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后,柳銘淇急匆匆的帶著蘇小雪一起,抵達了城外的“蒸汽機實驗工坊”。
想要實驗蒸汽機,那場地必須要大,各種配套設施一定要齊全。
甚至到了要研究火車的時候,還要鋪設一條鐵軌。
這樣的東西在皇城是施展不開的。
于是柳銘淇之前就把它安排在了帝京城城外。
帝京城城外的面積足夠大,許多不適合耕種的地方還是處于空閑,找一塊合適的地盤也很簡單。
這個蒸汽機實驗工坊便在距離京城三十里之外的一處山丘下面,和許多工廠工坊一樣,比如熱氣球研究工坊、比如紙張研究工坊、比如大炮工廠等等。
沒辦法。
好的田地肯定不能占用,能用的也就是這些山下了。
蒸汽機實驗工坊占地超過了百畝。
因為實驗的超越時代性,所以尋常也就是有上百人的衙役,在旁邊輪班巡邏,主要是保護里面的財產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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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生產出來的蒸汽機被人家偷去賣廢鐵,那可是會讓人哭的。
里面最主要的研究人員,便是墨家的兩百年輕子弟。
他們是之前景和帝撥給柳銘淇的,也是兩年前便開始學習柳銘淇的初級物理、初級數學的年輕人。
柳銘淇平均每五天就會過來給他們上課,講解蒸汽機有關的知識。
而他們也非常的努力,經過了一年多的研究,蒸汽機的雛形已經做出來了。
但就是容易出事故。
此前堵塞、停止運作、爆炸……等等事故已經好多次了,不但是雜工們死傷幾十個,就連柳銘淇很寶貝的墨家子弟,都死了七個,受傷了三十多個。
也真虧他們對蒸汽機這樣奇妙的東西是真愛,不然如此恐怖的傷亡率,早就已經有人退縮了。
可柳銘淇因此也命令了他們,凡是正式實驗開始的時候,他們必須要呆在安全的地方觀看,有什么故障或者情況的話,他們可以指揮那些雜工們去做,自己千萬不能上前。
他們還老不樂意,覺得出了問題自己要第一時間觀察,才知道在哪些方面出了差錯。
可柳銘淇也有威脅他們的本錢。
“誰敢抗命,我就把他給調出這個實驗室,你再也不要參加了。”
在這種威脅之下,墨家子弟總算大部分的時間是聽話了。
相對來說,冒著危險的雜工們生命受威脅的程度更高。
但柳銘淇給的薪酬高啊。
一天五百文,如果遇到故障前去探查排除,每一次十兩銀子,如果有受傷,會得到一百到一千兩不等的補償……要是身死,直接父母妻兒進入裕王府當死契傭人。
這下子他們可就振奮了,恨不得每天都受傷,甚至于死都不怕。
誰不知道德王一言九鼎?
自己就算是死了,父母妻兒進入裕王府,那簡直是進入了天堂啊!
所以哪怕是一年多的時間,死傷了數十人,也沒有人畏懼。
不過這一次情況有些大。
柳銘淇過來的時候,一個空地上面,已經擺放著數十個擔架,上面躺著的人全都蓋著白布,另外還有更多的人受傷慘叫著,接受著大夫的治療。
蒸汽機實驗室里面是有很多大夫的,專門就給他們備著。
奈何有些事故發生得太過忽然,所以經常來不及救援。
雖然看起來很慘淡,但是柳銘淇見到負責實驗室的工部員外郎柯德友時,他卻和幾個墨家子弟激動的談論著什么。
“陛下!”
柯德友興奮的對柳銘淇道:“我們研究出來了!!蒸汽機能正常運轉了!!”
“嗯?”
柳銘淇一愣,轉而看了看外面的那些擔架和傷者,“不是說是大事故嗎?都又炸了?”
“是,是炸開了,但不是蒸汽機!”柯德友飛快的說道:“這是他們沒有固定控制好蒸汽機,在下面又加了一個滑輪,所以在巨大的動能推動下,蒸汽機忽然就脫軌滑飛了出去,一下子撞到了人,釀成了慘劇!”
“當時我們正在高興,一堆人圍了上來,造成了人員密集……所以才有了這個意外。”一個墨家子弟加了一句。
“死傷的都是研發人員?”這下子柳銘淇臉色都蒼白了。
瑪德!
我總共才培養這么一兩百個蒸汽機專家出來,你這一下子給我死幾十個,誰遭得住啊?
