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玉成所說的情況和蘇詠霖具體了解的情況差不多,他沒有說謊,而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了蘇詠霖。
蘇詠霖對此感到很滿意。
“那么你覺得,是第一種情況比較嚴重,還是第二種情況比較嚴重呢?”
“那自然是第二種。”
趙玉成堅定道:“大明既然是民主共和國,關乎國家前途的大事上,當然應該讓民眾來作出決斷,更何況民眾代表大會有您在把控全局,他們本身也是相當理智的人,我覺得您這樣說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哦?你覺得他們非常理智?”
“嗯,之前有一日,我在解放大街那邊碰到了三個民眾代表,便與他們稍微談了談,發現他們雖然都是工人代表,但是談起話來還真不簡單。”
趙玉成微笑著把之前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蘇詠霖。
蘇詠霖得知以后很高興。
“他們雖然沒有什么從政從軍的太多的經歷,但是他們還是有一定的學識的,也是能分清好壞的,他們參加完大會回到民間之后,一定能給民間帶來一陣清風。”
趙玉成對此也沒有任何異議。
“那么,對于中央代表們普遍對這件事情感到不滿的情況,您打算怎么做呢?”
“我不打算怎么做,不過是吃個飯聊聊天罷了。”
蘇詠霖轉過了臉,望著窗外的月亮,身影澹漠。
“他們的情緒在兩次會議之后有明顯落差,所以會說些抱怨的話也很好理解,我不覺得奇怪就是了,但是究其根本,我覺得第一種人和第二種人的差別也沒有那么大。
無非是忽視和蔑視之間的區別,說到底,都是不相信民眾可以達到決斷國家事務的程度,認為民眾不適合甚至是沒有資格決斷國家事務,國家事務還是應該全部交給他們去處理。”
趙玉成聽后,略一思索,便緩緩點頭。
“的確能感覺到,當前的局勢下,有些中央代表似乎并不太愿意和民眾代表大會合作共事,這不是什么好事,我希望您可以盡快采取措施。”
“倒也不需要那么緊張就是了。”
蘇詠霖搖了搖頭:“目前來看,這尚且是我們內部的矛盾,還沒有升級到其他地步,談話規勸為主,能改過來的就改過來,其他的再想辦法,不需要著急。”
蘇詠霖并不想讓趙玉成參與到這件事情里面太多,所以只是寬慰趙玉成。
趙玉成聽了這些話,覺得事情也沒有那么嚴重,便放寬了心。
“若是如此的話,我也就放心了,我就繼續回去給徐通那小子張羅婚事去了。”
“哦?給徐通那小子張羅婚事?”
蘇詠霖頓時產生了興趣,笑著詢問道:“怎么一回事?咱們的霍去病終于要結婚了?”
“嗨,看他二十好幾了還是一條單身漢,看不下去了。”
趙玉成呵呵笑道:“再怎么說也是個兵團司令級別的人物,居然還單著,所以打算這次回去把他順路帶到廣東去,我妻子有個不錯的好朋友,也是個知書達理的姑娘,打算給他介紹一下,要是合適的話,就把事兒給辦了。”
“你這可是封建包辦婚姻啊。”
蘇詠霖哈哈笑道:“這可是咱們著重批判的陋習,不應該啊。”
“我又不是強迫他,他不愿意我還能亂點鴛鴦譜不是?”
趙玉成笑道:“主要還是他這個兵團司令的身份比較敏感,要是不結婚留個后,怕有人說他閑話,往后也不利于他的前途,您說呢?”
蘇詠霖想了想,倒也覺得這話說的有道理。
以前封建時代大家伙兒都講究一個單身不任,也是因為單身的人沒什么把柄好抓,靈活性太強,不利于上級拿捏控制,也被視作沒有穩定心與恒心的象征,素來不被看好。
現在雖然大明過度到了民主共和國,但有些觀念顯然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掉的。
全國范圍內大規模的對封建傳統思想的破除其實還沒有貫徹到底,不過隨著大明國底層運行邏輯的轉變,集體經濟的絕對優勢的確立,破除封建傳統思想其實也就是那么些年的事情。
從個體戶小農經濟向全面的集體經濟轉變的過程中,明國的經濟基礎已經發生了實質性的變化。
不再是小農經濟為主體的分散狀態的農業生產,而是數百戶農民組織起來形成的集體農莊來主導的集體農業生產占據主流。
就當前情況來看,集體農莊的農業生產模式運行的比較好,農戶們集體耕種土地,輪流出去做工賺工錢,一切生產所得按工分分配。
他們在集體農莊內復興會組織的帶領下開墾荒地,提升農業技術,更換生產農具,興修水利,眾人拾柴火焰高,越來越具備對一般旱澇災害的抵抗能力。
也因此,在這些年里,很多年份絕對算不上所謂的風調雨順,但是靠著水利工程和眾人合力,糧食收成還是保證了最基礎的增長,并未衰退。
所以明國建國以來,并未出現過范圍性的饑荒。
感受到偌大的好處之后,農民們也是真心擁護集體農莊政策,認為這個政策是個好政策,能讓大家伙兒真正的過上好日子,能吃飽飯,不會挨餓。
在這個過程中,明國國家征稅對象從一戶一戶的自耕農轉向了一個又一個集體農莊。
把農民組織起來的過程中不僅賦予了一個集體農莊更強的災害抵御能力,也在不經意間改變著他們賴以生存的“傳統智慧”。
這些傳統智慧的主要組成部分,其實就是封建宗法觀念。
在封建時代,面對一言以決生死的皇權的恐怖威懾,這些傳統智慧還是有道理的,大家抱團取暖對抗皇權的威懾,倒也是無奈之舉。
但是進入民主共和時代之后,這些傳統智慧就有些不那么合時宜了,或者干脆可以說,過時了。
蘇詠霖聽說現在有些地方還在流行什么算命、拜河神、祭龍王之類的活動,每年為了搞這些活動還要額外支出不少錢。
集體農莊內的復興會組織不支持這樣的迷信活動,一些思想守舊的農戶就自發組織起來自己掏錢搞這些活動,據說為了這個事情,一些集體農莊內守舊派農民和革新派農民還有比較強的對立關系。
這十分不利于集體農莊的農業生產與民間和諧。
想到這里,蘇詠霖便感覺的確是有必要在全國范圍的集體農莊里面來一次比較干脆徹底的思想解放,將這些需要花不少錢又沒什么卵用的祭祀活動都給批判一下,大力傳播以人為本以民為本的思想。
明國大半個身子已經踏入了新時代,但還有小半個身子頑強的留在舊時代不愿意跨過來,像是有了自我意識似的,還挺麻煩。
接下來,蘇詠霖感覺自己不僅要和內部的一些產生不好思想的人作斗爭,也要和民間部分根深蒂固的頑固思想作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