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還想打電話叫你過來的,正好你來了,有個事情麻煩你一趟。”戴雨農說完,指著桌上那墨跡還沒干的幾張信箋道,“幫我送一封信給宣傳部部長王雪亭。”
羅耀露出一絲訝然,不明所以,但還是馬上答應下來。
“是,先生。”
“你就不問問我信里寫的什么內容嗎?”戴雨農呵呵一笑,看著羅耀問道。
“先生若是想讓學生知道,學生自然知道。”
“去,把信拿過來,自己看。”戴雨農吩咐一聲。
“是。”
羅耀走過去,將書桌上的墨跡已經吹干的四張信箋按照順序疊好,然后走了過來,一頁一頁的翻看起來。
四頁紙,而不多,加起來也就兩百來字,很快就看完了,看抬頭,就知道是戴雨農寫給宣傳部長王雪亭的親筆信,措辭很嚴厲,幾乎完全是指責了。
這件事禍是中央通訊社干的,可根子還在宣傳部門,因為中央通訊社歸宣傳部管。
戴雨農不可能給中央通訊社社長寫一份親筆信,那掉身份,那社長也沒這個資格。
“先生,這會不會太嚴厲了?”
“攸寧,你還不明白嗎,專訪是宣傳部提出的要求,我一開始也是拒絕的,你是從事保密工作的,最好是不為拋頭露面,可是軍統明明在抗戰中出了那么大力,立下那么多的功勞,卻不為人知,甚至還被人誤解,那還不是宣傳做的不到位,所以,我才同意了,沒想到搞成這樣,我去不找他,找誰去?”戴雨農當然生氣了。
這已經不是羅耀一個人的事情了,關系到軍統的里面,他能不追究,好嘛,宣傳沒有起到正面效果,反過來了,這里面肯定有什么齷齪的勾當。
欺人太甚了。
這是把軍統當猴兒耍呢。
要不是看在中央通訊社也是黨國的宣傳機構的話,他早就派人給砸他一個稀爛了。
戴雨農一路走過來,被人稱之為“劊子手”,什么時候心慈手軟過?
“這是先禮后兵,他們要是自己不處理,那就我來替他們處理。”戴雨農冷哼一聲。
羅耀也不好說什么,他是當事人,受了這么大的傷害,總不至于去說讓戴雨農以德報怨吧?
這顯然不可能,他自己也沒這么大度。
就看宣傳部和中央通訊社如何處置了,要是處置的不滿意的話,搞不好還真的要掀起一次大的風波來。
從羅耀的角度來看,他還真不希望掀起多大的風波來,這對他來說是相當不利的。
一個潛伏人員,最好的保護,就是減少曝光度,最好是默默無聞,沒有人關注。
他是到了這個份兒上,那就只有盡量減少曝光和外界關注,現在這一篇報道。
如果他不去做任何回應,熱度過幾天也就過去了,當然對他的聲譽影響也是有的。
但見諸報端的只是他的化名,知道的人知道是誰,不知道的,就知道是軍統的人。
這么一想來,整件事其實對羅耀的影響不是很大,而軍統的名聲反而是重點了。
難怪戴雨農會如此憤怒。
這個時候,他絕不會傻到去勸戴雨農大度一些,不要與一個沒腦子的小女子計較。
“是,先生。”
“你現在就去,王雪亭應該還在辦公室,去晚了,可能就遇不到他本人了。”戴雨農吩咐一聲。
國民黨中央宣傳部,部長辦公室。
王雪亭這個部長其實才上任沒多久,政治上既不屬于二陳的“CC”系,又不是黃埔出生,屬于新政學系。
新政學系輝煌過,但現在,卻是大不如從前了,不過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
這個派系在政治上對日妥協,但是擁護老頭子,竭力主張“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但是在現在聯合抗戰救國的大背景之下,他們的主張也沒多少人愿意聽。
“部長,有一名自稱是軍統的戴老板派過來給你送信的信使。”秘書走進辦公室,稟告一聲道。
“送信的,讓他把信留下就是了。”
“來人說,戴老板給他的任務是當面呈交部長您。”
“一區區信使,有什么資格見我,那封信,愛送不送,不送的話,讓他帶回去!”王雪亭畢竟是部長級高官,等閑人怎么能說見就見?
“是!”
這個結果,送信過來的羅耀已經料到了,黨國的高官們有哪一個真正的平等的看待過自己治下的百姓。
無不是眼睛長在額頭上,甚至還把脖子仰的高高的,他要不是拿著羅家灣十九號頒發的證件,估計連宣傳部的大門都進不來。
戴雨農給他的任務是把信親手交給王雪亭部長,不過,人家似乎沒時間見他。
任務必須得完成,這送出去的信,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
“部長說了,要么信留下,要么信和人一起離開。”秘書冷漠的聲音在羅耀耳邊響起。
他今天沒有穿軍裝,就是平時工作的時候的灰色中山裝,雖然看上去有些舊,但是很干凈,熨帖的也很整齊。
而且他是穿皮鞋的,在軍統,有資格穿皮鞋的一般都是軍官,至少是校級軍官了。
不過,在宣傳部,軍銜再高都沒有用,人家不認,至少在這些人眼里,羅耀連個人物都算不上。
被輕視是肯定的。
“在下送的是我們戴老板的親筆信,這封信我必須送到王雪亭部長的手上!”
