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寧,這會兒你別怪戴先生,當時你在五戰區,他不想讓你分心。”沉默一小會兒,毛齊五首先開口道。
羅耀點了點頭:“這個案子我已經交上去了,按理說,后面的事情我不應該管了,但是這個案子畢竟是我親手辦的,有些尾巴還沒有完成……”
“徐貞和孩子怎么樣?”
“都不是很好,如果繼續待在那個環境,孩子夭折的可能性很大,孩子一旦夭折,這對徐貞來說,恐怕會一個致命的打擊。”
“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把徐貞和孩子從那里帶走,至少能讓孩子有活下來的希望。”羅耀緩緩說道。
“你知道這么做會是什么后果嗎?”
“我知道,徐貞一旦逃跑或者死亡,我都要承擔重大的責任,但我必須這么做。”羅耀話聲音不大,但很堅定。
“做我們這一行,婦人之仁是要不得的。
“但有些底線總該有的吧,不為自己,也得為后人考慮吧。”羅耀緩緩說道。
毛齊五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們可以不要自己的名聲,哪怕是墮入十八層地獄都可以,但得替后人考慮一下。”
做特務的,自古有幾個能善終的?
這個話題有點兒沉重了,毛齊五這個一向把笑容掛在臉上的笑面虎都有些不自然了。
“你父親在香港出事了,是吧?”
“具體情況我不清楚,我派人過去了,僅僅收到一封電報,電報中他用暗語告訴我,遭遇到一點兒麻煩。”
“這么大的事兒,你為什么不上報?”
“這是我的私事兒,總不能還去麻煩您和先生吧,我這個學生又不是沒成年的孩子,一有事兒,就找家長?”羅耀笑道。
“你這個比喻不恰當,要知道,你父親出事兒,必然會影響到你的情緒,你的情緒不好,自然會影響到工作,工作做不好,對當前抗戰大局都是有影響的。”毛齊五指正道。
“反正我現在也沒辦法親自去香港一趟,只能等候那邊的消息,不過,我總點兒做點兒準備吧,別到時候,讓人打了一個措手不及。”羅耀說道,“毛座,你說是吧?”
“好吧,人呢,你可以帶走,但處置權不歸你,你懂我的意思吧?”毛齊五說道。
“這是先生的意思?”
毛齊五微微閉上眼眸,點了點頭。
“看來,我這只小猴子是永遠逃不脫如來佛的掌心呀。”羅耀呵呵一笑。
“你知道就好。”毛齊五道。
“行,那我就不多待了,回見了。”羅耀起身道,“不過,毛座,看你剛在走路有點兒發飄,你可得兒悠著點兒,注意老腰。”
“臭小子,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我這老腰好著呢!”毛齊五笑罵一聲。
羅耀剛走沒多久。
一個人影就走進了毛齊五的辦公室。
“毛主任,您找我。”身材纖瘦的葉重光站在毛齊五跟前,嚴肅的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他可不敢跟羅耀相比,羅耀在毛齊五這邊可以很隨意的,甚至開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都行,他不行。
“你收拾一下,去一趟香港……”
“去香港,做什么?”葉重光一愣,不明白在這個時候怎么突然派自己去香港。
“到哪兒你就知道了,趕緊準備去吧。”
“是,毛主任。”
羅耀從軍統局本部驅車到了暮光大廈,把車交給睡了一下午的蔡小春,然后上了樓。
小楠的事情,他得先找興姐了解一下。
“興姐?”
“喲,攸寧來了,快進來,進來。”興姐一見到他,馬上把手上的事兒放下,起身走過來招呼一聲。
興姐把門關上,走過去,給羅耀倒了一杯熱水:“來,先喝一口熱水。”
“聽小慧說,小楠這孩子在學校惹禍了,到底什么個情況?”羅耀接過來,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接了學校一個電話,說小楠在學校里跟別的孩子打架,結果出手重了,把人家孩子給打傷了。”興姐說道。
“打傷了,傷的如何?”
“沒多大傷,就是臉青了一塊,其他就是蹭破一點兒皮,我昨兒個帶著小楠去醫院瞧了,本來想息事寧人,道個歉,陪點兒醫藥費就算了,沒想到對方不依不饒的,不但要高額賠償,還得要小楠當眾下跪給那孩子道歉,還有,將小楠從學校開除!”興姐說道。
“小孩子打架,又不是什么大問題,也不至于到開除這份兒上吧?”羅耀一聽,就怒了。
咱有錯認錯就是了,把孩子從學校開除,這就過了,...
就過了,何況小楠才上小學一年級。
“我也是這么說,可人家不答應,如果學校不辦,就要學校的好看。”
“他個小小的科長,還能威脅學校不成?”
