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哪里知道小孩子的心思。
送走了兩個孩子,十一娘打了個哈欠。
“給娘問了安回來睡個回籠覺好了。”徐令宜的表情淡淡的,聽在十一娘的耳朵里卻隱隱透著許些的促狹之意。
她全當沒聽懂,大大方方地“嗯”了一聲,懶懶地倚在了大迎枕上,卻不知道自己的臉上飛起一道紅云。
“大哥可決定了什么時候去吏部報備回翰林院了嗎?”十一娘做出一副很隨意的樣子問道,“侯爺和大哥今天還有什么安排?”
她也好吩咐廚房里準備飯菜。
徐令宜眼中的笑意更濃,不敢再撩她,怕她惱羞成怒。
“說明天就去吏部備報。”他正色地道,“本來準備和振興一起去王勵那里坐坐的,結果振興邀了金翰林,想問問翰林院的情況,只有改天再說了!”
這樣說來,羅振興不準備在徐家吃午飯了。
十一娘笑道:“我還特意讓人留了新麥,準備做荷葉餅吃。”
話音剛落,羅振興來了。
十一娘笑著起身將之前準備好的荷包遞給了羅振興:“聽說哥哥房里進了新人,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
里面裝了一對赤金一點滴的簪子,一對東珠珠花。
羅振興笑著接了,和徐令宜、十一娘一起去了太夫人那里請了安,回了弓弦胡同,徐令宜去了王勵那里,十一娘則回去歇息。
剛躺下,黃三奶奶來了。
十一娘只得穿衣起床。
黃三奶奶從三夫人那邊來。她顯得有些無奈:“你們家三夫人真是……看著方家好說話,方家派人來量房子,她竟然讓我把人領到三井胡同那邊的院子去。”
女方來量了新房的尺寸后,就要開始請師傅打陪嫁的家具。把人領到三井胡同那邊去量尺寸,方家的人只怕以為三井胡同那邊是新房……前前后后幾進院子,把屋子填滿,方家大小姐的那一萬兩陪嫁肯定是不夠的。可要是不填滿,不免讓人覺得方家大小姐的陪嫁有些寒酸。
十一娘也覺得有些過分。想了想,道:“要不,和劉侍郎的夫人說說?”
黃三奶奶輕輕地搖了搖頭:“劉夫人說過,方大小姐自幼在方家太夫人身邊長大。太夫人仙逝時,曾留下一筆豐厚的財產給大小姐做嫁妝。所以錢財方面,方家也不多計較。只怕這位劉夫人也沒個主意。”
可這樣做總歸是不妥當,傳出去人家還以為徐家在詐媳婦的嫁妝。
“我看,不如把這話跟方家說明了。三井胡同那邊是給勤哥兒的產業,新房則設在永平侯府。讓他們自己拿主意,看到哪邊量尺寸。”
黃三奶奶嘆氣:“我也是這樣想的——讓我把方家的人領到三井胡同去,我可做不出來。”
十一娘只好笑著安撫她:“要不然,太夫人怎么會想著請姐姐出面——除了姐姐,還真沒有人能擔得起。”
雖然知道是恭維話,黃三奶奶還是臉色微霽。
“你少給我打馬虎眼。”說著,話題就轉到周夫人身上,“她可是有名的會做媒,喜歡做媒……”又說到了芳姐兒生女兒的事上,“聽說周家上了折子,請皇上為太子納妃。皇上沒說什么,皇后娘娘卻駁了,說兩人成親不久,太子又剛剛冊封,應該以國事為重,把這件事推了!”
為這件事,周家送了新上市的櫻桃來。
十一娘卻不好多說,笑著和她說些閑話:“三年生兩,放眼整個大周,也是少見的。”
黃三奶奶掩了嘴笑:“我看,是少見的恩愛吧?”
十一娘也笑。
兩人說了半天的話,黃三奶奶這才告辭。
宋媽媽進來服侍十一娘歇息。
“算了!”十一娘看著就要到晌午,讓宋媽媽給她端了杯參杯進來:“索性中午的時候好好歇歇。”
宋媽媽聽了笑道:“要不,您去垂綸水榭那邊玩半天!”
那年屋子翻修,十一娘和徐令宜在垂綸水榭住了好幾個月。后來他們雖然搬了回來,那邊的布置陳設卻沒有變,依舊有丫鬟、婆子在那邊打掃。宋媽媽這么說,是暗示她可以借著玩耍到垂綸水榭那邊去歇息。不過,家里的事她又不管,如果歇息,不一定要非要去垂綸水榭。
“到時候再說吧!”她婉言拒絕了宋媽媽的提議,正想派個人去看看徐嗣誡怎么還沒有回來,徐嗣誡身邊的四喜過來:“夫人,四少爺拉著五少爺去了太夫人那里。”
十一娘皺了皺眉。
徐令宜對徐嗣諄的作息時間有要求——除給太夫人、十一娘晨昏定省外,平時沒有太夫人和十一娘的傳話,不得隨意進內院。
“你在屋外侯著,五少爺一出來,你就把他帶回來!”
