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詠霖把這個該不該要錢的問題拋給了群臣。
群臣立刻打開了思路,集思廣益,頭腦風暴,進言的欲望比剛才不知道強了多少。
尚書左丞耶律成輝站起來進言。
“陛下,臣以為黃河之所以有今日之患,皆是宋廷胡作非為所致,宋廷需要為付出代價!”
尚書右丞霍建白站起身子進言。
“陛下,宋國仁宗、神宗、哲宗三代皇帝分別三次變更黃河走向,造成三次黃河決堤,給中原帶來巨大破壞,無數人因此而死,臣以為,問他們要點補償,合情合理。”
財政部右侍郎曹凱站起身子進言。
“陛下,我朝之所以要花費極大代價治理黃河,全賴宋國君臣無能,以致黃河失控,其人其國如此作為羞煞世人,此等罪過,只用錢財來彌補,已經很仁慈了。”
工部左侍郎喬云良站起來進言。
“陛下,黃河有今日,全賴宋國君臣,光問他們要錢實在是不夠,還應該讓他們出人力物力,問他們要工程建材,要熟練工匠,要善于筑堤壩的人才,這些都可以要!”
財政部左侍郎李寶成站起來進言。
“陛下,千般錯萬般錯都是宋廷的錯,都是趙宋皇帝的錯,只要一次錢怎么夠?黃河工程必然遷延日久,稍有不慎,十年之功未必能成,所以應該讓宋人每一年都提供錢財和人力物力相助于我!”
李寶成這話說的就相當的霸道且解氣,一下子引起了很多官員的贊同,他們交口稱贊,說李寶成說得對。
然后民政部尚書耶律元宜站了起來。
“陛下,臣聽聞之前宋人曾經給金國提供歲貢,其歲貢銀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既然可以給金國,那就一樣可以給大明,臣建議派人南下,與宋人商討歲貢之事。”
耶律元宜這一建議立刻點燃了與會群臣的熱情。
二十五萬兩銀,按照此時的銀錢兌換比例,相當于兩億文以上的錢。
二十五萬匹絹,就算是品質一般的絹,一匹也在四貫錢左右,上等絹布更是十貫錢都買不到,且絹布的價格一直很穩定,有準貨幣的職能。
就算發發善心,允許他歲貢的是品質一般的絹布,稍微算一下,那差不多也有十億文錢的折價。
如果能夠向宋人索取和金國一樣的歲幣,哪怕稍稍減少一些,控制在十億錢左右,就能大大減少明帝國在整治黃河方面的財政壓力。
每年得到十億錢的額外收入,如果全部用在民生工程上,在正式滅宋之前,對于蘇詠霖恢復中原元氣的計劃將是極大的助力。
官員們紛紛提出這一建議的可行性,認為大明軍力遠比金國強盛,更不用說宋人,宋人可以給金國歲貢,也就可以給大明歲貢。
若是他們不給——
你們瞧不起大明?
你們瞧不起覆滅了金國的大明?
開什么玩笑!
大明可是三年就覆滅了偌大金國,你們難道也想三年亡國嗎?
不用蘇詠霖出聲,禮部右侍郎耶律賢已經幫蘇詠霖想好了措辭。
蘇詠霖坐在座位上,盤算著從南宋身上獲取歲幣的可能性,頓時感覺他執著于販私鹽的那點收入實在是有點不上檔次。
十億多的歲貢不要,卻對著六千萬的私鹽收入使勁兒?
格局低了。
于是他看著眉飛色舞的耶律賢,直接笑出了聲。
“宋國好歹也是擁兵數十萬的大國,你們一個個的就那么喜歡欺負宋國?”
群臣立刻集體看向了蘇詠霖。
蘇詠霖頓了頓,吊足了眾人胃口。
“我也喜歡。”
群臣愣了片刻,大喜過望,齊聲高呼陛下圣明。
這是大明朝開國以來,大明朝廷四大政治派系第一次達成完全統一意見的一件事情,四大政治派系彼此之間都沒有任何不同的意見,完全一致認定大明朝可以向宋國索取一些好處。
一開始只是想訛詐一筆錢,接著感覺應該訛詐多一點錢,再接著覺得應該訛詐錢的同時再訛詐一些人或者物,最后,干脆直接歲貢吧。
他不給?
