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邵宏淵第二次戰敗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對了。
叛軍可以強,但是不至于那么強,甚至連裝備都能和宋軍相對抗,這要說軍隊里沒有做壞事的人,他是絕對不相信的。
后勤必然是出了問題的,問題還不小。
所以他偷偷派人調查,還真給他抓到了軍需官們與農民軍做交易的證據。
于是他秘密把那些軍需官都給處理掉了,換上了一批新人,又讓他們根據當前倉庫的情況做假賬以蒙混過關,不讓朝廷使節查出什么來。
最后新人們建議軍需營最好主動失火一次,最好大伙能燒掉幾個倉庫,不然這個賬目實在是無法填平,只要有專業人士來查,一定能看出端倪。
戚方無奈,只能下令秘密操作倉庫失火事件,為了增加可信度,還把那些被殺死的軍需官投入火中,未造成失火而死的情況,把他們燒成骨頭。
至于之后會不會被查出點什么,戚方不知道,只能說盡人事聽天命,戚方是把自己能做的都給做了,這要是還能被查出什么來,他也無能為力。
不過戚方沒想到的是,讓他倒霉的不是和農民軍做生意的事情,而是吉州那些原本忍氣吞聲的地方官員們。
馮時行查賬陷入了困境,雖然對失火的事情充滿懷疑,可終究沒有可靠的證據顯示這場失火是戚方主導的,所以只能硬著頭皮查賬。
當他查的一頭霧水的時候,那些吉州的地方官因為被大兵們欺負的很慘,所以冒死前來找馮時行告狀,訴說戚方所部在地方上橫行霸道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事情。
好家伙,馮時行正愁找不到確切的證據拿下戚方,這倒是個意外之喜。
于是他派人去調查,前往吉州地方調查戚方所部軍隊的違法之事,結果證實了地方官員們的說法,他們都被戚方所部的大兵們欺負慘了,百姓們也被欺負慘了。
能搶的都被搶走了,不能搶的也被毀壞了大半,土地遭到蹂躪,百姓被軍隊強行擄掠做雜事,地方生產被嚴重破壞,江南西路南部幾個州府沒個三五年根本別想恢復元氣。
這是極為嚴重的瀆職。
馮時行得知以后大怒,當場怒斥戚方,要逮捕戚方送回臨安問罪,戚方身邊人想要反抗,被早有準備的邵宏淵帶兵壓制,解除了武裝,順利淪為階下囚。
雖然沒能用通敵罪名把戚方拿下乃至于當場殺死,但是能用瀆職犯罪的事情將他拿下,送回臨安問罪,已經是很大的勝利了,足以向張浚復命。
等大軍得知消息的時候,戚方已經被拿下,不能號令大軍了。
面對大軍的惴惴不安,馮時行也適時地宣布,這次事件只問罪戚方和他的重要高級親信,不涉及其他人中低級軍官和普通士兵。
一切照舊。
于是軍心稍安。
說到底,除了一些關系真的很親近的高級軍官,大部分大頭兵也是從心底里認為戚方是個混蛋,他們也被戚方狠狠地欺負過,并不覺得他是什么大好人。
誰是將軍,我們就跟著誰,沒有非誰不可的事情,我們只是當兵而已,誰是將軍,無所謂。
宋軍優秀的軍事傳統幫了馮時行一把。
馮時行仗著邵宏淵的支持掌握了軍權,為免夜長夢多,要押解戚方回京師問罪。
不過讓這兩人有點意外的事,戚方雖然被擒拿,臉上的表情卻非常平靜,還帶著一絲絲的嘲諷。
“二位真的以為這就是最后了嗎?呵呵呵,可別著急,說不定咱們還有再見面的時候,還有,這大山里的賊軍可不簡單,你們多加小心。”
戚方莫名的態度讓馮時行和邵宏淵感到一絲不妙,但是兩人并不認為已經被解除兵權的戚方還能做什么。
