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的大魏京城,是少年人最容易適應的地方。
譬如說桓際,半個月的京城生活于他而言如同鳥兒出籠魚兒入海,既舒服又自在。
但對于喜歡清凈的桓郁來說,呼朋喚友四處游玩的日子完全等同于煎熬。
勉強耐著性子去湊了兩回熱鬧,之后任憑桓際磨破嘴皮子都無法再說動他。
光陰如梭,很快就到了與唐掌柜約定的日子。
桓郁起了個大早,收拾妥當后簡單用了早飯,他帶著兩名小廝出發了。
誰知剛走到小院門口,就聽見身后有人呼喊:“哥,這么早你要去哪兒?”
桓郁轉過身,就見頂著鳥窩一般的亂發,眼神卻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狗一樣的弟弟,站在西廂房門口巴巴兒地看著他。
他不由得嘆了口氣。
阿際自幼就喜歡黏著他。
從他抵達京城那一日起,阿際就命小廝將行李搬到了小院的西廂房,非要和他住在一起。
早飯后桑璞才去看過,這家伙明明睡得跟只小豬一樣,怎的……
“我也要去。”桓際趿著鞋跑了過來。
桓郁溫聲道:“哥有些事情要去辦,你多睡一會兒,等我回來一起用午飯。”
桓際扯了扯有些亂的衣領:“在家里吃飯多沒意思,聽說城南的如意樓菜品很有特色,我都還沒來得及去嘗一嘗呢。”
見哥哥不搭話,他又趕緊補充:“就咱倆去,保證沒有外人打擾。”
桓郁不想掃弟弟的興,只能點頭道:“行吧,你先去訂個雅間,我辦完事就來與你會合。”
桓際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你要早些來,我多點幾個你愛吃的菜。”
桓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走了。”
半個時辰后,桓郁的馬車緩緩駛入了平康坊。
這里與他初到京城那一日并無太大的差別,依舊是冷冷清清。
唯一的區別是唐記鐵匠鋪早早開了門,附近還停著一輛馬車。
豐收將馬車靠路邊停好。
桓郁仔細打量了那馬車幾眼,這才帶著兩名小廝朝鐵匠鋪走去。
剛走到鋪子門口,耳邊就傳來了唐葫蘆那咋咋呼呼的聲音。
“誰說的,我還幫忙拉風箱來著!”
桓郁的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幾日不見,這小丫頭依舊這般有趣。
正想著,鋪子里又傳出了一陣女孩子的笑聲。
他閃目望去,就見矮墩墩的唐葫蘆正眉飛色舞地比劃著什么,旁邊的兩個女孩子則笑得前仰后合。
鐵匠鋪本就不大,主仆三人的到來很快就引起了女孩子們的注意。
看清楚來人是誰,唐葫蘆噠噠地跑了過來:“你們真的來了呀?”
另外兩個女孩子則立刻止住笑聲,默默立在一旁。
桑璞道:“唐葫蘆,你父親在么?”
唐葫蘆沖里間喊道:“阿爹,那日的客人來了。”
不一會兒,唐掌柜就掀開簾子走了出來,身后還跟著一名身材高挑的玄衣少年。
兩下里一照面,桓郁吃了一驚。
蕭九爺!
蕭姵也有些意外。
今日她本就是沖著那圖樣的主人來的,可萬沒想到那主人居然是他?
桓郁穩住心神,抱拳道:“在下……”
剛說了兩個字,他的話就被一陣急促且凌亂的馬蹄聲打斷了。
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只見一個少年跌跌撞撞地從馬背上滑落。
“小九,大事不好了!”
蕭姵面色微變,身形一閃就掠了出去:“怎么了,小貝?”
貝離鴻雖然著急,頭腦卻依舊清醒。
他湊到蕭姵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說了幾句話。
蕭姵大怒,一把揪著貝離鴻的衣領:“你說的是真的?”
貝離鴻忙道:“這種事情我如何敢騙你?”
蕭姵松開他,劈手奪過馬韁飛身而起,很快駿馬就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馳而去。
“小九——”貝離鴻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卻連蕭姵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之前和唐葫蘆說笑的姑娘正是晴照和映水。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人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后便一起奔出了鋪子。
晴照拉住貝離鴻的胳膊:“郡主怎么了?”
貝離鴻道:“這件事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你們趕緊回府,我去追小九。”
映水忙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遞給他:“帶著銀子。”
貝離鴻把荷包胡亂往懷中一塞,解開拉車的馬翻身而上,一夾馬腹追了過去。
晴照和映水同唐掌柜簡單打了個招呼,也匆匆離去。
桑璞和豐收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兩人一起看向桓郁。
桓郁示意他們不要多話,邁步走向唐掌柜。
唐掌柜忙抱了抱拳:“公子,您看這……”
桓郁道:“我臨時有些急事要去處理,改日再來叨擾。”
唐掌柜松了口氣:“那公子請便,小店隨時恭候您再次光臨。”
桓郁點點頭,對倆小廝道:“去如意樓。”
桑璞和豐收不敢多話,隨他一起上了馬車。
直到馬車動了起來,桑璞才指了指車廂一角的木箱:“爺,您不打刀了?”
桓郁道:“你沒看出來那唐掌柜是蕭九爺的人?”
“您的意思是……冰魄八成在蕭九爺手里?”
“這事兒不急,咱們從長計議。”
桑璞嗯了一聲,心里卻犯起了嘀咕。
如果冰魄真的在那位霸道張揚的蕭九爺手里,自家爺還從長計議個啥?
小心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反倒把自家的寒霜給折進去。
桓郁并不在意小廝怎么想,他挑開車簾往外看了看,吩咐道:“待會兒派人去仔細打聽,蕭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桑璞越發吃驚了。
自家爺向來不愛管閑事,怎的這回突然就變了?
主動去打聽蕭家的事兒,還仔細?
桓郁挑眉:“有什么問題?”
桑璞忙擺擺手:“沒有,小的立刻去辦。”
桓郁放下車簾子,微微合上了眼睛。
要想從蕭九手里取得冰魄,無異于癡人說夢。
事情到了這一步,蕭九不難猜出寒霜在自己手里。
以她的性子,勢必想盡各種辦法得到寒霜。
屆時自己該如何應付?
明知對方十分難纏,桓郁向來平靜如湖的心竟有些躍躍欲試。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方才蕭九奪馬狂奔那一幕。
行云流水人馬合一,果然好身手,好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