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選擇對李孚來說,就比較難了,他不是沒有這個能力,而是信心不足,加上他本身優柔寡斷的性子。
這個計劃還有一定的危險性。
一旦被內奸識破,必然會遭到反噬。
當然,他去防空司令部調查日諜內奸,這本身就是有危險的,但如果將自己變成“誘餌”,那無疑對他的要求更高一些。
甚至還會有名譽上的一些暫時的損傷。
李孚是個相當愛惜羽毛的人,他不像羅耀和文子善,對身外之物并不看重,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可以。
反正他在軍統內的名聲好不好,也不是那么重要。
“大哥,我決定了,干!”李孚從姐夫潘其武處了解到一些有關羅耀在江城的戰績,日本人在江城潛伏的情報人員幾乎在戰前被他給廢掉了,日軍占領江城后,他又是帶著自己一個小組,差點兒在入城式上干掉岡村寧次,之后,更是在江城攪動風云,卻還能輕松全身而退。
日本人到現在都不知道他這個對手的身份。
這在軍統內部是絕密,僅限于核心高層知道,而潘其武是戴雨農從浙警帶出來的心腹,掌管機要室,才知道一些。
當然,如果不是李孚跟羅耀的關系密切,潘其武也不敢隨意透露給自己這個小舅子知道的。
如果羅耀的身份暴露,發生什么事情的話,查出來的話,他是要倒霉的,就算他是戴雨農的親信,估計處置起來,也是不會手軟的。
羅耀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談及自己在江城的任務,除了出于保密的需要之外,也有為自身安全的考慮。
日諜簡直無孔不入,不得不防。
“行,你既然決定干,那詳細計劃等你到了防空司令部后,再商量,來,走一個!”羅耀端起酒杯道。
李孚也端起酒杯跟羅耀碰了一下,然后仰脖子一口飲下,他喝酒從來都是一口一口的小抿的,很少一口喝下這么多,辛辣的酒液十分嗆喉,刺激的他一張白皙的臉騰的一下子升起兩朵紅暈。
“來,吃口菜。”羅耀嘿嘿一笑,筷子加了一口菜過去。
“謝謝。”
“這個,你調去防空司令部調查室,應該會給你軍銜提升一級,怎么也要給一個上尉,這一點,潘主任應該能幫你做到,那怕是現在不行,等你去了之后,也是沒有問題的。”羅耀道。
“大哥怎么知道?”
“你跟潘主任這層關系到了防空司令部后也是可以利用一下的,這就是你的價值所在,如果在軍統沒有硬后臺,就憑你這次發配,內奸又怎么關注你,接近你呢?”羅耀嘿嘿一笑。
“大哥說的有道理。”李孚聞言眼睛一亮。
“你的情況要一點兒的放出,不要一下子放出來,一定要有耐心,這個人能藏這么深,一定是個善于偽裝,并且老謀深算之輩,還有,如果有人過來試探你,你該怎么回應?”羅耀繼續道。
“還要向大哥請教?”李孚虛心求教一聲。
“你要保持一定的戒心,但別把對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要留有余地,這個分寸具體如何把握,得看你自己臨場發揮。”
如果過去李孚對羅耀還有那么一絲不服氣的話,認為羅耀就是機遇比他好,給他同樣的機遇,讓他發揮的話,自己也不比羅耀差的話。
而現在,他徹底收起這份心思了,羅耀教的這些,那可都是書本上學不到的,是看家本領。
“遇到事情,你要多琢磨,琢磨,有什么情況,我們及時溝通,切記頭腦要冷靜,不要心急。”
李孚聽了頻頻點頭。
這頓飯吃了將近個把小時,飯菜都涼了,若不是羅耀看天色不早,回去的路不好走,應該還能再聊一會兒。
“今天溫學仁報告,那個信號又出現了,而且對方還有了回應,還是字母和數字混合密電碼。”回到辦公室。
宮慧推門進來,報告一聲。
“電文呢?”
“在這兒。”
羅耀打開看了一眼,基本特征相似,回電也差不多,但回電明顯短多了,這種回電一般沒有實質性的內容。
“繼續監聽,老遲那邊嘗試破譯結果如何?”
