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沈宅,小云海鉆媽媽懷里吃完奶已經睡著了,車剛停穩,小旺財就撲到車門上,焦急盼望的樣子,也不知道蹲門口等多久了。
今天沒帶它出去,一是因為車上裝了不少東西,吃的用的,給孟哲翰帶去D省。二是孟哲翰想和大外甥多親近,可大外甥看見小旺財在旁邊就會分神,舅舅和小旺財,他更樂意選小旺財,孟哲翰變醋精,直接把小旺財屏蔽不讓上車。
小旺財委屈又無奈。
高叔也走出來,笑著道:“寶寶睡著了啊?誒,你們今兒回的太晚,剛才徐大姐還走過來瞧看,著急了呢。”
徐珍是二十多歲模樣,偏要讓家里工作人員都喊她“大姐”,高叔高嬸喊起來卻是沒有一點壓力,因為按照他們老家風俗,一般對年輕姑娘就稱呼大姐。
沈譽:“在姥姥家玩得高興,忘記時間了。”
說著繞過來開門,把小云海接過去,小云海在爸爸懷里拱了拱,繼續呼呼睡。
孟桃下車就摟住小旺財的腦袋,安撫它說幾句小話兒,答應明天一起上街遛遛,等會還給泡個泉水澡,吃好吃的宵夜。
小旺財高興了,又去蹭沈譽的腿,沈譽:“別吵醒寶寶,快帶路回屋。”
小旺財就踩著碎步屁顛屁顛跑前面,進內院時它猛地停下,朝里面看看,再回頭看看孟桃和沈譽,反復兩次,然后嗷嗚一聲。
孟桃:“知道啦,家里來客人?”
“嗷嗚!嗷嗚嗷嗚!”小旺財昂著頭,嚴肅臉。
孟桃壓低聲音:“你說客人不太好相處?行,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小旺財這才繼續往里走,內院里燈火通明,除了沈譽和孟桃住的東廂,其它所有屋子全都亮燈,正屋客廳笑聲喧嘩,廚房還傳出煎炒的聲音,肉香味彌漫而來。
孟桃猜想莫不是晚餐沒結束?若有男客自然是要喝酒,一直喝到現在?那也不對啊,吃飯喝酒怎么不在餐廳,還全部集中到客廳去了?
小旺財在距離客廳十米遠的地方,蹲地不走了,抬頭望著兩位主人。
沈譽聽到肆無忌憚、尖脆的女子笑聲,皺起了眉頭,問道:“怎么了?是客人不喜歡你,爸不讓你靠近?”
小旺財嗚嗚兩聲,眼神委屈。
“那你先回咱們那邊等著,一會小媽和甘嫂來給寶寶洗澡。”
小旺財立馬起來,轉頭跑到東屋廊沿下呆著去了。
孟桃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小聲嘀咕:“這客人不靠譜啊,哪有一來就趕主人家狗狗的?咱們小旺財訓練過,除非觸及它底線,否則絕不會隨便招惹別人。”
“進去就知道了。”
夫妻倆走進正屋客廳,并不是孟桃猜想的在喝酒吃飯,但比想像中熱鬧,歡聲笑語、咔嚓咔嚓啃水果嗑瓜子聲,電視機的音樂聲、收音機的廣播聲,還有人拿皮球當籃球往墻上“投籃”,是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男孩,玩著別人送小云海的三色皮球。
啃水果吃瓜子,圍著電視、收音機嘻嘻哈哈笑的是幾個二十歲左右女孩子,這年代電視機雖是黑白的,卻屬于貴重電器,還沒有普及大眾,都按指標供應的,一般家庭就算有這個錢,弄不到指標沒有工業票,也買不著。
小姑娘們估計平時極少看到電視節目,覺得新鮮喜歡很正常。
只是她們又開電視又開收音機,不嫌吵鬧嗎?這能看出什么、聽出什么來?
沈和平、徐珍和兩名中年男女坐在茶幾邊,沈和平皺著眉,表情嚴肅淡漠,那兩名中年男女,男的指手劃腳說話,女的頻頻點頭,又補充說點什么。
林嫂拿掃帚掃地,光滑的水磨地磚上不止四散著瓜子殼、糖紙、果皮,還有被碎了的茶盞、花瓶瓷片。
看這場景,花瓶從高處摔下來,大概率是拍皮球那男孩干的,茶盞在女孩們的腳邊,推測是哪個女孩打碎了。
孟桃很無語:第一次去別人家做客就打碎東西,竟然還能沒事人般興高采烈、喧囂吵鬧,也太不講究了,說實話她不喜歡。
沈譽走在后面,他氣場比孟桃強大,天然帶威壓,一出現就把所有人目光聚焦過來。
客廳里頓時一片靜寂,這時電視機、收音機剛好也停頓兩秒,玩皮球的男孩不知被什么震懾住,把球抱懷里不拍了。
徐珍最先站起身,快步朝夫妻倆走來,眼睛紅得像兔子看著沈譽,嘴唇顫抖無聲地說了一句話,沈譽和孟桃都看清她口型,說的是:“譽兒,媽媽對不起你!”
