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兵變行動之中的最后一個準備環節就是明國大軍向邊境靠攏,威脅西夏,逼迫任得敬出動軍隊予以應對。
既然要出動軍隊,當然需要充分的理由,莫名其妙出動軍隊威脅人家,南宋也好高麗也好草原也好,都會為此感到恐懼。
不利于大明接下來的操作。
所以出動軍隊必須要有充分的理由。
理由當然是有的。
之前任得敬派往中都向蘇詠霖解釋并且認錯的使者遭到了蘇詠霖的刁難。
蘇詠霖不僅要求任得敬認錯道歉,還提出了讓李仁孝罷免任得敬國相職位、讓他出鎮夏州的要求。
蘇詠霖認為任得敬繼續留在中央不會有好的結果,只會繼續威脅李仁孝做為國君的身份,所以任得敬必須要離開西夏中央,前往邊境做官,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使者大驚失色,對于蘇詠霖這樣的要求萬萬不敢答應,只能含糊其辭。
而這樣的態度就惹得蘇詠霖大怒。
“任得敬若不去職,前往夏州戍邊贖罪,朕必將發兵,以兵問罪于他!你且讓他仔細思量!做出正確的選擇!”
蘇詠霖的態度非常堅決。
然而這個要求關乎到了任得敬的核心利益,是他無論如何不能退讓的。
他一旦退讓,就等于拱手把重要的中央權柄交換給了李仁孝,而自己將退居邊境,再也無法回歸中央執掌天下權柄。
為了自古以來的亂臣賊子都要想方設法掌控首都掌控中央朝廷呢?
這里面當然是有它的道理在的,而現在任得敬好不容易掌握了中央朝廷,想讓他回去?
哪那么容易?
任得敬得知此事之后非常生氣,覺得蘇詠霖欺人太甚,這是在逼著他步步后退,逼著他自廢武功放棄任氏專權。
而真要到了這個地步,對于任氏來說無異于滅頂之災,所以得知這個消息之后,任氏家族的掌權者們和趨炎附勢的狗腿子們紛紛勸說任得敬不能答應蘇詠霖的要求。
“國都乃國之重地,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絕對不能拱手讓人,否則長則五年,短則三年,必受其害!還請相公三思。”
一名任得敬非常欣賞的漢人謀士這樣勸說任得敬,讓他千萬不要退讓。
任得敬當然不想退讓,他根本不可能離開興慶府前往夏州,否則和自我流放有什么區別?
但是他也很擔心。
“可如果明國真的以兵來犯,我又該如何?”
謀士對此并不認同。
“明國此舉悍然干涉大夏內政,必然為天下有識之士所恥笑、抵制,您且看明皇到底敢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做這種不得人心的事情,我以為明皇最在乎的就是人心,他不敢真的出兵。”
任得敬于是內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但也就是那么一會會。
十二月十九日,靜塞軍司和嘉寧軍司同時送來重要軍情,說夏明邊境地區的懷德州和保安州兩地都進駐了數量龐大的明軍士兵,明軍在邊境兩地大規模演武,大有進犯夏國邊境的跡象。
這一軍情的傳遞讓任得敬目瞪口呆,也讓之前那位言之鑿鑿確認蘇詠霖絕對不會進犯西夏的謀士顏面掃地,直接遞上辭呈選擇跑路,不來摻和這檔子事兒了。
這可讓任得敬集團的人大為緊張,紛紛推翻了之前的誤判。
他們認為明皇是來真的,是真的要任得敬離開興慶府去夏州,否則就不會輕易罷休。
為此甚至不惜動用軍隊。
該死,明國正在大修黃河,剛剛又打完了草原之戰,照理來說不是應該國力疲敝無力再次發起戰爭的嗎?
這到底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要進犯?