“需要更多的樣本進行分析統計,據他推測,電文錢的字母應該是替換密碼,可能是日期或者是時間。”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只要有足夠的樣本,就能破譯出來了。”
“你真打算讓李孚去防空司令部調查那個內奸?”宮慧緊盯著羅耀問道。
“這是他自己分析推測的結論,他親自去調查證實,不應該嗎?”羅耀一抬頭,反問一句。
“李孚一點兒調查經驗都沒有,如果被內奸發現,他是會有危險的。”
“誰也不是天生就有經驗,多干幾次,不就有經驗了,在機要室工作安全有保障,升遷也沒障礙,可機關這種地方,不是建功立業的地方。”羅耀道。
“需要我配合嗎?”宮慧問道。
“咱們訓練的那批人怎么樣,可用?”羅耀問道。
“現在還不行,他們來之前,一點兒特勤工作的經驗都沒有,除了有幾個腦子靈活,身手不錯的之外,剩下的,至少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用。”
“那就挑幾個不錯的人出來,進行一個星期的突擊訓練。”
“訓練什么?”
“跟蹤,監視以及化妝術和拍照、駕駛技術。”羅耀道。
“好,我知道了。”宮慧點了點頭,“對了,天氣炎熱,綜合科提交了一份采購清單,涉及二十臺電風扇,這個現在是緊俏的商品,很難弄的,不知道你能不能有辦法搞到?”
“我們現在還能從國外進口這些家用電器嗎?”
“能,但轉運方面比較困難,很多東西在國外很便宜,但到了國內就非常貴了,而且有錢都買不到。”
“有國產的嗎?”
“有,但是質量不穩定,噪音比較大。”宮慧道。
“這個我來想辦法吧。”羅耀皺了一下眉頭,沉思片刻后,說道。
“嗯。”
第二天一早,羅耀就去了“林”氏藥鋪,“一貼靈”已經過將膠片上的密碼本沖印好了。
羅耀取走了膠片和照片。
回去后,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將照片上密碼本內容謄寫下來了,直接把照片拿出去,那不是等于是告訴別人,自己是從研究室手中偷拍來的嗎?
抄錄完了后,吹干墨跡,裝訂成冊,去研譯室找遲安。
“站長,這密碼本哪來的?”遲安見到了密碼本,很驚訝,作為熟悉日軍密電通訊的人,他第一眼就認出這是一本四位數字密碼加減四位亂數本。
這當然是有價值的,但價值有多大,還有待商榷,因為一旦密碼本被繳獲,日軍必定會在第一時間替換掉使用過的密碼本,重新編寫密碼。
不過,密碼編寫會遵循一定的脈絡和規律,只要體系不變,那對掌握日軍密電通訊的密碼有著非常大的作用。
“這是我從特殊渠道搞到的,你先拿回去研究一下,僅限你一個人知道。”羅耀交代一聲。
遲安將密碼本鄭重的抓在手中:“明白,站長。”
“關于日外交密電破譯的進展如何了?”
“對于la碼,由于我們有大量的電文進行分析和比對,目前緊張順利,大概再有一個月時間,就能徹底掌握。”遲安道,“而第二種外交密電碼,需要大量的計算和不斷地試驗,目前進展還行,我把人分成兩組,一組主攻la碼,一組則主要是對付第二種密碼,而對日本陸軍密電碼通訊的破譯工作則暫時處在停滯中。”
“不著急,一樣一樣來,咱們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羅耀勉勵一聲道。
“是,站長,沒事兒,我就先去工作了。”遲安起身道,他現在一秒鐘都不想耽擱,除了吃飯睡覺,他一心都撲在了密電碼破譯的工作上了,連家都很少回去,真的是把“獸醫站”當成自己的家了。
這就是技術男的可愛之處。
羅耀只有最大限度的保證他們工作生活無憂,不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打擾到他們。
羅耀想起了戴雨農把他叫過去,給他的警告,他還真放在心上了,為此,也去找陳宮澍請教過。
陳宮澍是河內行動的第一負責人,也是知道北川和“美人蕉”的一些情況的。
北川和“美人蕉”潛入山城是軍統香港站方面獲得的情報,具體是怎么得到的,羅耀并不清楚。
但空穴未必來風,既然有消息傳過來,他還真就要認真對待。
北川和“美人蕉”是針對奧斯本來的,他們來山城,絕不會跟在香港的柳川一樣,把人綁走。
一旦確定奧斯本在山城,他一定會痛下殺手的。
相信戴雨農一定也把情況跟韋大銘溝通了,畢竟現在奧斯本處在他的保護當中,出了事兒,是要負責的。
現在看來,韋大銘把奧斯本從“密研組”挖了過去,倒是替他把“麻煩”接手過去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后悔?
