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許敬伊被鬧鐘吵醒,困洋洋地去摸手機。
刺眼的光線令她清醒了些,在心里數了“一二三”后一咬牙起了床,隨即晃晃悠悠地下地,“唰”地拉開了窗簾。
“……呼!”
許敬伊迎著陽光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先打開了電腦,從收藏夾里點開網頁版的“秦絕的家”,隨意點擊其中一個直播錄播開始播放。
視頻聲音不大,卻讓這間小臥室里的空氣變得活躍,連帶著許敬伊也漸漸朝氣蓬勃。
“準備學習啦。”
她小小地活動了下筋骨,拿起水杯牙刷牙膏等出門洗漱。
不知不覺,日上三竿。
許敬伊手掩在嘴邊打了個哈欠,從書桌旁站起來,做了兩個擴胸運動。
“這個背完了……三天之后再復習……”
她拿起桌上的日歷本,在8月5日那個格子里的“記背某單元知識點”字樣旁打了個勾,接著補上了后幾天的日程。
水滴聲響起,許敬伊有點驚喜地拿起手機,發現只是另一個APP彈出的每日推送,不由得無奈地笑了笑,隨手劃掉。
雖然她性子很佛,但也確實有幾天沒見到新鮮的秦絕了,還是會想念的。
不過,開不開直播是秦絕的自由,許敬伊并不想像某些粉絲一樣裹挾她,嚷嚷著“上次開直播還是七月底呢已經快一周沒見你了快給我出來”之類的話。
……所以就是說,秦絕把卿卿們當家里人是一回事,可有些人自來熟得太過分也是一回事啊。
就算語氣賣萌,或者多加幾個類似撒嬌似的表情,不禮貌和沒邊界感還是存在的。
一想起那些不太懂事的新粉,許敬伊就下意識皺了皺眉。
她腦內閃過一絲念頭,希望秦絕本人能出面說點什么,然后又更加不滿地加深了眉間的“川”字,因為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想法也是在要求秦絕,這樣不好。
“平常心,平常心曉得不。”
許敬伊把手機一揣,慢悠悠地往小廚房走去,“都是從《囚籠》走過來嘞老卿卿,莫操嘞些心,管他們做哈子嘛……”
正念叨著,手機提示音響起,許敬伊掏出來一看,懶洋洋的臉上誠實地閃過一抹喜色。
她點開APP,戴上耳機,笑著加快了步伐,在廚房里邊煮面邊聽聲音。
“……嗯。好久不見。在忙。直播看花絮?當天不是提前發動態跟你們說過騰不開時間了么?不好好看通知,叉出去……”
許敬伊“哈”地笑出了聲,一不小心掛面倒多了一小撮。
這熟悉的懟粉語氣,不愧是你。
秦絕說話間還在走動,無人機跟在她身邊,前后左右各有一臺。
“……新來了這么多人?物料那么多白發了,你們不考古的嗎?我在話題區看見太多帖子了,報到可以,適當求助可以,但可沒有哪個學校就你一個新生需要校長班主任和各科老師都圍著轉,懂點事兒。……嗯,早上好。”
秦絕說著,迎面遇上一個眼熟的工作人員,對方點點頭叫了聲“秦組”,她抽空露出一點笑容回禮。
“……兇?那就兇唄,我就這么個德性。別拿你那離譜濾鏡過來套我,不爽還不連夜買火車票跑了?建議不必這么折磨自己。”
秦絕繼續大步往前走,步伐邁得很急,但也很穩,期間遇到了許許多多個林恩劇場的員工,對他們的打招呼一一從容回禮。
這兩天她去交接周邊認識了不少人,都是熟面孔。
耳朵里聽著自動轉成AI語音的彈幕,秦絕嘴角沒什么幅度地嗤笑了聲:
“我一向有事說事,如果能忙里偷閑就不會跟你們說‘我很忙’這仨字兒,反之既然說了就代表確實沒時間,怎么大家之前都是相互理解和和氣氣的,到你這給我來個‘我不理解我要鬧了’?在我的家里鬧是吧,你想干什么?”