然后她低頭抱過小云海,匆匆離開,找甘嫂一起給孫子洗澡去了。
沈譽小時候這段“流浪歷險記”,沈和平沒有隱瞞徐珍,跟她說過的,徐珍當時就哭得稀里嘩啦,傷心好長時間。
今天這些客人到來,估計是免不了重復描述當年林叔救沈譽回家的經過,再次觸及徐珍心中之痛,又讓她難過自責了。
沈和平擔心妻子,跟到門口,中年男女趕緊過來,男人大聲笑著說道:“沈哥,沈哥!這位就是我賢侄對吧?哎呀呀呀!長這么大了,真是瀟灑英俊、一表人才啊!想當年,我表妹夫救他回來時候,我還抱過,才這么一點點,都不夠椅子高的!”
幾個姑娘和男孩也圍過來,聽到最后那句,就哈哈樂起來。
“大人說話,你們吵什么吵?”
女人板臉出聲制止,然后立馬換個笑容,朝著沈譽:“你就是沈譽啊,還記得我嗎?你林叔叔救你回來,我給你煮紅苕面吃,你沒見過紅苕面,嫌棄黑乎乎的不要吃,只肯吃煮雞蛋,小小年紀可聰明了哈哈哈!真不記得我了?我是林嬸嬸呀,是你林叔叔的婆娘。”
沈譽看向父親,沈和平清咳一下,點頭:“是林達江家的。”
沈和平說完,見幾個孩子不看電視了,就走過去關掉,收音機也關了,這一整天一晚上大音量吵得他耳朵嗡嗡的,但來者是客,又都是小姑娘,老朋友的閨女第一次來,他真不好說什么,只能一直忍著。
客廳里真正安靜下來,沈和平松口氣,重新介紹:“這就是我兒子沈譽、兒媳婦孟桃,他們的小孩六個月,剛剛我愛人抱去洗澡了。”
然后指指中年男女,告訴沈譽孟桃:“林嬸嬸,她娘家姓葛,你們也可以叫葛阿姨;這位是葛阿姨的表兄弟王文強,你們就叫王叔吧。”
沈譽、孟桃順著喊了聲:“葛阿姨、王叔。”
葛阿姨本名葛紅嬌,趕緊擺手:“還是叫嬸嬸吧,咱們可是親戚,以前太遠沒法走動,以后都在一起了要多親近才好!”
說著,把幾個姑娘、男孩拉過來一個個介紹:“這是你林叔叔親生的,大女兒林小雪今年二十一,小女兒林曉晴十七歲,我們還有兩個兒子跟沈譽你差不多大,你可能不記得了,他們倆也都結婚生孩子了,在潯城上著班呢,日子過得要死不活,等我們這邊穩定了,再接他們來。
這個王菁菁十八歲,是我表侄女,就是我這表哥的女兒,這個王小寶,是她弟弟,今年十四歲了,太頑皮讀不成書,身體也不太好,京城有大醫院有好醫生,我們來探望親戚,機會難得,就順便帶他來檢查檢查。”
葛紅嬌話落,三個姑娘爭先恐后,嬌聲喊:“沈譽哥!”
“沈譽哥哥!”
“沈譽哥哥好!”
完了就沒有下文了。
孟桃站在沈譽身邊,再次慨嘆:嫁給沈譽之后,自己的人緣真是差到了極致。
不過也好,省事了,都喊嫂子的話,她還得忙著答應。
清閑的不香嗎?
她打量那個被葛紅嬌說有毛病的男孩子兩眼,從外表倒沒看出什么不妥,十四歲少年,正常身高,皮膚白凈挺壯實,正雙手使勁按壓皮球,咬牙切齒想憑雙手把球擠爆。
這個樣子,要么是叛逆期、多動癥,要么可能是腦子問題。
正瞎猜,聽見沈譽問道:“我林叔,不跟你們一起來嗎?”
葛紅嬌一楞,和王文強面面相覷,王文強忙道:“賢侄啊,剛才你爸爸我沈哥在電話里沒跟你說嗎?”
沈和平:“哦我沒說,電話里不方便嘛,這種事還是回家來細說吧。”
“對對對!還是我沈哥考慮周到。這樣啊,賢侄你……”
“叫我小沈就好。”
沈譽指指沙發和椅子:“大家坐下說。”
回頭對孟桃柔聲道:“媳婦兒,要不你先去休息?”
孟桃看幾個姑娘目光只顧黏著沈譽,就挺鬧心,繼續呆著真沒意思,點點頭:“那我就回去看寶寶了。”
“好,我很快回來。”
孟桃走前跟沈和平說了一聲,出于禮貌也向林嬸嬸、王文強告辭。
葛紅嬌干笑著“誒誒”答應兩下,王文強比她會來事,還留孟桃:“吃點宵夜吧?廚房正做著呢,馬上就能好。”
孟桃心想原來高嬸在廚房里忙碌是做宵夜,也不知道這些人都要求吃些啥,大半夜又炸又炒,高嬸辛苦了。
沈譽送孟桃出客廳門口,她自己順游廊回東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