柯德友也知道嚴重性,趕緊道:“當時大部分在場的是雜工助手們,我們絕大部分還在外面……說來也幸運,緊挨著蒸汽機的那幾個墨家子弟……喏,就是這幾位,他們反倒是沒事兒。死傷的人里面,只有十來個墨家子弟……”
“呼……”
柳銘淇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只要這些物理科學的種子沒事兒,就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他旋即又皺起了眉頭:“你們這也是在胡搞!為什么做實驗之前,沒有把安全給做好?這一次是沒固定,下一次呢?難道每一次都有這么幸運?還是你們覺得自己的命都很大?我早就警告過你們,科學不是游戲!這是很嚴肅很危險的事情!結果你們偏偏不重視!!”
“陛下恕罪!”
幾個人尷尬又愧疚的低頭了下去。
柳銘淇很少對他們發火。
哪怕是之前失敗了那么多次,柳銘淇還是耐心的給他們講解,然后繼續教導他們知識。
可如今,明明都成功了,卻還被挨罵,這顯然是柳銘淇對他們的行為很失望。
“你們進來的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們,科學是很嚴謹的事情,絕對馬虎不得,稍微一點差錯,都會帶來巨大的傷害。”柳銘淇繼續說道:“看來你們都一點沒有記在心上!無論是對自己的不負責,還是對別人的不負責,都顯示你們根本還沒懂得什么是敬畏科學。
從明天開始,你們親自去慰問那些死傷的雜工助理的家屬,不只這一次的,以前的也全部去拜訪!你們去看一看、聽一聽,這樣的死傷是多么悲慘的事情,對家人會帶來多大的傷害!
只有懂得敬畏科學,敬畏生命,你們以后才會真正的成為一個負責任的科學家,才能有更大的成就!不然我培養出來的都是一群瘋子,那即便是成功了,又有什么意義?
你們始終要記得,我們發明東西,制造東西,都是為了讓人們更加的幸福,而不是給人們帶來災難!更不是首先就給自己和工作的伙伴帶來災難,這是不對的!!”
少年越說越激動,渾然沒看見周圍圍了一大群的墨家子弟,他們都在沉默又認真的聽著皇帝的訓斥
蘇小雪看著面前的少年,看著他有些微圓卻不俊美的臉龐,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很讓人心動。
她相信柳銘淇的話都是有感而發,沒有帶著半點表演的成分。
而擁有這種悲天憫人……說人話就是珍惜生命的心性,就是一種莫大的美德。
特別是擁有這種美德的人還是皇帝,那就更加的難能可貴,更加的好。
忽然蘇小雪又想起了柳銘淇發明的那些恐怖的武器。
木柄手雷、地獄雞尾酒、苦味酸炸藥、精鋼刀、還有已經做出來的大炮……這些都是殺人無數的恐怖武器。
至少殺人武器和悲天憫人,看起來是很悖論的。
可蘇小雪卻曉得,柳銘淇發明這些東西,根本不是為了去搶奪地盤、侵略殺人的。
純粹是為了自衛!
甚至于最初的苦味酸炸藥,就是為了炸開鬼門關才做的,是為了讓漕運減少負擔,讓流通更加的便捷。
結果柳銘淇他們去了江南,看到倭寇那么的兇殘,一步步的便用在了武器上面。
蘇小雪不是圣人,相反的她還很有個性。
所以她覺得這些武器沒問題。
完全沒問題。
這個男人,實在是太讓人著迷了!
我以前怎么沒有發覺到呢?!
柳銘淇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大媳婦兒已經對自己沉迷了。
他此時只顧著在生氣,一些之前沒有說出來的話,全都說了出來。
就好像他第一次接觸到了物理知識時,那個縣城里的普通眼鏡老師,鄭重其事的跟他們說的那樣。
所有的科學發明,都該是認真而又嚴謹的。
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么引來的災難就是難以想象的。
為了不讓這種風氣蔓延開去,為了讓這群人在以后的科學研究中更加的謹慎小心,他不得不狠狠的教育他們。
說了那么一大堆,他最后還總結道:“明天……不,就今天晚上,柯德友,你給我做一個牌匾出來,掛在實驗室的大門門口。牌匾上就寫著‘科學不是游戲’六個字,知道嗎?”
“是!”
柯德友被罵得都快把腦袋垂到地上了,然后忽然間腦袋里靈光一閃:“陛下,要不您就來題詞吧?這樣更加能讓我們警醒!”
“……好吧!”
柳銘淇雖然一愣,可還是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我的字雖然不是很好,但皇帝親自題詞,這種意義就顯得很重要了。
如果能因此讓這些研究人員們,把這個理念給貫徹下去,自己倒是為世界上的科學研究,做出了不小貢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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