尤其是尚書省,這個蘇詠霖的直屬辦事機構往往會第一時間知道很多事情,等他們商議完了把消息傳播出去,連底下的辦事部門都要等一段時間。
就是這么一段時間,足以決定很多事情的發生。
政治上的運動可以分兩種形式,一種是討好,一種是構陷。
構陷這種事情孔拯暫時辦不到,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討好。
討好誰呢?
霍建白就別說了,死對頭,和孔拯屬于互相想要搞死的范疇,除非天塌地陷,否則不可能和解。
耶律成輝也別說了,山東系官員素來對外族系沒什么好感,關系之差僅次于燕云系,跟他們合作還不如自殺。
那么剩下來的選擇只有一個了。
那個同樣眼觀鼻鼻觀心、好像對此完全不在乎的平章政事——趙作良。
身份極為特殊的甚至可以不算做元從系當中一份子的高級官員——趙作良。
蘇詠霖和劉永貞討論事情的時候,趙作良默不作聲。
等林景春站起來就當前明帝國財政支出問題對蘇詠霖作報告的時候,趙作良也是默不作聲,還偷偷打了個哈欠。
當初,剛剛知道趙作良要做平章政事的時候,孔拯身邊的人都在流傳著趙作良一個老泰山靠上真泰山的事情,不僅是羨慕,也是在嘲諷趙作良狐假虎威,靠著蘇詠霖上位。
但是趙作良在他運動之前就向皇帝請罪、通過讓自己定罪然后直接把山東系的反抗行為定義為罪過的手法讓孔拯心有戚戚。
不管這是蘇詠霖授意的還是趙作良自主的,都足以說明趙作良對局勢是有相當影響力的。
而如果這是趙作良自己想出來的辦法,那就更能說明問題了——趙作良心思深沉,不是外界謠傳的蘇詠霖的提線木偶、托塔天王。
人家有真本事,可以很好地執掌屬于平章政事的權勢。
至于本事有多真,那就不好說了。
但是不管怎么樣,孔拯都覺得自己有必要和趙作良拉一拉關系。
雖然說這樣做比較功利吧,但是誰不喜歡有人巴結的感覺呢?
之前,孔拯聽說很多中層官員和底層官員都在想方設法的和高層官員們拉關系,趙作良則是重中之重。
一開始,孔拯對此頗為不屑,覺得自己也是值得巴結的高級官員,但是經過這一輪打擊,他意識到自己在高層政治斗爭之中根本不算什么。
要不是蘇詠霖不想拿下他,他早就沒了。
要有靠山,關鍵時刻,要有人能幫得上忙說得上話啊。
孔拯開始默默的思量該用什么方式去接近趙作良,并且取得他的歡心。
而國務會議也進入了尾聲。
蘇詠霖給朝臣們定下了工作內容。
教育改革,科舉改革,中央的定策和地方的全面實施,從洪武元年開始辦理,爭取在洪武二年科舉考試之前把工作基本完成,到洪武五年的時候,爭取看到科舉改革和教育改革的成果。
就這么些工作,孔拯感覺包括禮部在內,吏部和財政部就別想有個安生日子,多如牛毛的問題會讓他們陷入無窮無盡的工作地獄當中。
升官發財?
政治斗爭?
那要先把事情做完了再說。
懷著濃重的惆悵,孔拯帶著禮部職官們離開了會議堂。
但是這根本就不是完結,或者說壓根兒就沒有完結。
蘇詠霖十分勤政,這邊解決完教育會議,那邊把禮部和吏部弄走,留下財政部,又拉來了工部,繼續國務會議。
這一回國務會議的內容變成了治理黃河的話題。
黃河,自打北宋三易回河之后就大大摧毀了河北的農業生產力,黃河成為了懸在河北人民頭上的一把利刃,也拉開了北方經濟凋敝、南方經濟繁榮的百年大變局的序幕。
北宋末年,東京留守杜充這個神級人物更是毀掉了黃河大堤試圖阻擋金兵,結果釀成慘劇。
金兵沒被黃河淹死幾個,黃河下游和淮河流域的人們遭殃遭罪——直接死亡二十余萬,間接死亡數倍之,綜合死亡百萬人以上,遭遇水災無家可歸者千萬人。
而這個奸賊后來還投降了金國,還做到了燕京行臺右丞相,在金國留下了后人。
所以蘇詠霖攻克中都之后就派人找杜充的墓,把杜充的尸體挖了出來,鞭尸,將其挫骨揚灰。
接著又把他留在金國的家人后代全部逮捕,押到了黃河邊上,將他們全部斬首,尸體推入黃河之中,然后設祭壇祭祀因為杜充掘黃河而直接間接死亡的一百多萬人。
最后,蘇詠霖于開封城黃河邊上用生鐵澆筑杜充跪像,又設奸賊杜充掘黃河大堤碑,詳細記錄了杜充掘黃河大堤的前后事跡,向因此死難的百多萬人表達哀悼,向因此而受難的千萬兩淮居民表達愧疚。
當然,蘇詠霖也沒忘記給南宋上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