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城半個多月以后,漢軍方面終于開始了攻城的前期準備,安排了八千士卒運石擔土,在南鄭北門城外堆積土山,讓同伴可以站在山上居高臨下的對著城頭放箭,同時運土填塞南鄭的護城河流,開辟大型攻城武器直抵城下的道路。守衛南鄭城池的晉軍漢中太守王欣和石苞派來的石喬不敢怠慢,趕緊指揮晉軍將士以弓箭阻攔,妄圖利用漢軍必須靠近護城河填河的機會盡量殺傷漢軍將士。
然而十分可惜,王欣和石喬都忘了漢軍有一種裝備叫做紙甲,這破玩意穿在身份根本沒有多少重量,防御力卻堪比熟鐵盔甲,極其適合漢軍將士披戴著運土上前,所以晉軍的弓弩雖然兇猛密集,卻始終都是效果不大,既阻攔不了漢軍填河,也給漢軍造成的傷亡有限,相反還大量浪費了羽箭。
站在南鄭城上,看著自軍羽箭不斷射出卻始終作用不大的情景,曾經與姜維交過手的王欣難免是憂心忡忡,向旁邊的石喬說道:“看來這就是傳言中的紙甲了,想不到這種盔甲防箭的效果這么好,穿在身上還這么輕便,照這樣下去的話,恐怕要不了幾天時間,我們的護城河就得被徹底填平。”
“沒事。”石喬安慰道:“賊軍就算徹底填平了護城河,也得攻城武器能夠靠上城墻才能攻城,南鄭城里守城物資充足,偽漢賊軍不管用什么攻城武器攻城,我們都有辦法應對。”
王欣點點頭,又說道:“到了守城的時候,少將軍你的軍隊恐怕得多辛苦一些,我手下的漢中郡兵多是本地兵,戰斗力既靠不住,又曾經是蜀人士卒,硬仗惡仗,只能是指望你的中原士卒。”
石喬一口答應,王欣道謝,又不放心的看了看正在漢軍堆砌中的土山,吩咐道:“在城中挖掘豎井,埋設聽甕,監視地下動靜。賊軍的土山距離城墻太近,咱們得防著賊軍在土山背后挖掘地道,透城偷襲。”
按照王欣的命令,晉軍將士立即開始在城中挖掘深井,把一口口水缸放入深井之中,布置聽覺靈敏的士卒坐于缸中窺聽地下動靜,防范漢軍從地下挖掘地道偷襲城內,同時抓緊時間囤積各種守城物資不提。
與此同時,司馬亮和石苞等人當然也已經收到了漢軍開始填河的斥候報告,也馬上判斷出漢軍是準備先打南鄭,然后再掉過頭對付自己。為了救援南鄭,司馬亮和石苞等人也很快就通過商議決定把軍隊分為三隊輪流戰備,期間一旦發現漢軍出兵攻城,就立即出動東進,攻打襲擾漢軍的側翼,為南鄭方面分擔壓力。
這個期間,石苞搶先派回南鄭助守的五千晉軍當然也變得無比重要,好在這些從青兗等地抽調而來的晉軍士卒戰斗力不俗,又沒有當過俘虜嘗過漢軍的垃圾食品,忠誠度相當有保證,是值得信賴的骨干軍隊,所以王欣和石喬等人只需要保證讓他們吃飽喝足,守城時就絕對可以依賴。
事實也證明王欣的擔憂絕對不是杞人憂天,又過得幾日后,當漢軍的填河工作接近尾聲時,晉軍布置在城內東北部的聽甕中就突然聽到了一些異常聲音,聲音開始還微不可聞難以確定,然后很快就可以清楚聽到是工具挖掘泥土的聲音。而情況報告到了王欣和石喬的面前后,王欣不敢有任何的怠慢,趕緊大喝道:“快,馬上在城內挖掘深壕,越深越好,千萬不能讓賊軍把地道挖進了城里!”
