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弓弦胡同回來,十一娘在家里歇了一天,初四開始跟著徐令宜拜年。先去的紅燈胡同孫老侯爺那里,然后去了順王府,再就是福成公主府、永昌侯府、威北侯府、定國公府、王勵府第……除了去永昌侯府的時候永昌侯把徐令宜拉到書房里說了一上午的話以外,其他幾家都是去打了招呼,吃了頓飯就回了府。
接著是謹哥兒的百日禮。之后又有周夫人、黃三奶奶、林大奶奶等人來拜年。十一娘在內院設了酒宴招待,徐令宜則在外院招待來拜年的同僚、舊日下屬和朋友,有帶著女眷同來的,則到內院招待。這樣一直忙到過了元宵節,才消停下來,府里又開始做春裳。
十一娘和貞姐兒湊在一起討論著春裳的樣式,偶爾會請了簡師傅進府討論,秀蓮、玉梅有時候一天跑四、五趟針線房傳話或是傳人。受兩人的影響,正院突然熱鬧起來,一些心靈手巧的丫鬟、婆子也開始在衣裳上下功夫,或在衣襟上繡個花紋,或綁根紅頭繩……隨著風吹在身上沒有了寒意,大家的衣裳越來越薄,正院開始彌漫一種盛世太平的悠閑與繁盛。
就在這個時候,琥珀懷孕了。
“我正擔心著呢,”十一娘笑道,“要是再沒有動靜,我就忍不住要去問了!”
帶著兒子長安來給十一娘問安的濱菊聽了直笑:“尋思著您過年的時候忙,就沒有來。沒想到進府就聽到了這樣的好消息。”
十一娘笑著摸了摸乖乖坐在母親腿上吃酥餅的長安,吩咐秋雨:“讓顧媽媽把六少爺抱來給濱菊看看。”
濱菊忙稱“不敢”,秋雨知道濱菊在十一娘面前是不一樣的,笑著去傳顧媽媽來。
“六少爺長得可真漂亮。”濱菊小心翼翼地把謹哥兒抱在懷里,不住地稱贊。
“剛出生的時候紅紅的,大家都說像侯爺,我可沒看出來。”十一娘笑道,“這些日子漸漸長開了,人也白凈了,我瞧著模樣兒真的還挺周正的。”
濱菊忍俊不住大笑。
把謹哥兒給驚醒了。
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
濱菊忙熟悉地給謹哥兒端尿。
“從前吃了睡,睡了吃,我擔心他看不看得見,聽不聽得到。”顧媽媽把謹哥兒抱去喂奶,十一娘道,“現在到好,醒了就不睡,睡一會就醒。我聽田媽媽說,像他這么大的孩子,一天至少要睡十一個時辰,也不知道他怎么這么好的精力。”
“孩子不論胖瘦,要緊的是精力好。”談起孩子,濱菊比她有經驗,“精力好了,做什么都機敏,人也聰明……六少爺以后一定很聰明。”
兩人這邊說著話,那邊有小丫鬟往文姨娘處跑。
“姨娘,姨娘,濱菊來了!”
文姨娘聽著精神一振,讓冬紅賞了幾個銅板給小丫鬟,然后喃喃地道:“先是琥珀有了身孕,現在濱菊又來給夫人問安……夫人的心情應該很好吧!”她說著,眉宇間過一絲毅色,“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就今天吧!”然后起身,“冬紅,你從我鏡奩里找支赤金的簪子。我們去夫人那里。”
冬紅應聲而去。
文姨娘到正屋的時候,十一娘和濱菊一個坐在炕上,一個坐在炕邊,正逗著謹哥兒玩。
“哎呀!”文姨娘笑道,“今天可真巧!沒想到遇到了萬大顯家的。我們有些日子沒見了,你還好吧?”又望著坐在十一娘身邊的長安,“這是長安吧?沒想到長這么大了!”說著,上前攜了孩子的手,“我看看,這都長得像誰?”認真地打量了一眼,笑著對濱菊說,“我瞧著怎么像你啊!”
“文姨娘!”濱菊忙上前行了禮,笑道,“都說長得像我!”
“兒子像娘有飯吃。”文姨娘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謹哥兒就長得像徐令宜。
她忙轉移了話題:“今天來的急,沒想到你在場。”說著,插下頭上的赤金簪子,“這還在正月里,這個賞你。”
濱菊很是意外,看了十一娘一眼。
自從初一那天徐令宜單獨和文姨娘說過話以后,徐令宜雖然再也沒有單獨見過文姨娘,可文姨娘的不安卻一日賽一日,十一娘一直關注著事情的發展。還特意讓人去打聽初一那天,二夫人去黃家做什么。回來的說,二夫人奉太夫人之命,送了些吃食給黃太夫人。
現在并不是問安的時候,文姨娘卻突然來訪,她心里隱隱覺得文姨娘的到來與初一的事有很大的關系。
十一娘微微頜首。
濱菊笑著接了,曲膝行禮道了謝。
十一娘吩咐小丫鬟端了錦杌進來:“坐下來說話吧!”