“部長今天沒空見你。”秘書臉色已經很不賴煩了。
“我今天必須把這封信送到王雪亭部長手上,沒完成任務,我是不會離開的。”羅耀說道。
“哎,我說你這人腦子有毛病是吧,部長很忙,沒空見你,你把信留下,人回去就行!”王雪亭的秘書真的是怒了。
要不是顧忌對反軍統的身份,早就叫人把羅耀給從大樓里給架出去了,對待這等搗亂的人,就是不能手軟。
“我只需要一分鐘,把信交給王雪亭部長,立刻就走。”羅耀就這樣平靜的看著對方說道。
“等著!”
秘書有些無奈,他還真沒那個膽子叫人直接把羅耀給轟出去,這萬一出事兒,他背不起那個責任。
又得跑回去了,這一回去,肯定是要挨罵的,他已經有這個心理準備了。
果不其然,秘書被臭罵了一通,然后被趕了出來,這點兒小事兒都處理不好,要你這個秘書做什么?
秘書還能怎么辦,繼續出來趕人了。
可是羅耀就釘在那里不走,說什么今天都要見到王雪亭部長,把戴雨農的親筆信呈交。
軍統的人,大人物,罵了也就罵了,他們可沒這個膽子,人家萬一報復起來,不敢拿大人物撒氣,找你一個小人物出氣,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到時候,且等著倒霉吧。
秘書也沒辦法,只能丟下兩句狠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羅耀就在宣傳部大樓的大廳內等,一直等到下午兩點多,王雪亭有一個會要去開,這才從樓上辦公室下來。
“王雪亭部長!”
“你是?”
“在下軍統秦鳴,奉戴老板之命,給您送一封信。”羅耀將信件雙手平舉,微微一彎腰道。
“我不是讓你把信留下,人可以走了嗎?”王雪亭的臉色很難看,這個人居然一直在樓下等他,這秘書是怎么辦事兒的?
“我接到的任務是親手把信交給到您的手上,不完成任務,我是無法回去復命的。”
王雪亭臉色訕訕,一擺手道:“你把信交給我秘書好了。”
“王雪亭部長,您最后親自接下這封信。”
“笑話,一封信而已。”王雪亭冷哼一聲,還沒見過這樣的人,簡直又倔又硬,也不知道是那個茅坑里蹦出來的石頭。
“王雪亭部長,您真不打算接下我們戴老板這封信嗎?”看著王雪亭已經鉆進了汽車,他還是大聲的喊了一聲。
王雪亭不為所動,輕輕的一聲:“走!”秘書順勢關上了車門,汽車迅速的發動,駛離。
哎!
羅耀嘆了一口氣,王雪亭可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吧?
自以為自己當上了宣傳部長,就可以不把軍統和戴雨農放在眼里,是,部長級別的高官,確實不需要怵戴雨農和軍統,可是這些高官們屁.股干凈嗎?
車上,秘書小聲問道。
“部長,剛才您為什么不把信接下來?”
“戴雨農不過是總裁手下的鷹犬而已,當鷹犬的,有幾個有好下場的,給我寫信,還派人親自交到我的手中,他自己親來還差不多。”王雪亭道,“不用管他,他愿意在那兒等,那就讓他等好了!”
“是,可是軍統畢竟不是好惹的,現在山城有哪個不怕被軍統的特務盯上?”秘書道。
“不用怕,戴雨農的手還不敢伸到咱們宣傳部來,我們管著黨國的喉舌,他要是真惹怒了我們,那就讓他見識一下輿論的力量!”王雪亭自信滿滿的說道。
“是。”
信沒有送出去,羅耀只能回去復命了。
“欺人太甚!”
羅耀沒有添油加醋,如實將自己的遭遇向戴雨農匯報,并且請罪,如果自己不堅持非要親手將信件遞交的話,或許就沒有后面的事情了。
“攸寧,這個事兒不怪你,是王雪亭他對我軍統的輕視。”戴雨農道,“也罷,既然人家鐵了心要這么做,那我們也沒有必要給他們留臉面了。”
“齊五,從明天開始涉及宣傳部所有人員的信件和包裹全部扣下檢查,財政部緝私屬重點調查相關人員的走私和違反犯罪行為,我要讓王雪亭知道,得罪軍統要付出的代價!”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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