當然,北川的第二個目標,應該就是他跟宮慧了,只不過他跟宮慧的身份并沒有暴露,日本人應該還不清楚在香港半島酒店殺死柳川以及他兩名手下的一男一女到底是誰。
但,有一個人肯定知道,那就是奧斯本。
“興姐,老師在家嗎?”羅耀驅車,一個人前往老師余杰夫妻倆租住的小公寓,敲門后,開門是余杰的妻子興姐。
跟著沈彧也叫習慣了。
“攸寧來了,快進來坐。”興姐見到羅耀很開心,忙招呼一聲,扭頭沖著房間里喊了一聲,“阿杰,攸寧來了。”
“聽見了,我耳朵又不背!”余杰穿著短袖襯衣,踩著一雙涼拖鞋,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整個人精神狀態要比剛出望龍門看守所好多了。
“老師,您精神狀態不錯呀。”
“離開那個地方,自然好多了。”余杰呵呵一笑,他租的小公寓客廳不大,就擺放了一臺沙發,招呼一聲道,“坐。”
“我給你們泡茶。”
“興姐,還是我來吧。”羅耀剛彎腰,馬上直起身子。
“攸寧,你就別管了,讓她泡茶去,我們師生正好有機會單獨聊聊。”余杰伸手攔了一下道。
“是,老師。”羅耀恭敬的坐了下來。
“攸寧,我知道你有想去一線工作的想法,這一點我本來不贊同,但是經過這幾天思考之后,我覺得,你的想法是對的,但是想讓戴老板改變主意將你外放,估計很困難。”余杰說道。
“老師有什么建議嗎?”
“我現在雖然恢復自由,但上面還沒個說法,雖然河內行動失敗我們有責任,可這種行動,從來就沒有人能保證一定會成功,這個結局,其實早就注定了。”余杰道,他很清楚,行動失敗未必比行動成功的結局要差。
行動成功,他和陳宮澍都成了軍統的英雄,那還不得讓戴雨農更加忌憚自己?
別看戴雨農用人不拘一格,可當有人威脅到他的地位的時候,那他下起手來,那絕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手軟的。
軍統內,老資格的,敢冒頭的,都被他摁下去了。
做人嘛,要看清形式,他又不能脫離軍統,這一入軍統,終身都是軍統的人的話不是說說的。
“伴君如伴虎,戴老板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很清楚,有些時候,你也需要把鋒芒藏起來一些。”余杰告誡道。
“是,老師,我聽您的。”
“你跟韋大銘的沖突到了哪一步了?”余杰問道。
“這個……”
“你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既然不可調和,那就不必留情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余杰道,“我不在山城,沈彧可以幫到你的。”
“老師的去向有著落了?”羅耀驚訝道。
“我過去不是干過汽修廠嘛,可能這一回要干回老本行了。”余杰自嘲的一笑說道。
“那師母呢?”
“等沈彧結婚后,跟我一塊兒走。”余杰道。
“時間定了嗎?”羅耀一陣默然。
“10號左右吧。”
“老師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您有什么需要和難處,別忘記跟學生說。”羅耀道。
“我會的。”余杰點了點頭,“老陳比我先出來,還跟你住一塊兒了,本來想去看看他的,可是我要是主動去找你,不合適,想想還是算了,反正他也快有新工作了。”
“陳叔也要走?”
“靜海區的事情你難道沒有聽聞?”余杰反問一聲。
“你是說靜海區區長王天桓落水,進76號當了漢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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