文姨娘笑著坐了下來,端了小丫鬟奉上的茶,笑道:“我們謹哥兒越長越精神了!”
她說話的時候,謹哥兒一直盯著她瞧。
十一娘笑著親了親謹哥兒的面頰,把謹哥兒交給了顧媽媽:“今天沒有風,你帶著謹哥兒到院子里走走——時間坐長了,他又該哭鬧了。”
顧媽媽笑著應是,抱著謹哥兒退了下去,又有秋雨過來把長安哄了出去,屋子里只有十一娘、文姨娘和濱菊,驟然冷清了許多。
十一娘道:“文姨娘可是有什么事?”
文姨娘看了濱菊一眼,起身就跪在了十一娘的面前:“夫人,求您救救我!”
十一娘心中暗驚,忙去攜了文姨娘:“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不能好好說的,非要這樣不可!”
濱菊看著悄然起身退了出去,幫她們關了槅扇。
文姨娘知道十一娘不太喜歡別人跪她,順勢站了起來,眼淚卻簌簌地落了下來。
“侯爺讓我在正月二十四之前把所有的生意都盤了。不然,他就親自動手幫我把生意盤出去。”她掏出帕子擦著眼角,“我手底下還有三十幾個伙計,都是跟著我從文家出來的。這生意要盤出去,這些人誰養活?以后他們又如何營生?我怎么對得起這些跟了我一場的人?”她越說越傷心,“當初,我入股文家的生意,侯爺可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后來皇上登基,侯爺說徐府成了外戚,再這樣與民奪利,與名聲不好,讓我和文家的人拆伙。我二話沒說,立刻同意了。可我畢竟是文家的女兒,哪能說斷就斷,一斷就斷得干干凈凈。況且從前和文家做生意的時候,全靠著這些伙計和文家的管事較真,每年的紅利才能算得清清楚楚。拆伙了,文家又怎么會再用這些人。我只好想辦法開了間鋪子養活他們。可如今,侯爺要把把鋪子也盤了……夫人,您幫我跟侯爺說說吧!鋪子我不開了。盤給秋紅他爹。這樣,那些伙計還可以像從前一樣在鋪子里討生活!”
如果是這樣,的確是徐令宜的不對。
不過,徐令宜行事會這樣簡單、粗糙嗎?
而且這么多年都過去了,徐令宜怎么突然容不得文姨娘做生意了呢?還急趕急的大年初一說這事!
十一娘覺得奇怪。
她想了想,和文姨娘并肩坐了:“這些話,你都和侯爺說了嗎?”
文姨娘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低聲道:“侯爺板著個臉,我當時也沒敢多說。事后越想越得不妥當。又怕侯爺生氣,所以特意來求夫人……”聲音顯得有些飄忽。
十一娘微微一笑,柔聲道:“侯爺也不是那不講道理的人。這些顧忌,文姨娘完全可以跟侯爺說說。不過,文姨娘既然求到我這里來,我有幾句想問問,還請文姨娘為我解惑才是!”說完,她不待文姨娘點頭,徑直道:“你說,你當初入股文家的生意,你一個女人家,怎么就想到和文家做生意了?”
文姨娘聽著一怔,道:“是我生了貞姐兒以后。父親說,我是妾室,沒有陪嫁,不如入股和文家一起做生意。生意的紅利由我父親幫著保管。以后有什么事,有錢傍身,膽子也大一些。”
十一娘聽了又問:“不知道文姨娘拿了多少股金出來?”
文姨娘有些窘迫地道:“當時我也沒有多少錢,只記了個本金。后來文家的生意越做越好,當年分紅利的時候,我把本金的錢給還上了。”
“那當年姨娘又賺了多少錢呢?”
文姨娘默然。
十一娘也不催她,靜靜地坐在那里喝茶。
過了好一會,文姨娘才小聲地道:“賺了一百萬兩銀子!”
“賺了這么多銀子!”十一娘道,“侯爺知道嗎?后來姨娘又把這些銀子怎樣處置了?是存在了錢莊呢?還是做了本錢,繼續和文家做生意。”
文姨娘的表情有些陰晴不定起來。
十一娘就輕聲地道:“姨娘,這些話不說清楚,到時候我怎么幫你在侯爺面前說話。”
文姨娘聽了,露出一副破釜沉舟的樣子。沉聲道:“侯爺是知道的。而且當初一百萬兩銀子,除了我入股的一萬兩本金,侯爺拿了九十七萬兩走了。”
一萬兩空頭的本金,嫌了一百萬兩的銀子。
文姨娘是不是錢沖昏了頭腦!
“這樣的生意,不知道做了幾年?”十一娘的表情有些凝重起來,“侯爺又一共拿走了多少銀子?”
原來是顧著侯爺的體面,可事到如今,侯爺卻一點也不顧忌她的體面。而且話已出了口,讓夫人知道當年發生了些什么事也好!
想到這里,文姨娘道:“生意做了六年,侯爺前前后后拿了近七百萬兩銀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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