接下來,馮時行支持邵宏淵掌控兵權,統領討伐軍隊,整頓討伐軍隊,約束軍紀,然后準備發起對羅霄山的第三次圍剿。
宋軍內部發生兵變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宋軍軍營里,好幾個農民軍的本地人好手以打雜的名義潛伏到了宋軍之中,聽說了這個消息,然后很快傳遞回了羅霄大山之上。
于是趙玉成等人也知道了戚方被拿下、邵宏淵上位的消息。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
趙玉成立刻把消息通報給各大隊各中隊的負責人,讓他們做好準備,宋軍的第三次圍剿可能要來了。
派去宋軍營的人很快又送消息回來,說宋軍開始整頓全軍,這是大規模進攻羅霄大山的前兆。
派去民間做各村莊工作的人也送來消息,說宋軍開始收攏兵力,駐扎在村莊里當大爺的宋兵們紛紛罵罵咧咧的回到了軍營里。
趙玉成更加緊張,他意識到這可能是一次前所未有超大規模的作戰,可能會死很多人,會讓很多戰士死去。
但是沒辦法,他必須要堅持。
他緊張等待著。
不過事情并沒有如同他預料中那般發展下去,因為很突兀的,宋軍軍營里辦起了喪事,白幡都豎起來了。
趙玉成還以為是邵宏淵死了,不過不是的,邵宏淵身體很好,死掉的人是馮時行。
馮時行本身身體就不好,抱病上路,操心勞神的,一直處在緊張狀態之下。
等終于拿下了戚方,安撫了軍隊,心情松快下來,病情就有點反復的征兆,加上這個時候他又不小心淋了雨,沒及時換衣服,一陣風吹過,他就徹底病倒了。
著急的邵宏淵趕快試圖找醫生為他診治,醫生來了一個又一個,藥方開了一張又一張,藥熬了一碗又一碗,病情不見好轉。
馮時行一天比一天虛弱。
邵宏淵一邊整頓軍隊準備圍剿農民軍,一邊又要為馮時行求醫問藥,忙的著急上火,可到頭來也沒能挽回馮時行的命。
五月二十三日,高熱不退的馮時行病危。
五月二十四日,馮時行病逝于吉州軍營中。
邵宏淵這下子徹底傻了眼。
張浚給他派來幫忙撐腰的人病死了,病死在軍營之中,這……
這算什么事啊?
邵宏淵暗叫倒霉,只能一邊為馮時行辦喪事,一邊派人火速回臨安匯報消息,問問這件事情該怎么處理。
至于開戰圍剿農民軍的事情只能稍稍延后。
主要戚方舊部是馮時行出面安撫的,他以朝廷監軍的身份代表中央朝廷,士兵們比較信任他,而不是邵宏淵本人,有了他,戚方的舊部才沒有動亂,而是繼續觀望情況。
現在馮時行死了,怕是軍隊里又要有人產生異樣的想法了。
現在不能開戰,在這內部不穩的情況下開戰,很難取得很好的戰果。
先派人進山探路吧,具體情況,還是輕視樞密院,讓樞密院再派一個可靠的監軍來穩定軍心。
邵宏淵這邊按下了暫停鍵,那邊趙玉成可沒有。
意識到宋軍領導層剛剛死了人且軍心不穩的現狀,趙玉成感覺這是一個大好良機,不能就那么浪費,傻愣愣等著邵宏淵來打。
農民軍的確比較弱勢,但是沒有那么弱小。
或許主動出擊是個好辦法。
自從上山以來,一直都是被動防守,從來沒有主動出擊,這些宋兵可能根本沒有防范意識。
不過那么多宋兵,人數比他們多幾倍,要是貿然出擊,估計連這點家底子都保不住。
夜襲?
邵宏淵這種宿將絕對不會沒有針對夜襲的準備。
單純玩軍事還玩不過宋軍,那么該怎么做才能絕處逢生呢?
趙玉成苦苦思索,輾轉反側,終于,給他想出了一條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