“人家管的是錢,學校是公立的,經費和老師的薪水都指望從財政局發放呢,人家稍微動點兒心眼兒,給你卡著不發,學校那么多老師可就吃不消了!”興姐解釋道。
“王八蛋,這些人怎么敢這樣干?”羅耀已經盡量不摻和自己本工作以外的事情,他就怕自己忍不住管閑事兒,國家都這樣了,這些人還這么腐敗弄權,不亡才怪呢!
“我也是沒辦法,才給小慧打這個電話,讓你過來。”興姐嘆了一口氣道,有些事情她也不能越俎代庖。
“那怎么說,小楠今天去沒去上學?”
“沒呢,自己一個人在家。”
“早知道,我派人把她接回去好了。”羅耀說道。
“我看,你明天真的去一趟學校,這事兒要是不解決,小楠沒辦法上學。”興姐道。
“行,我知道了,我上去看一下小楠,把情況問清楚,再說。”羅耀點了點頭。
小孩子在學校鬧點兒小情緒,推搡了兩下,這都很正常,只要后果不嚴重,老師和家長最多批評教育一下,但動用公權力對學校施壓,欺壓和霸凌另一個孩子。
這就過分了,如果小楠家里沒啥背景的話,那可能真只有賠錢和轉學了。
本來羅瑤還沒當一回事兒的,結果,聽興姐這一說,事兒還挺大的。
看對方這架勢,顯然是不想善了了。
真當他跟宮慧兩口子是一盤兒菜呀,想怎么欺負就怎么欺負呀?
這種孩子家長,屁.股底下估計干凈不了……
摁響了門鈴,門一開,羅楠見到羅耀,瞬間滿臉露出了無比開心的笑容。
“爸爸!”
一個飛撲,直接就撲到羅耀的懷里。
“哎喲,丫頭,你想把你爸爸撞飛了呀!”羅耀哈哈一笑,將羅楠一把抱了起來。
這丫頭比他剛來山城的時候起碼重了得有二十斤,那時候真是個黃毛小丫頭,現在可不是了。
營養跟上來了,加上跟宮慧習武,個子一下子就竄了上來,就是她父母現在活著,估計都認不出來了。
“丫頭呀,聽興姐說,你沒去上學,到底怎么回事兒,跟爸爸說說?”羅耀抱著羅耀走了進去,到沙發邊上,將她放了下來問道。
羅楠羞愧的低頭道:“爸爸,我闖禍了,把我們學校一個同學給打了。”
“學校,不是你們班的嗎?”
“不是,他是三年級乙班的,我才一年級。”羅楠說道。
羅耀愣住了,興姐沒跟他提這個,一般情況下,班內的孩子有點兒小沖突,這正常,但這涉及班外,還是比她高年級的,這就有事兒了。
“跟爸爸說說,怎么回事兒?”
“就是那個郭小鬼,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名字,大家都這么叫,仗著家里有權有勢,經常欺負我們一、二年級的同學,尤其是普通平民家的孩子……”
小小年紀,居然會看菜下碟,這必然是家里耳濡目染的,羅耀不想讓羅楠太特殊,所以,她的穿著都是跟比較平民化,雖然說女孩要富養,但是富的是精神,是學識,是修養,不是外表穿金戴銀,那不是富養,那是會養出一個飛揚跋扈的刁蠻小女子來。
當然這也是羅楠一面之詞,不過羅耀對自家丫頭還是相信的,她不是那種主動挑事的人,羅楠的出身他最清楚了,窮人家的孩子,比很多年齡比她大得多的孩子都懂事兒。
“爸爸知道,既然不是你的問題,就不用怕,爸爸在,誰也不能把你怎樣,他讓學校開除你,誰滾蛋還不一定呢!這個姓郭的小子也欠揍,他家大人不好好教育,將來肯定是個禍害,你這算是幫了他了,回頭還得感激咱呢。”
“爸爸,你真好。”
“你是我女兒,我把對你好,對誰好。”羅耀道,“行了,事情呢,爸爸也了解清楚了,明天你先自己去學校,老師若是不讓你進教室,你就說爸爸會過來,跟學校商討這件事,如果他們堅持不讓你進,那你就在校門口等,爸爸可能會稍晚一點兒過去。”
“嗯,我知道了,爸爸。”羅楠說道。
“時間差不多了,爸爸還有工作要做,要回去了,你要聽話,不要亂跑,知道嗎?”
“知道,我餓了話,下樓找辛叔叔。”
“乖,爸爸明天去學校,一定幫你把事情解決了,以后,碰到有同學欺負其他同學的時候,該出手就出手,不用怕。”羅耀說道。
“謝謝爸爸。”
望著羅楠依依不舍的眼神,羅耀沒來由的差點兒心軟留下來多陪一下,不過,他確實有事兒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