她語速很快,聲音很低,口吻卻很平靜,配上飛快移動、已打了智能馬賽克的背景和時不時向兩側的點頭致意,透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強勢。
“……沒有惡意,只是在撒嬌?呵。你們那么多個ID我都沒眼熟呢,沒眼熟之前不要在我面前舞什么小孩子脾氣,咱們一定要給對方一個這么差的第一印象嗎?你不介意那我也不介意。”
秦絕還在往前走,兩條長腿邁開的步距本就夠大,加上她眼睛并沒有直視鏡頭,硬是在各個角度里走出了宛若T臺上走路帶風的氣勢,淡淡的威懾力隔著屏幕穿透而出。
“上次直播什么時候?七月三十一號是吧。”
“經紀人。”她叫的不是自家閨女,是執行經紀扈長鋏,“加一個功能,七月三十一號以后新注冊用戶一周內禁止頻繁發言,話題區帖子每周最多一篇,提問區每周最多一個問題,二創區評論和彈幕每天最多一條。現在執行。”
彈幕池層層上涌,許多條AI語音混在一起,秦絕沒什么表情地聽著,正巧看見李鴻經過,微一點頭打過招呼。
“……現在幸災樂禍的也注意點。我耳機里聽得到ID。”
她穿過員工內部通道,聲音依然平靜,“搞清楚我現在做的事情是提醒新來的家里人遵守規則,而不是在片面維護你們老粉的地位。放下你的身段和優越感,五十步笑百步沒什么意思。……嗯,說。”
喬遠蘇這時剛好從舞臺邊上下來,手里拿著平板電腦。
他對秦絕臉上平靜得有點可怕的表情沒什么反應——這是他們組長/班長談正事時最常見的神情——喬遠蘇直截了當地照著設計圖講起問題。
他并非建筑專業人員,一些舞臺改造的想法在落實時有許多瑕疵。
秦絕摘了一邊耳機,一心二用,認真聽著喬遠蘇說話。
森染雖然把絕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她阿媽那邊,但家里的無人機和其他功能都在正常運轉,聲音和圖像該做模糊處理的都會模糊,喬遠蘇說的又簡潔,無需擔心泄露信息。
“……換個形狀會不會好點?留一些余地。”
她微皺眉頭,伸手放大設計圖,大致畫了個橢圓形。
喬遠蘇沉吟幾秒:“可以,我再想想。”
“嗯。”秦絕頷首,“放輕松,真棘手的話秦科這邊的工作人員可以補齊。”
“明白。”喬遠蘇點頭,“……這是在?”
他剛才急著說事,現在抬頭才注意到漂浮在半空的無人機,還以為方才秦絕在跟誰打電話。
“喔,抽空維護一下家里的環境。”秦絕回答得輕描淡寫,“叢哥今天過來么?”
“來了,排練室呢。”喬遠蘇答,“……你這也太忙了,本來就忙……”
他后半句是故意的。作為一個老油條,喬遠蘇聽方友文和袁蕭聊起過秦絕的“家里”是指什么,此時也根據秦絕的語氣和內容瞬息間猜到了些東西,語氣自然地補了一句。
秦絕看了喬遠蘇一眼,沒說什么。
喬遠蘇心知被看破,淺咳一聲:“我回去改圖。”
“嗯。”秦絕點頭。
又道:“對了,不用著急,今晚秦科的人先不來,我上午接洽過了。”
喬遠蘇一怔,明顯松了口氣:“好。”
他們每晚十點以后都要請秦一科技的人來改造舞臺,但這畢竟是真刀真槍地動手,基本不存在一次改造后不滿意再改回去或重新做的機會。
換而言之,喬遠蘇的設計和秦絕的決策要盡可能零容錯。
這并不容易,給人的心理壓力也很大。
秦絕看了眼時間,今天是最忙碌的工作日之一,觀眾本來就少,所以高江成女兒所在的劇團適當地休息了下,《喜劇先生》的場次只有上午和晚上各兩場,下午空出來的這段時間被李鴻調給藍組上舞臺彩排。
看著喬遠蘇離開,秦絕找了個位置坐下,從包里拿出明顯被翻過太多次、邊角貼滿了小標簽的劇本。
無人機只會拍她的特寫,照不到具體內容,也照不清背景是哪。
“……剛才說到哪了?”
秦絕眼睛看著劇本,直播間里是她平靜得有些可怕的側臉,“我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