你瞧不起大明!
揍的就是你!
“雖然此事不太符合兩國剛剛簽訂的和約,但是黃河之事本就不在和約之內,且黃河之所以到今天這個地步,完全是宋廷的問題,他們想要置身事外,那是不合適的。”
蘇詠霖裝模作樣地感慨道:“可惜啊,就是不知道宋人是否明事理,是否識時務,若然不明事理不識時務,以至于兩國起刀兵之禍,實在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啊。”
群臣聞言,知道皇帝這是在裝模作樣呢,便跟著一起裝模作樣的感慨。
但是最后得出來的結論都是一樣的。
這不是大明的問題,是宋國的問題,所有的責任必須由宋廷承擔,由趙家皇帝承擔。
蘇詠霖于是下定決心,打算為了天下萬民考慮,向宋國提出正式的要求,要求他們在治理黃河期間,每年都必須提供一定數量的錢、物、人力,以供治理黃河所用。
且這些東西的總價值不能低于他們交給金國的歲貢。
蘇詠霖于是著手組建談判使節團,并且很快決定了談判使節團的總負責人的人選。
大明參謀院參謀總長,辛棄疾。
蘇詠霖依稀還記得當年辛棄疾曾經勸過他投靠南宋,雖然后來這種事情沒有發生過了,辛棄疾也表示他看透了南宋的虛偽,但是蘇詠霖還是想讓他親眼看看南宋到底是個什么模樣。
于是蘇詠霖喊來了辛棄疾,把這個職責交給了他。
在開會的時候,辛棄疾也是高聲疾呼要南宋付出代價的人之一,所以得知蘇詠霖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之后,他欣然答應。
蘇詠霖就看著他笑,笑的他渾身不自在。
“陛下何故發笑?臣……有什么地方不對嗎?”
“不,你沒什么不對的地方,只是我覺得很有趣罷了。”
蘇詠霖笑道:“我只是又想起了當初你與我初次見面就夜談天下大勢,告訴我一定要背靠南朝,投效南朝,然后才能獲得成功,現在,你還是這樣想的嗎?”
辛棄疾頓時以手扶額,一臉郁悶。
“陛下還記得。”
“怎么會忘呢?那可是你對我獻的第一個策略啊。”
“臣……臣當時太年輕了,什么都不懂,所以說出了妄言,還請陛下不要見怪。”
“不會不會,我只是覺得好笑罷了。”
蘇詠霖走到辛棄疾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當初,你可是一力主張我投靠南朝的,而現在,卻是徹底轉變了看法,成了堅決要對南朝索取歲貢的人,我很好奇,現在,你又是如何看待南朝的呢?”
辛棄疾看蘇詠霖的面色不似作偽,而是真的詢問,便放了心。
“陛下,臣現在是真的沒有一丁點那樣的想法了,南朝究竟是個什么德行,臣也算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就是一群膽怯無能膽小怕事之輩罷了,根本沒有恢復中原的可能,指望他們拯救中原黎民,那是癡心妄想。”
說到這里,辛棄疾很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當初陛下對臣說,拯救中原萬民只能依靠咱們自己,臣打心眼里覺得這不靠譜,但是后來才發現,陛下才是真的能夠拯救中原萬民之人。”
蘇詠霖點了點頭,沒有否認辛棄疾的言論。
“你能這樣想,我很高興,但是我要給你的話修改一些內容。”
“陛下請說。”
“我一個人拯救不了天下萬民,你們所有人和我站在一起幫助我,我才能拯救天下萬民,離開你們的支持,我寸步難行。”
辛棄疾心中了然,對蘇詠霖行大禮。
“臣明白了。”
“嗯。”
蘇詠霖扶起了辛棄疾,開口道:“去南宋吧,看看他們的嘴臉,看看他們的奢侈生活,看看他們治下百姓的窮困與絕望,你就能更加清楚地知道為什么他們不僅靠不住,還應該被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辛棄疾點頭。
“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