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小君高興地跟后座的夏楠說話：“夏楠，你成妖王了！我都打聽好了，年薪百萬丹，跟敖總差不多！我給你留了好多肉，你拿去慢慢吃啊！蛟肉可好吃了！”
夏楠勉強地笑了笑，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難過。
回家拿肉之后，車就開出了城，一會兒就到了郊區，敖孿將車停好，徒步走到了江邊。
“是這兒吧？”敖孿問。
夏楠看了看四周，點頭：“恩，是這里。”
江上的風，吹亂了他的頭發，他依稀記得，就是這里。
他那個時候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人是妖，只是有一天發現自己身體有了變化，憑本能，他爬上了岸，化成了人形。
江邊的冷風吹得他發抖，他又冷又餓，難受得大哭。
是那雙溫柔的手，將他從冰冷的江邊河沙里抱了起來，然后放在懷里，用體溫溫暖著他又臟又冷的身體。
他懵懂地停住了哭聲，看見了這世間最溫柔的兩張臉。
然后，他就有了父母，有了身份，也有了家。
可如今……
夏楠站在自己被抱養的地方，難受地抹了抹淚。
高小君抽出紙巾遞給他擦淚，一邊說：“你去了就好好地做蝦王，這也算是報答社會了，這也是阿姨的愿望，你放心，敖總這邊已經給阿姨安排好了養老，敖總做事，你放心啦！”
夏楠看向了敖孿，忽然，無聲地跪下，朝他磕了一個頭。
“誒，你磕頭干什么！”
高小君忙去扶他起來，可手卻撲了個空。
夏楠的身軀整個的消失了，衣服褲子沒了肉體的支撐，被風一吹，就散在了江邊。
而他則是化作了一個光點，無聲地落入了江水之中消失了。
“小君，謝謝你，我們還會再見的。”
他的聲音落入了高小君的耳朵里。
高小君呆呆地看著他的衣服褲子，甚至，褲子里還有他的手機和身份證。
“……連身份證和手機都不要了嗎？”
敖孿撿起了他的身份證和手機，跟衣服一起扔進了江水里。
“既然已經不是人了，還要人類的身份證和手機做什么？”
高小君心里也是一陣失落。
是啊，以后，世界上就沒有夏楠這個人了，他的所有社會關系都要注銷了。
而妖界多了一個新的妖王。
心里一陣傷感。
“走了。”
敖孿叫她，見她立在江邊，江水涌上來濕透了她的涼鞋而不自知。
高小君看著翻涌的江水，忽然問了敖孿一個問題。
“你說夏楠他在江里，吃東西的話，會不會不習慣啊？”
龍宮給他始祖妖的待遇，封了小龍蝦王，自然也會給他解決住宿的問題，既然是王，那肯定有個什么小龍蝦王宮之類的住的地方，但好像是在江心吧。
他吃什么穿什么住什么？
“他是水族妖，活在水里才是他的本性，習慣一陣子就好了。”
說著，敖孿戴了個墨鏡，江邊風大，太陽也晃眼。
“走了。”
他又催了催高小君：“回去好好地把《本源真元學》看看，我有空出題考考你。”
高小君戀戀不舍地把夏楠消失的地方看了又看，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狠心離去了。
兩人走在江邊，風吹散了那點愁緒，附近古剎里的鐘聲傳來，溫柔地撞在了心間。
高小君吸了口江邊的空氣，努力地笑了笑。
夏楠現在的結局肯定是最好的。
停車的地方很遠，一人一龍徒步過去，一路上，敖孿都在打電話，高小君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忽然，看見前方有許多大爺大媽。
鞭炮齊鳴，誦經聲整整齊齊。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不墮地獄，皈依法不墮餓鬼，皈依僧不墮旁生……”
原來是在做放生法會。
“敖總，有人在放生！”
高小君興致勃勃地說著：“我們鎮上也有好多人放生，來我家買魚買蝦，然后去附近的河里放生，等他們走了，我爸又去把魚給撈回來繼續賣，仔細想想還真的不應該啊。”
敖孿也打完了電話，經過了放生的人群。
“愚蠢的人類。”
不知道是在說放生的人，還是說高小君家這種奸商。
總之，高小君都不敢接腔。
她像是發現了什么，擠入了放生的人群之中，然后跑回來拽住了敖孿，緊張地說：“敖總，他們放生的是鱷龜啊！是鱷龜！”
敖孿冷眼回看，見那群大爺大媽要放生的，竟然是三只大鱷龜。
“愚蠢的人類。”
敖孿咬牙切齒。
“鱷龜這種外來生物，一旦放生野外水域，會因為沒有天敵而大量繁殖，而且這種大鱷龜還會吃本土魚蝦的卵，會造成本土水族的局部滅絕的！敖總，咱們要阻止他們啊！”高小君著急。
然后理所應當地把敖孿往前面推，他龍高馬大的，比較有威懾力。
“快去，制止他們！”
沒想到敖孿冷哧一聲，往后退了幾步：“我不喜歡和人類打交道，你去。”
說完，竟然要準備走了。
高小君拖住他：“你怎么能走呢！你是龍王，你得管管！這是你的工作！”
敖孿十分冷漠：“這種事情根本管不過來，不是一次兩次的制止就能有所作用的，今天勸阻了他們的行為，他們下次依舊會繼續恬不知恥地放生。”
高小君：“可是，事情都到你眼前了，你總該管管吧！”
敖孿搖頭：“鱷龜在野外已成氣候，來不及了。”
高小君不信：“只要心里有覺悟，什么時候都不晚啊！”
可敖孿還是要走，高小君拖住他不讓走：“你到底管不管！”
敖孿：“你自己管。”
高小君回頭看看那十幾個大爺大媽，有點慫：“……我打不過他們。”
這些大爺大媽說教是不行的，而且，萬一一會兒沖突起來，別說她一個人打不打得過的事情，如果某個大媽往那地上一倒……她把敖孿賣到馬戲團鉆火圈都賠不起！
敖孿嗤了一聲：“那就別管。”
他也不想管，人類的大爺大媽最難纏了。
一旦被纏上，事情鬧大了，熱度來了，媒體對敖孿的身份刨根問底，他人間的身份會受影響。
高小君似乎是放棄了，隨著他走了兩步，可一會兒又不甘心地跑了回去，把手機拿出來，給他們放生的儀式錄像了。
誦經完畢，吉時已到，大爺大媽們把三只鱷龜放生之后，就趕緊走了，中午的陽光太烈了。
敖孿見高小君還在江邊鬼鬼祟祟的徘徊，又提醒：“該走了。”
誰知道，高小君見大媽大爺們走遠了，她把自己的包和手機一扔，‘噗通’一聲，跳進了水里。
敖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