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真爬到蘇雪肩上時,腳都有些發抖。
然而他馬上打起精神,扶著旁邊的蘇小虎和廖承志一起挺直了身子,也挺直了膝蓋。
他豎起耳朵聽著下面傳來的嗩吶,等聽清九叔吹的依然是登頂信號時,不由松了口氣。
“我蘇子真答應過五叔,一定能組好第七層!蘭姑姑你就放心大膽地繼續向上爬吧。”
蘇小蘭似乎聽見了他的聲音,在蘇子真念頭落下的那一秒,她已經抱著小男孩的腰爬到了他的肩上。
與此同時,對面的石端敏也爬了上來。
一瞬間整個醒獅駐地的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從六層的五人到七層的四人,轉換的異樣順利。整座人塔幾乎都沒怎么出現晃動。
第七層的四人再切成第八層的兩人,就成了眼下登塔最關鍵的時候。
九叔皺了皺眉。
他連忙吹著嗩吶,發出“穩住”以及“調整”的信號。
九叔雖然年紀大了,但他的眼神還好使。
一眼就看清第七層的蘇子真四人組成的四邊形太大。第八層的蘇小蘭和石端敏伸手也夠不著彼此,這樣可沒法再往上登出所謂的第九層來。
這種情況下,如果兩個小姑娘心里著急,不顧一切地想要搭起第八層。最后的結果通常都是她們的手在挨到彼此的肩膀前,整個人已經從人塔中間的孔洞里掉了下來。
蘇子真四人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們小心地衡量著彼此間的距離,然后手一點點向旁邊的兄弟肩膀上爬,慢慢地收攏著四人之間的距離。
石端敏和蘇小蘭幾乎天天都和他們在草坪上練習著這最后的登塔,對此毫不意外。
然而也有不同,那就是高度。
練習時蘇小虎他們腳下就只有一個高蹺,蘇小蘭她們距離地面也頂多只有一米多高。
然而現在所有人都在站在近十米的高空中。不僅身前身后都是空蕩蕩的,甚至還呼呼地刮著風。
只要他們任何一個人心底發虛手腳發軟,整座人塔就會像之前一樣瞬間崩塌。所有人也都會直接從上面摔了下去。
石端敏不敢大意,小心地吸著氣。她牢牢地記得蘇武說過的話,緊緊地盯著對面的蘇小蘭,打死不往向下面看。
兩個小姑娘一個抱著蘇子真的額頭,另一個抱著廖承志的額頭,分別蹲在他們的肩膀上。
兩人都耐心地等著。
沒有觀眾敢出聲,不少游客按著狂跳的心臟,紛紛別過臉去。
葉婷更是捂著嘴巴,看望半空中像只小猴子一樣蹲在廖承志肩上的女兒,眼淚嘩嘩地流。
她這會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是擔心還是驕傲,反正只能默默地祈禱著。
人塔開始微微地晃動起來。
這是最后登頂的蘇小牛在一寸一寸向上爬。
她人最小,身子也最輕。然而對這座處于謹慎平衡的人塔來說,她那二十公斤的重量依然像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舉一動都能輕而易舉地晃動著整座人塔。
而且越向上就擺得越厲害。
因此九叔的嗩吶聲對她幾乎沒有意義。她只能靠自己。
廖承志四人對此早有心里準備,并不慌張。
人塔晃得太厲害時,他們就停下來耐心地等一等。再由他肩上的石端敏聽著蘇晚的骨哨去調整人塔的重心,讓它重新穩定下來。
蘇小蘭脾氣火爆,生怕自己控制不好細節。她只好和練習時一樣,一動不動地呆在蘇子真身上,直到石端敏把人塔調整到重新穩定下來為止。
蘇小牛聽著九叔的嗩吶,小心堅定地向上爬著。
等她爬到蘇雪身后時,九叔的嗩吶換了。
嘀嗒嘀嘀!
這是在催第八層的石端敏和蘇小蘭趕緊合籠成A型塔尖的信號。
蘇小牛立即停了下來。
第八層
蘇小蘭和石端敏也聽到了九叔的信號。她們沒有著急,更沒有第一時間就向對方伸出手。而是衡量著彼此的距離,繼續耐心地等著蘇子真和廖承志他們往中間靠攏。
這步驟的時間其實不長。畢竟蘇子真四人原本就扶著對方的胳膊站起來的,形成的四邊形并不太大。
但是這步驟卻十分考驗所有人的耐性。只要任何一個孩子心急了,動作大點或者毛燥點,后果都不堪設想。
在練習時,調皮的蘇子真就曾經失敗過無數次,每次把蘇小蘭這個輩份上的姑姑摔得頭昏腦漲,然后罵得他狗血淋頭。
很多養心谷的村民都知道這事的。這會還能抬起頭來察看情況的村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盯緊了蘇子真的動作。
然而蘇子真沒空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往事。他十分沉著,一點一點地挪動著雙手。
說時長實時短,也就幾息的時間,四人的手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蘇小蘭和石端敏也心有靈犀地看了對方一眼。她們左手繼續抱著下面男孩的腦袋,右手則抬起來緩緩向對方的肩膀探去。
輕輕一響,蘇小蘭和石端敏的手幾乎同時落到了對方的肩膀上。
咣咣咣……
周邊看臺上無數游客早就站了起來,一個個心驚膽戰地扯著脖子,張望著這驚險一幕。
等見到石端敏兩人的手成功搭到對方的肩上時,所有人吊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落回了原處。他們頓時身子一軟,一個個跌回到座位上。
蘇小蘭兩人自是聽不到這些雜音,兩人扶著彼此的肩膀,穩穩地站直了身子。
第八層,組建完畢!
啪啪啪……
剎那間,看臺上所有的觀眾不約而同飆著眼淚鼓起掌來。
人塔很穩。
嘀嘀嘀嗒!
九叔的登頂信號重新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蘇小牛身上。
小姑娘動了,一眨眼的功夫就爬到了蘇雪肩上。
人塔果不其然又開始晃了起來。
蘇小牛沒有慌。
她稍稍等了等,判斷著人塔的晃動方向。等到人塔重心傾到對面時,她抓住這一兩秒的功夫,立即爬到了蘇子真肩上。
嘩啦啦……
所有觀眾看得清楚,頓時為這聰明的小姑娘嘩嘩地鼓起掌來。
然而蘇小牛聽不見也不動所動,此刻她的眼里就只有兩張臉。
一張是蘇小蘭的,另一張是石端敏的。
但無論是誰,都可以稱作姑姑。
她恍恍惚惚想起自己登塔前對蘇晚說過的一句話:“只要姐姐爬塔時看到姑姑的臉,無論是蘭姑姑還是敏姑姑,那就是快勝利了。”
這算勝利了嗎?
蘇小牛心底搖了搖頭。
當然還沒,自己還沒坐到兩位姑姑組起的“花轎”上,再把胳膊高高舉起來呢。
然而到了這一步,她已經不知和蘇小蘭兩人練習過多少次,熟練得不能再熟練。
先等人塔稍微穩定,再扶著蘇小蘭站了起來。右手抓住兩人的胳膊,蘇小牛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腳,踩到對面石端敏腰間的腰帶上。
這種腰帶是蘇小蘭腰間也系了一條,是專門用來登第九層人塔的。
剎那間,像是得到了命令般,兩位姑姑腦袋一左一右各自錯開。蘇小牛抓住這個機會,立即一個翻身坐了上去。
她右手高高抬起。
沒等觀眾們反應過來。
嘩啦一聲,整座人塔崩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