四喜應“是”,去了太夫人那里。過了半炷香的功夫人才回來:“夫人,太夫人留了四少爺、五少爺在那邊午膳、歇息。”
十一娘吩咐小丫鬟擺了午膳,心里尋思著怎么跟南勇媳婦說這件事。
太夫人望著一臉嚴肅正經的徐嗣諄笑了起來:“你母親偶爾晚起,未必就是病了!你要是不放心,應該當著你母親的面好好問問。以后行事可不能就這樣憑著猜測就下結論了。”
徐嗣諄有些不好意思應了。
太夫人讓跟過來的葛巾服侍徐嗣諄和徐嗣誡去暖閣睡午覺,忍俊不禁地大笑了起來。
一旁聽了全本的杜媽媽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太夫人就讓杜媽媽去拿本《說文解字》來:“我要好好看看,要是再添孫子取什么名字好!”
下午,羅四奶奶領了新姨娘王氏來給十一娘問安。
十一娘請她們屋里坐,趁著丫鬟們上茶點的時候仔細地打量王氏。
她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白凈秀氣,梳著圓髻,插一支桃花銀簪,穿著粉紅色的杭綢小襖,藍綠色的杭綢月華裙,纖細苗條。微垂的眼瞼坐在那里,非常的文靜。
看見丫鬟給她端茶,她忙站了起來,見羅四奶奶穩穩當當地坐在那里,這才紅著臉坐了下來,顯得有些拘緊。
羅四奶奶正和十一娘說著英娘:“……受了涼,就把她留在了家里。”眼角瞥見王姨娘的舉動,笑著對她道,“十一姑奶奶是皇親貴胄,最講規矩。你雖然是妾室,可也是半個主子,何況是來姑奶奶這里做客,不比在家里。有小丫鬟敬茶,你欠欠身即可,用不著站起來。”竟然一副教她規矩的模樣。
王姨娘臉紅得更厲害,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羅四奶奶笑著對十一娘解釋道:“和我一樣,在鄉下長大的。只能多提點些。好在姑奶奶不是外人。”
十一娘笑了笑,對王姨娘說了句“你隨意”,然后接了羅四奶奶之前的話道:“英娘受了涼?嚴重不嚴重?請了大夫沒有?大夫都開了些什么藥?”
一句接著一句,很是關切。
羅四奶奶忙道:“不嚴重。請太醫院的吳太醫幫著仔細瞧了瞧。說是吃兩副藥就好了。”
“那就好!”
大家說了會話,羅四奶奶就帶著王姨娘起身告辭了。
到了晚上去給太夫人問安,太夫人攜了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又問十一娘這些日子身子骨怎樣?是不是照著太醫說的每天吃二兩燕窩?還問庫里的燕窩夠不夠,要是不夠,她那邊還有些,讓她拿去吃,把身體快點調理好之類的話。背了十一娘卻訓斥徐令宜:“她性子溫順,你就應該拿主意才是。你看十一娘,眼瞼都是青的……她現在是年輕,經得起,等再過幾年,身體就要敗了下來!你難道真想背克妻的名聲不成?”
徐令宜多少年沒被母親這樣劈頭蓋臉地教訓了,很不自在。回到屋里怕十一娘盯著他問,誰知道宋媽媽說十一娘早就歇下了。
他上了床,十一娘睡得連身子也沒有動一下。
徐令宜訝然。
仔細地打量著她。
沒看見眼瞼下有青色,卻感覺她好像瘦了一點似的。
他把十一娘抱在懷里。
十一娘輕輕地“嗯”一聲,眼睛也沒有張開,把頭枕在他肩上繼續睡。
徐令宜覺得太夫人有些言過其詞。可連著幾天十一娘都倒頭就睡,他不由后悔起來。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應該那樣放縱自己。這等于是把自己的存糧都吃了。還不如細水長流,每天和十一娘逗鬧一番。
十一娘卻沒有太多的感覺。
她休息了幾天,漸漸覺得自己又神清氣爽起來,每天聽著黃三奶奶抱怨三夫人,順便也聽聽徐嗣勤婚事的進度如何,很快就到了四月底。
四娘那邊有喜訊過來。
“我們夫人又生了位小少爺,白白胖胖,有八斤重。”
十一娘打賞來報信的人,參加洗三禮,,喝滿月酒,帶孩子,給徐令宜做暑襪……忙著,很快就要過端午了。各家的端午禮一送,轉眼間到了六月中旬。
五夫人順順利利地生下了一個兒子!
太夫人高興的合不攏嘴,抱著如今稍不留神就會從炕上翻下來的謹哥兒親了又親,道:“這都是我們謹哥兒帶來的福氣——他自己來了不說,還帶了個弟弟來!”目光在十一娘的腹部掃了一眼。
十一娘臉色微紅,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抱著孩子呵呵直笑的徐令寬身上,議論著新生兒的模樣。
躺在床上的五夫人勒著額帕,望著丈夫的目光中就透著幾份驕傲。
“正好!”為了兒子的婚事留在燕京的三夫人笑道,“等辦完了孩子滿月酒正好辦勤哥兒的婚事,忙完了勤哥兒的婚事,又到了孩子做百日的時候。這孩子,可真是選著日子出生的。”
十一娘卻想著小小身子挺得筆直,正一絲不茍地端坐在炕桌前描紅的徐嗣誡。
先貼個草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