命令傳達,數千晉軍將士立即一起動手,很快就在城內挖掘了一道深達三丈的壕溝,切斷了漢軍地道通往城內的道路。然后也還是在深壕掘成之后,王欣才稍微放下心來獰笑道:“有本事就挖進來吧,正好拿你們的掘壕之兵祭旗。”
當然,王欣如果有上帝視角的話,就肯定不會這么輕松放心的,因為漢軍從漢中民間高價雇傭來的礦工,在挖到了南鄭城墻的地基處時,就馬上停止了繼續挖掘前進,改為在城墻的地基上挖掘十口棺材粗細的深坑。而深坑挖成之后,十口裝滿了黑火藥的棺材以及導火線,也很快就被秘密送進了地道之中……
終于,炎興五年十一月八日這天,一切都準備就緒,漢軍也在當天的傍晚大饗士卒,讓四萬將士飽餐了一頓牛肉火鍋,又在第二天上午的辰時將過時出營集結,攜帶著無數的攻城武器準備向著南鄭城池發起進攻。而在出發前,張志還下達了一條命令,公然宣布城破之后把劫奪到了漢中郡庫金銀錢財全部分發給漢軍將士,以此鼓舞軍心士氣。
辰時正,完成了集結的漢軍攜帶著攻城武器大舉南下,正式向著南鄭北門大舉殺來,同時駐守在南鄭西門城外的漢軍董元所部也傾巢而出,放棄營地全部趕來北門城外參戰,故意讓出西門讓城內守軍有路可逃。
大約十分鐘后,王欣和石喬收到消息,趕緊率領軍隊登上南鄭北門準備守,而又過得十來分鐘后,在遠處游弋探察的晉軍主力斥候也發現了這一情況,趕緊在第一時間飛奔回營稟報。
巳時過半,連同董元所部在內的一萬八千漢軍順利開抵至南鄭北門城外,迅速建立旗陣和擺開攻城陣勢,張志也在旗陣中向漢軍眾將大聲說道:“三千斤(漢斤)火藥!每斤火藥的造價是八千錢,我們這一次光是用來炸城,就得耗費兩千四百萬錢!這么多錢絕對不能白白浪費!炸開了城墻后,誰敢率軍先登?!”
距離張志較近,霍彪本想第一個跳出來主動請纓,那曾想后面董元卻搶先一步,還沒等張志的話說話就大步出列,拱手大叫道:“末將愿往!”
“末將愿往!”
霍彪、趙全和孟干等將也這才喊出聲音,結果張志馬上說道:“董元先開的口,董元先上!記住,你在沖鋒期間,我們的投石機也會同時向城上發起進攻,要做好被我們投石機燃燒彈誤傷的心理準備!”
“諾!”
董元大聲唱諾,也立即飛奔回本隊安排進攻秩序,堅持親自率領一千軍隊先行,讓副手率領余下兩千軍隊隨后接應,張志則安排霍彪和孟工率領突擊第二三隊,又安排趙全率軍沖擊正面,然后大聲喝令道:“點火!攻城!”
“點火!”
吼叫聲中,早已守衛在地道入口處的漢軍爆破手立即將火把放在導火線上,涂過硝粉的導火線遇火即燃,立即咝咝歡呼著鉆入竹管,通過竹管飛快鉆入地道深處……
與此同時,看到令旗揮動,早已布置到位的漢軍投石機也立即動手,把一罐罐辛苦帶來的豬油燃燒彈點燃火砸向南鄭城頭,還重點砸向了南鄭的北門城樓,城樓旁的王欣和石喬也早已聽說過漢軍燃燒彈的厲害,趕緊向旁邊轉移躲避,期間王欣還極其聰明的吼叫道:“叫城下嚴密監視壕溝情況,防著賊軍一邊攻城,一邊繼續挖地道!”
這時,豬油燃燒彈已經接連在南鄭城上炸開,接連噴射出大片火焰,晉軍士卒驚叫躲避,但仍然還是有一些士卒不幸被燃燒彈擊中,全身起火慘叫震天,被漢軍重點關照的南鄭城樓也迅速燃起了火頭。
讓王欣和石喬等人傻眼,漢軍的投石機才剛開始發起投擲,后面的漢軍攻城沖車、撞城車和云梯車就已經大舉出動,氣勢洶洶的向著南鄭北門城墻沖來,王欣也頓時驚叫道:“賊軍瘋了?那有剛開始投石就出動攻城武器的戰術?怎么一點秩序都不講?”
