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詠霖對徐通的這一建議是非常看重的。
他一直都認為徐通是戰爭年代走過來的軍隊高級將領之中為數不多的真正有政治才能和長遠眼光的人,他是個難得的天才。
他比軍中其他將軍乃至于更加專業于政治工作的書記官和指導員們都更早的觀察到了這一現象。
即新生代群眾普遍更加不耐受戰爭時期的苦楚的這件事情。
人都是追求美好的,過過了美好的生活,就理所當然的把美好生活當作基礎,從而由此而上,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
一代一代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們總是更加愿意追求更好的生活,對幸福的定義不斷升級,且拒絕回到初始版本,視之為徹底的倒退和政府的極大失敗,對此有極強的反感。
這是人之常情。
蘇詠霖正是觀察到了這一點之后,才意識到明國不能長久維持在有為狀態甚至是超級加倍的有為狀態,一定要建設常態化的無為社會,將有為狀態打造為戰時狀態,輕易不啟用。
戰時狀態對和平時代的民眾生活狀態的破壞一定是極為巨大且不易修復的。
視戰爭狀態和維持時間的長久,以及國家縱深大小,更有可能永久性的不能修復,甚至回到生活物資配給制度。
那就太可怕了。
對于民心的摧毀會非常嚴重,會極大的影響到政權的執政根基,甚至可能造成內部動亂,世界上在戰爭時期后院起火的案例數不勝數,究其根本,無外乎戰爭對生活的影響太大了,日子人們承受不了。
所以有為狀態輕易不能啟用,就算啟用也要是局部有限度的有為狀態,能維持在無為狀態,就要盡力維持。
換言之就是謹慎的使用武力,不到和平最后絕望,就不要輕易使用武力。
需知,時代越發展,科技越進步,民眾的知識水平越高,就越不會輕易受到政府的主導,政府上層人物想要干些什么,就越來越需要支付高昂的行動成本。
他們實際上都明白,就算口頭上再怎么支持戰爭的人,等戰爭狀態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大概率也是會變成反戰者的。
沒有經歷過戰爭年代的人,不能真正理解什么叫寧為盛世犬,不做離亂人。
現在,明國靠著革命帶來的優越分配制度能夠在相當程度上遏制民眾對有為狀態的反感,甚至通過宣傳能夠讓民眾理解并且支持有為狀態,但這絕不能長久。
若是認為這種狀態可以長久的話,等下一代和平年代出生的人們成為社會主流的時候,就要出事了。
接到徐通的報告之后,蘇詠霖非常高興,稱贊了徐通的政治眼光,表揚了他的為國為民之心,表示他按兵不動,全力解決大理國目前內部的軍事叛亂即可。
政治問題上,他會派人解決,外交問題上,也會有專業隊伍抵達大理和蒲甘王國展開正式交流,爭取與蒲甘王國接上關系,建設成較為友好的外交雙邊關系,大家一起做生意賺錢。
然后順便發展個復興會分部啥的也是可以的,對吧?
至于南邊的真臘國,也就是吳哥王朝,其實還真是不怎么需要徐通關心,徐通只要安排軍隊控制一下交通要道就好了,別的不用在乎。
因為真臘國和明國一樣,此時此刻的關注重心應該都是放在占城國那邊。
沒錯,國際局勢風云變幻,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蘇詠霖接到徐通大獲全勝的戰報的前一天,駐軍廣西行省和安南中直轄的張越景與安南中直轄尚書丞高天路聯名送來報告,說占城國發生了一些小事,他們想問問蘇詠霖需不需要介入。
簡而言之,占城國的內戰爆發了,占城革命開始了。
這件小事說白了,其實就是占城國復興會分部的年輕同志們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著要訓練新軍搞掉鄒亞娜的時候,出了一個叛徒。
叛徒名叫亞海,是鄒亞娜手底下一個親信侍從官的兒子,是占城國復興會分部軍事部的一名會員。
他背叛的原因也很簡單——他爹高升了。
鄒亞娜很看重新軍,對行軍有著極高的期望值,所以不僅派人監督新軍的訓練,也是正兒八經的打算把行軍培養成自己的死忠的。
于是他不遺余力的拉攏新軍軍官。
原本就和自己有關系的,他委以重任。
比如新軍領袖、占城國復興會分部主任茶全,那就是他的侄子,他很看重這個侄子,讓這個侄子練兵之余還要帶著新軍成為自己外出視察的護衛軍隊,且擁有自由進出王宮的權力。
而對于原本和自己沒有直接關系的,那就許以各種好處,給他們的家族長輩或者同輩以油水豐厚或者地位較高的職位,從而讓他們得到好處,成為既得利益者,真心實意的為他賣命。
還真別說,一開始這一招還真有效果,一些占城國復興會分部的會員在思想上產生了動搖。
他們享受到了豐富的物質配給,從而在思想上覺得鄒亞娜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混蛋,或許他們可以采取新的更加溫和的方式來解決占城國國內矛盾。
茶全倒是意志堅定,對這種逐漸抬頭的改良主義思想大加批判,引用蘇詠霖的革命到底的理論反駁這種思想,多次召開會議要求統一思想。
當然,收效不怎么好。
畢竟鄒亞娜為了收買他們,拿出來的是真金白銀。
自古以來除了主義信仰,也就真金白銀最能打動人心了。
于是占城國復興會分部內,溫和改良主義的思想逐漸彌漫開來,大家感覺鄒亞娜也不是那么十惡不赦,至少他對待他們這群人還是很好的,最高水準的軍餉,最高水準的衣食住行,太香了。
俗話說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咱們受了他那么大的恩惠,卻要反戈一擊,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
茶全為此感到憂心忡忡。
但是眼瞅著溫和改良派就要和革命派分庭抗禮的時候,鄒亞娜自己搞出了騷操作。
眼瞅著明國在南越之地的統治日漸穩固,而真臘國內部的戰亂還是遲遲不平息,他覺得他的機會快要到了。
為了籌備對真臘國的戰爭,鄒亞娜看中了明國優質的武器,但是明國的優質兵器實在是不便宜,為了購買更多的明國的武器,他需要為此付出高昂的價錢。
明國那邊又不吃他白嫖的忽悠術,非要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才可以,什么貸款賒賬啥的統統不答應,必須是現貨現結。
說到底,還是他當初劫掠大食國商船借花獻佛的壯舉太過于深入人心了,大家都不相信他了。
鄒亞娜舍不得拿出自己的財產,又無法從其他權貴那邊搞錢,只能挑軟柿子捏,宣布給國內農民手工業者和小商人加稅。
占城國不是什么大國,人口數量不多,靠著較為優越的氣候條件和地理位置,以及一年三熟的稻子,雖然壓迫剝削非常沉重,但是老百姓勉強還能吃一口飽飯。
但是加稅,問題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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