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過來吃飯了。”
“別叫了，我讓他今天一個人在廚房吃，當然，菜沒少一份。”余杰突然叫住了羅耀。
“老師，這是做什么？”羅耀在家里從不搞什么三六九等的，只要是家里人，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跟老董先出時間長了，早就當他是自家人了，何況，他跟老董認識的時間更長。
“跟你們兩個有事兒說，老董不方便聽。”
“那咱們一會兒去書房說不就完了？”
“一會兒你們不是要去看遲安媳婦嘛，等你們回來，那豈不是要等到明天了？”余杰笑笑道。
“哦，是這樣呀……”羅耀訕訕一笑，還以為余杰不待見老董呢，有啥矛盾呢，這就不好弄了，老董性格不錯，按理說，他不至于去得罪余杰，余杰也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他也沒必要跟老董過不去。
“會開的怎么樣？”
“恐怕要是大事兒發生了。”羅耀神情凜然的點了點頭。
“保密？”
“嗯，不能說，但對您沒關系，您總不至于到處說吧。”羅耀呵呵一笑。
余杰雖然有些毛病，但不是傻子，這事情的輕重他分的輕重，過去，羅耀這個學生或許還要借助一下他的力量，但現在，他這個軍統少將，一點兒權力都沒有，除了過去的一些人情故舊還在，就剩不下多少東西了。
他現在想要出來做事兒，那是基本不可能了，戴雨農絕不會同意的，到時候，他跟羅耀這對師生聯手的話，搞不好軍統都有可能變天。
“真要打？”
“恐怕很快就要見分曉了，但我估計，咱們這一次會揀了芝麻丟了西瓜，這個時候開戰，實屬不智。”
“連你都看出來，咱們這位委員長卻還是一意孤行，獨斷專行。”余杰口中說不出的失望和悲觀。
“這事兒咱決定不了，只能做自己本份的事情，幾年前，咱們外患還沒有顯露的時候，都沒能把人家怎樣，現在，人家比過去更強了，而且戰略回旋的余地更大，這個時候動刀兵，完全是親者痛，仇者快。”羅耀說道。
“這就是你沒有反對韋大銘入主二組的原因？”宮慧問道。
“這是一灘渾水，別忘了，咱們當初加入軍統是為了什么？”羅耀點了點頭。
“抗戰救國！”
“對，抗戰救國，可現在有些人不但私底下跟日軍談判，談判我可以理解，相互試探底牌，這是一種策略，沒問題，但如果跟日本人私底下達成某種默契的話，那就卑鄙齷齪了！”羅耀說道。
“攸寧你是說，接下來的大動作，日方會默許甚至還會暗中幫助？”余杰吸了一口氣。
“他們想在皖南地區吃掉新四軍，同時想要八路軍從黃河以南趕到黃河以北。”羅耀小聲說道。
咝咝……
“胃口大了吧！”
“老師，雖然我工作的重點是對日密電的破譯，可也了解過那邊的情況，共產黨內能人輩出，他們的設計的那一套密電碼系統，就憑韋大銘，陳祖勛那些人還真難弄，而且人家的保密意識跟我們不能比，所以，想要搞到他們的密碼本，那是比搞到日軍的密碼本還難！”羅耀說道。
作為羅耀的老師，余杰對他的思想傾向是有一定感覺的，經常在一起，除非神經大條的人，總能察覺到一些的。
何況余杰是軍統有名的訓練專家，在特工這個行當里，可以說能進頂級那個層次。
羅耀對那邊的情況不是不了解，而是很少主動去談起，甚至有些刻意的回避。
當然，這也可能跟他性子有關，如果他是個凡是喜歡爭先的人的話，那就值得懷疑了。
畢竟如果在那方面有功的話，更容易獲得上面的賞識，這是必然的，羅耀加入軍統特訓班固然有那位韓局長的設計，但未嘗不是他自己有想法。
任誰經歷了那段慘烈的往事，不對日寇刻骨的仇恨，加上與骨肉至親分離，生死未卜，自己又落魄至此。
就是他在那個境遇之下，也得憋著一肚子火呢，有這個機會可以殺敵報國。
換做是他，也會傾力爭取。
如此一來，他在臨訓班的表現就可以理解了，之后在江城潛伏的傳奇經歷也不難說明問題了。
從一開始他就奔著報仇來的，還有，他對三青團都不感興趣，很明顯他在政治上沒有多大的野心，他現在擁有的一切，估計也是時勢造英雄，把他推到這份兒上了。
而且他拉扯暮光公司，估計也是為了以后著想，如果他想在政治上有所企圖的...