經歷了上一次的誤判,這一次沒人敢拍著胸脯打包票了。
這群人當然不清楚蘇詠霖做出這個決定之后是怎么懇求林景春的,也不知道林景春當時是怎么樣的一副表情。
說真的,林景春感覺都快要當場去世了。
為此,蘇詠霖把林景春徹底榨干之后,還下令把繳獲的一批牛羊直接送去給蘇海生,讓蘇海生充作軍用。
到時候行軍打仗的時候,就帶著這群牛羊一起行軍,后勤跟得上就好,要是有困難,就宰殺牛羊充作軍糧,盡量減少軍費和地方儲備的消耗,也少征發民夫。
就這樣,林景春還連續多日上表給蘇詠霖,跟他講國家用度之艱難,跟他講黃河維修工程的巨大耗費,跟他講他的大馳道修建計劃到底多么花錢。
國家賺來的錢都給他砸出去搞基礎建設了,地方工程中央工程的預定都排到洪武六年了,中央財政收入的支出計劃也排到了洪武六年,大明的財政真的很緊張。
你千萬不要再打仗了。
林景春就是這么個意思,弄得蘇詠霖哭笑不得。
雖然說林景春只在乎財政而不在乎其他的行為不太妥當,但是林景春死死把著國庫口袋不讓任何人打里頭主意的做法蘇詠霖還是很喜歡的,真的是要這樣的吝嗇鬼才能幫他守住錢財,才能在關鍵的時候有錢可以用。
要是換一些手腳不干凈的人看著國庫,真的會鬧出事情來的。
比如朱明王朝中期往后,很多官員在手頭不寬裕的時候都會向國庫借錢,一開始還是有借有還的,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借錢不還了。
缺錢了就打個白條從國庫支取,但是從來不見有人來還錢,就好像這樣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一筆錢是小錢,但是幾百上千號人缺了錢就把手往國庫里面伸,豈不是要命的事情?
林景春雖然有幾分守財奴的特質,可是在這個大明朝大把大把往外撒錢的時代,林景春是最優秀的財政掌門人,有他在,大明朝的財政就不會崩塌。
至少蘇詠霖能理解他辦事的規律。
只要他不是死死抱住一筆錢不松手,就說明這筆錢還是可以支出的,盡管跟他軟磨硬泡。
他要是說什么都不給錢,連自己出面都不管用了,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那就說明這筆錢是真的不能動。
那蘇詠霖就要考慮使用自己的小金庫來補貼國家所需了。
就好比如今,對付西夏的這場軍事行動,雖然林景春也是不斷地反對,但是終究沒有反對到底,還是捏著鼻子認了,給了一筆錢。
因為這真的很有必要,而且不是蘇詠霖出招,是任得敬自己作妖,逼得蘇詠霖不得不提前對西夏動手,以免西夏徹底軍閥化。
那就很難對付了。
任得敬通過多年耕耘,逐漸掌握了西夏的軍政大權,動用自己的親信將西夏中央和東南部、南部的數個軍司大約二十萬軍隊都掌握在手里。
至于西部和北部那些防備草原和西域部落的軍隊并非主力,只要把控制軍餉、物資的供給,就能輕易拿捏他們。
東南部和南部的軍隊是用來應對過去的金國、現在的明國,事關生死,不可不掌握,所以任得敬為了掌握這些軍隊也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所以得知明軍真的已經發起威懾行動了,任得敬驟然變得緊張起來。
他立刻召集親信們商議,但是爭論來爭論去也沒有得出一個準確的結論,只能傳令邊境軍司嚴守邊境,做好戰備,并且決定從興慶府和西平府調動軍隊南下協防。
不管怎么說,明軍的戰斗力擺在那兒,單純的靠那些邊防軍估計頂不住,真要擦槍走火發生沖突,還是要靠手上的主力。
接著又為了確保邊境穩定,任得敬又趕快把族弟任得仁和侄子任純忠分別派往靜塞軍司和嘉寧軍司擔當監軍,把持當地的軍政之權,控制軍隊,以防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