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鰓大帥絮絮叨叨地敘說著一個中年男妖的愁苦。
“廠頭分的房子只有一套,將來娃兒要結婚,肯定還要一套房子,現在就要開始計劃了噻。”
“婆娘在醫院上班,工資也不高,工齡才一百年,房子也分球不到,還懷了個二胎,懷5年了還沒生下來,生下來還要準備奶粉尿片……”
“我屋兄弟幾十個,媽老漢能力有限,只能靠我自己了噻。”
說得高小君都替他感到壓力好大。
特別說聽他說希望孩子可以考進龍宮上班的時候,她就更感覺自己幸運了,一來就有龍宮的工作,雖然只是個一百年的合同工。
相比于這個陰帥,隔壁那個蹦迪的牛頭似乎就沒這么煩惱了,這大概就是有孩子和沒孩子的區別吧。
沒想到,一回頭,就看見敖孿抱著一大把火紅的花朝自己走來的時候,心頓時跳得像個嗑藥的小鹿似的。
“拿去。”
敖孿把花放在了她旁邊,“花店里買的花,不會被罰款了。”
雖然知道敖孿買花是為了彌補她今天摘花未遂還被罰款的遺憾,可高小君還是高高興興地把花接了過去。
“謝敖總。”
花才放下,一輛寫著‘陰司子弟校’的校車停在了附近,一條魚頭人身的小妖怪屁顛屁顛地回來了。
進了烤魚攤子,放下書包,小魚妖就沖魚鰓大帥喊:“老漢,我媽吖?我媽哪兒切啦?”
魚鰓大帥一邊燒麻辣小龍蝦,一邊罵罵咧咧:“你媽你媽,你一天到黑只曉得你媽,你老漢是死球了邁!有啥子事情找你老漢不得行邁!”
小魚妖氣鼓鼓:“學校說要組織我們去東海大學參觀,要交100丹報名費,你有錢沒得嘛?”
罵罵咧咧的魚鰓大帥一秒沉默:“……你媽單位在加班,一哈逗過來。”
一邊的高小君:“噗——哈哈哈哈哈!”
聽說四川的男人錢都是給家里女人管的,沒想到四川來的妖怪,家里也是女妖怪管賬!
連100丹私房錢都掏不出來的魚鰓大帥尷尬一笑:“錢都是婆娘在管,我褲兜頭分錢沒得,買包煙都要打個申請。”
敖孿不知道為何高小君就笑得就前仰后合。
也不知道這個貧窮得連100丹的魚鰓大帥到底哪里有笑點。
不過看她笑得這么開心,那就足夠了,她高興的時候,渾身會分泌出令妖特別著迷的香氣,越高興越快樂,那香氣越濃。
魚鰓大帥也聞到了那香氣。
“好香哦,這啥子香哦?比我的小龍蝦還香!”
附近也有許多妖怪,他們或許從來就沒有聞過這種香氣,循著味道就找了過來,這個小攤子的生意立馬就好了起來,魚鰓大帥忙得腳不沾地,幸好他的老婆也下班了,一擼袖子就趕緊過來幫忙了。
那個小魚妖在這種嘈雜的環境之下,還能安靜地做作業,因為年紀小,化形術還沒練好,魚尾巴收不回去,一條尾巴搖啊搖。
高小君笑得渾身冒汗,喝了口可樂,才讓自己安靜下來了。
沒想到這陰司處處都充滿了煙火氣息,那小魚妖更是讓她想起了自己。
小時候家里也是開了個小鋪子,放學回家,在二樓做完作業就下一樓的鋪子里,幫著大人們殺魚結賬。
她湊過去,和小魚妖說話:“小朋友?幾歲了?上幾年級了?”
小魚妖很有禮貌,甜甜地用標準普通話回答:“阿姨,我今年256歲啦,在上學前班。”
高小君:“……”
這天,一聊就死。
她也好奇地看了一眼他們做的作業,原來是在學畫符。
符、咒、印、訣,都是實操課程,這個小魚妖的段位跟高小君差不多,都是文盲,還沒入門,停留在作業本上練習畫符的階段。
……這符化得好像比她還標準。
此時,牛頭和牽黃也過來了。
“喲,都點上。”
牛頭一來,就自來熟,自己就坐下了。
“老魚,給我來兩大份孜然烤青草,一箱啤酒。”
“要得!”
啤酒先上,牛頭還想勸酒,敖孿:“一會兒要回人間。”要上路,酒駕挺慘。
牽黃:“一會兒要去面試。”
高小君:“我不喝酒。”
最后,只有他一個牛在喝。
一頓飯下來,高小君也跟牛頭混熟,開始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你在陰司做陰帥一個月奪少工資?”
“你是活的牛還是死的牛?你是水牛還是黃牛還是紅牛,還是……牦牛?”
“你想在陰司找個老婆成家的話,那彩禮一般都奪少錢啊?你們單位不包你們三餐嗎?陰司房子貴嗎?一平米奪少錢?”
此時,烤爐那邊傳來陰森森的哭泣聲。
“嗚嗚嗚,我死得好冤——”
一個看起來特別年輕漂亮的鬼,輕飄飄地飄了過來,圍著老板騷擾。
那看起來頗為和善的魚鰓,一只手忙著烤魚,一只手捻了個訣,將那鬼給震開了。
“去去去,生死有命,你喊冤也沒用。”口音也變成普通話了,大概這樣比較有威懾力。
那個鬼又哭哭啼啼的飄到別處去了。
高小君問牛頭:“這些鬼看起來好慘哦,陰司都不管管嗎?就讓他們在這里飄來飄去的嗎?”
牛頭‘噸噸噸’喝了一大杯啤酒,擦擦嘴,才說:“這些流浪鬼想投胎,隨時可以去,上了望鄉臺,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又是好漢一條。”
剛才那個漂亮鬼,還保持著生前的樣子,衣著也是現代的,應該是還沒死多久,死得不甘心,一直在騷擾路人。
“她看起來好可憐,沒人幫幫她嗎?”
牛頭看了一眼:“這種鬼多了,熬個幾天就會乖乖去投胎了。”
他說起自己做陰帥這些年的見聞:“現在的年輕人,都戀愛腦,動不動就奈河橋上等三年,動不動就忘川河畔亦忘川,有意思嗎?沒意思,我就沒見過幾個等三年的,頂多十天半個月,就熬不住去喝孟婆湯了。”
此時隔壁桌也來了些陰帥,看來是個組合,牛頭馬面魚鰓豹尾黃蜂鳥嘴,湊齊了,似乎也是剛下班,工作服都沒脫,風塵仆仆。
隔壁那個的牛頭剛好聽見這邊牛頭的吹噓,插了個嘴:
“你還別說,還真是癡情鬼,一等就是好多年,比我們大多數陰帥來的時間都早。”是個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