所企圖的話。
他創辦暮光公司干什么？
如果現在抗戰勝利了，他就直接掛冠離去的話，余杰都不感到意外，只是，入了軍統，想離開有那么容易嗎？
余杰在心里喟然一嘆，自己不想爭，不也落到今天這步境地，若不是有學生照拂，自己怕還在監獄里苦熬呢。
有些話題，現在談，為時過早了，何況羅耀現在處在上升期，戴雨農對他的信任并未減少，只是在敲打他，怕他走的太快，飄了，這在他這個過來人眼里。
年輕人做事“飄”一點兒，屬于正常的，他要是不飄，跟老狐貍似的，才不正常呢。
說起來戴雨農那一套用人的手段，還是他當初提點的，制造矛盾，運用矛盾，分化矛盾，這被他運用的出神入化，比他當初提出來的人都強得多。
“下面你有什么打算？”余杰夾了一口菜，送進嘴里，緩慢的咀嚼了起來問道。
“韋大銘只能在研二組的范圍，他只要不干擾其他組的工作，由他折騰，我倒要看他能折騰出什么來。”羅耀自信的一笑道。
“他要是要求從其他組調人配合呢？”
“人事可是掌握在我的手里，他想要從其他組調人，得我和溫玉清同意才行，不能因為他的工作，就影響到其他組的工作。”羅耀笑道。
“你怎么做，萬一韋大銘把你告上去呢？”余杰問道，“那毛宗襄在委座跟前給你上點兒眼藥，就夠你吃的了。”
“那正好，我去專心搞我的訓練班，讓韋大銘來接替我的位置。”羅耀道。
“你會讓嗎？”
“為什么不讓，他要是上位了，到頭來啥成績都沒搞出來，那就好看了。”
“你就這么篤定他搞不出來？”
“韋大銘搞密電碼破譯這多年，雖然過去是有不少成績，這個得認，不過他們破譯過多少那邊的密電碼，屈指可數吧，這一次動靜這么大，那邊主事的人可不是過去那些人，想出成績，老師，您覺得他有這個運氣嗎？”羅耀道。
“你可別小看韋大銘，這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要不然戴先生也不會如此看重他了。”余杰嚴肅的提醒道。
“陳祖勛現在是我的人，他是上峰任命的二組組長，韋大銘可以架空他，但是撤不了他，所以，二組有什么風吹草動，我自然會第一時間知道。”
“啊？”余杰訝然出聲，這個他還真不知道，羅耀從未跟他提過。
陳祖勛為什么從韋大銘心腹變成羅耀的人，不外乎有兩種情況，第一，他有把柄攥在羅耀手里，第二，陳祖勛不想活在韋大銘的陰影下，他也有自己的野心。
軍技室，韋大銘管不到他了，羅耀前途還在韋大銘之上，為什么這樣的人不跟呢？
當然，也許兩者兼而有之。
“攸寧，這事兒你得悠著點兒，可別被抓到把柄，到時候反被人倒打一耙。”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雖然我不太贊同上峰的做法，可我身為軍人，也只能服從命令。”羅耀點了點頭。
“你知道就好，千萬不要犯錯誤，眼下你正是關鍵時刻，只要熬上一兩年，你領口上肯定會多上一顆星星。”余杰說道。
“這個我就不去想那么多了，老師，您慢慢吃，我吃飽了。”羅耀放下筷子說道。
“臭小子，人總的有點兒上進心才是了，你才多大，未來可不止一個少將。”余杰笑罵一聲。
“老師，我就對打鬼子抗日感興趣，其他的，算了吧。”羅耀嘿嘿一笑。
“那你搞訓練班干什么，吃飽了撐的？”
“我那也是為了軍技室未來考慮，這仗不知道會打到哪一天，就軍技室現在的規模，到時候人手肯定不夠用的，擴編是必然的，要擴編，人從哪里來，自己培養的，用起來也放心順手不是？”羅耀笑道。
“聽說，你還給他們中的一些人爭取出國留學的機會？”
“這個招募他們的時候許出去了，總不能說話不算話，再者說，咱們也不能總在自己家里閉門造車，也得出去學習人家，開闊眼界和思路。”羅耀道。
“倒也是，可這都是各國的機密，人家讓你學嗎，學去了，豈不是教會學生，打死老師？”余杰道。
“固步自封不光是對我們而言，對他們而言也是一樣的。”羅耀說道。
余杰一愣，心說道，自己這個學生心氣兒還挺高的，不過，中國人的腦袋還真不比歐美人差，更不低人一等。
“這事兒，你自己個兒拿主意就是了。”余杰放下碗筷，催促一聲道，“你倆快去看遲安媳婦吧，碗筷我來收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