漢軍確實不用講什么攻城秩序,因為就在這個時候,地道里的導火線,已經燃燒著飛快沖到了南鄭的城墻腳下,通過長短不一的導火分線,幾乎同時鉆入了擁擠在一起的十口棺材中……
“轟隆!”
驚天動地的巨響突然響起,黃土夯成的南鄭城墻也象被一柄無形巨錘正面敲中了一樣,突然間的跳動了一下,同時在南鄭城墻的東北段,無數的土石瓦塊突然激飛上天,拋灑得城里城外到處都是,塵煙彌漫,瞬間就籠罩了這個墻段。
塵煙中,晉軍將士當然是慘叫震天,驚呼不斷,石喬和王欣等晉軍將領則個個張口結舌,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而當塵霧逐漸消退后,王欣和石喬等人又魂飛魄散的看到,不知道為了什么,南鄭城墻的東北段,竟然出現了一個五六丈寬的巨大缺口!
“城墻塌了!”
與晉軍上下絕望的喊叫相反,漢軍隊伍中卻馬上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音,再緊接著,張志毫不猶豫的下令敲響進攻戰鼓,董元也毫不猶豫的率領著一千前隊吶喊沖鋒,蜂擁沖向那個被火藥強行炸出來的缺口。而與此同時,晉軍的斥候,還依然在飛奔回營稟報的路上。
“殺——!”
巨大的喊殺聲響徹整個戰場,激動人心的喊殺聲中,漢軍董元所部全速沖向缺口,漢軍投石機隊爭分奪秒,接二連三的把豬油燃燒彈砸向城頭,趙全率領的漢軍大隊則推著各種各樣的攻城武器沖鋒而上,冒著被燃燒彈誤傷的危險沖向城墻,向南鄭城墻展開多方位立體式進攻。
“沙包!快搬沙包堵缺口!”
“塞門刀車!快把塞門刀車推到缺口那邊去,把缺口堵上!堵上!”
“后隊,后隊堵缺口!”
“放箭!放火箭!桐油準備!”
與士氣如虹的漢軍將士截然相反,這個時候的南鄭城上當然已經是一片大亂,王欣聲嘶力竭的吼叫指揮,石喬則是黑著臉飛奔回城,率領預備隊急赴缺口處增援堵擊,晉軍將士來往奔走呼喊,慌亂得有如末日來臨。
當董元率領著漢軍突擊隊,踏著城墻坍塌后自然形成的斜坡,沖上了兩人來高的缺口處時,晉軍主力的報信斥候,才剛剛遙遙看到了晉軍主力的大營。
這時,缺口兩側的城墻上當然已經是箭如雨下,出于本能,再是如何的慌亂,晉軍士卒依然還是接連開弓放箭,同時投下大量的羊頭石,妄圖阻攔漢軍沖鋒,然而這么做卻注定無用,董元率領的漢軍將士依然還是義無反顧的從缺口處沖殺入城,期間董元的左臂被弓箭射中,董元也是一聲不吭,一刀砍掉箭桿連箭鏃都不拔,然后繼續沖向正在緊急趕來補漏的晉軍預備隊。
下城領軍出擊稍微浪費了一點時間,石喬晚了一步沒能用軍隊堵上缺口,直到漢軍沖入城內數十步才攔住漢軍,然而石喬卻依然不肯放棄,把刀往漢軍一指就吼道:“殺!把賊軍殺出去!”
一場血腥之極的近身混戰也在缺口附近展開,激戰中,漢軍和晉軍將士都象瘋了一樣的對砍對捅,鋼刀不斷帶起血花,長矛也不斷洞穿兩軍士卒的身體,人徹底變成了野獸,扭打著在地上滾來滾去,刀砍矛捅牙齒咬,抓起地上的羊頭石往敵人的身上頭上猛砸猛擊,頭盔互相撞擊,盾牌敲擊骨骼,廝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當董元的副手沈善率領后隊沖擊到缺口處時,漢軍的蟻附隊也已經紛紛將飛梯搭上了城頭展開攻城,晉軍慌忙放箭砸石拼命阻擋,漢軍將士則前仆后繼,吼叫著接連登梯而上。在此期間,漢軍的云梯車和沖車也在快速向著城墻沖鋒,城上能夠空出手的晉軍將士則拼命施放火箭,投擲浸過桐油的草束柴捆,又有豬油燃燒彈不時從天而降,在城墻內外熊熊燃燒,場面壯觀得根本無法形容。
冷靜觀察著戰場,看到沈善率領的后隊不惜代價的沖進了缺口,又看到第一架云梯車在起火冒煙的情況下靠上了城頭,張志立即站起身來,吼叫道:“擂鼓!總攻!”
“總攻?!”趙全嚇了一跳,驚叫道:“后將軍,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們的軍隊才剛上去,你就要總攻了?”
“一鼓作氣,再鼓則衰!”張志冷冷答道:“我們的時間有限,必須要確保一舉拿下南鄭!擂鼓!總攻!”
同一時間,收到了漢軍出動攻城的斥候探報后,負責隨時出擊的晉軍胡奮所部立即大舉出動,飛快出營集結,然后立即向著南鄭這邊飛奔而來。而與此同時,爨谷和吳麻率領的漢軍偏師,也已經在褒水西岸嚴陣以待,隨時準備迎頭痛擊晉軍的救援之軍。
畫面回到南鄭北門戰場,聽到了總攻戰鼓敲響后,除了張志的親兵隊以外,所有的漢軍隊伍立即攜帶著攻城武器飛奔上前,向南鄭北門展開最為猛烈的全力攻擊。而在城上看到這一情景,王欣則是焦躁得抓住了自己的頭發,扯著頭發吼叫道:“瘋子!瘋子!剛開始就總攻!張志逆賊瘋了!張志逆賊一定是瘋了!”
瘋狂的不止張志一個,城內缺口附近,盡管身上已經帶傷,手里的鋼刀也砍出了缺口沾滿了鮮血毛發,漢軍猛將董元依然還是率領著漢軍將士血戰不休,瘋狂沖擊石喬的旗幟所在,還接連拋出不多的原始手雷開路,鐵了心要擒賊先擒王,直接拿下統領晉軍預備隊的石喬,也全然不顧自軍已被晉軍利用局部的兵力優勢暫時包圍,一味前進,絕不后退。
絕不后退的還有無數的漢軍將士,不知道多少漢軍將士被羊頭石砸下飛梯,也不知道有多少將士跌下飛梯后又咬牙忍疼重新攀梯而上,即便傷口已經在流血,深可見骨,也幾乎沒有人膽怯后退。
還有那些推動著大型攻城武器的漢軍將士也一樣,起火冒煙的云梯車一旦靠上城墻,推車士卒立即踏梯而上,絲毫不去理會晉軍守軍緊急拋出的柴草火把,冒著被烈火包圍的危險全力向上。沖車靠上城墻立即放下踏板,車中士卒踏板上城,視晉軍士卒接連捅來的長矛于無物。撞城車則瘋狂撞擊城門,把城門敲擊得變形破裂,搖搖欲墜。
不止如此,還有后面的漢軍將士也在各司其職,或是按照順序沖擊缺口,或是推著抬著各種武器飛奔而上,而更讓王欣等晉軍將領絕望和慘叫還在后面,也更讓漢軍將士士氣爆炸的也還在后面,在這個期間,漢軍的旗陣竟然也在向前移動,保護著張志趕來南鄭城下,到第一線指揮督戰,激勵士氣。
“對著張志逆賊的帥旗放箭!放箭!誰能射死張志逆賊,賞錢萬萬,封萬戶侯!哦不,封王!直接封王!”
王欣近乎絕望的吼叫聲中,晉軍士卒的亂箭如雨,紛紛射向張志的帥旗所在,一些羽箭甚至都已經射到了張志面前的不到十步遠,然而張志卻斷然拒絕了張價讓自己的后退懇求,昂首挺胸只是死死盯著激戰不斷的南鄭城上,心里還這么琢磨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曹老大當初借那個姓王的糧官腦袋穩定軍心后,為了激勵士氣,是親自上場參與攻打壽春城的,這才在沒有糧食的情況下拿下的壽春,要不,我也學一學?”
貪生怕死永遠都是張志的本質,仔細考慮了一下后,張志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暗道:“算了,我的命關乎到四萬大軍的前途命運!為了四萬將士,我還是別冒這個險了。不然的話,我死了的話,誰從那個小圖釘手里拿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