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姵與淳于城主初次見面時,他曾提及自己的掌珠。
在他口中,淳于伊不僅年歲與蕭姵相當,脾氣性格也差不多,也是自幼便喜歡女扮男裝。
為了溜出城主府玩耍,她與府中的護衛和下人們斗智斗勇,每次都能憑借聰明的頭腦瞞過眾人耳目。
而且為了不讓城中百姓對她的身份起疑,她每次出府都扮作尋常人家的男孩子。
因此這么多年來,城中百姓都知曉城主有個女兒,卻無人見過她的樣貌。
初時蕭姵和桓郁尚不知曉淳于伊身中天目淚之毒,除了感慨淳于城主是個溺愛女兒的好父親外,并沒有其他想法。
后來淳于城主提及他與錦國的淵源,說起了湘東公主姬拂冰,他們這才知曉了城主夫人中毒一事。
那時他們與淳于城主交情尚淺,不好詳細詢問淳于伊的境況。
但他們心里都清楚,身中天目淚之毒的人,能保住性命已是極為不易,又怎么可能活得如蕭姵一般自在?
與護衛下人斗智斗勇,男扮女裝出府游玩,這些事情恐怕都是淳于城主臆想出來的。
沒想到他說的卻是實話,淳于伊年幼時天目淚的毒性被藥物壓制,她還能勉強如常人一般生活。
隨著年紀的增長,情況卻越來越糟糕,直到年初時徹底爆發,毒性再也無法控制。
經歷過蕭姮中毒一事的蕭姵,完全能體會那種絕望到近乎崩潰的滋味。
難怪淳于城主會衰老得如此迅速……
淳于城主苦笑道:“十六年前內子故去,我一夜之間白了頭發,如今更是蒼老若八旬老翁,命運待我們一家人何其不公!”
眼下淳于伊的情況不明,蕭姵不好問得太過直接,只能試探著問道:“您的身體如此虛弱,是因為替大姑娘解毒?”
淳于城主長嘆了一口氣。
“郡主可還記得那位湘東公主姬拂冰?”
蕭姵對姬拂冰雖然沒有半分好感,但也不可否認,那女人是她見過的人中最獨特的一個。
只不過……
當日城主與姬拂冰見面時,恨不能一把將她給掐死。
如今一年多都過去了,他居然還容她活在世上蹦跶。
這也太不合情理,太那個了吧?
她并沒有刻意掩藏自己的想法,又如何瞞得過閱人無數的淳于城主。
“郡主一定覺得我行事不夠干脆利索,可我也是不得已。
姬拂冰狡猾奸詐,天目淚之毒本就出自她之手,誰知道她手中會不會有解毒之法?
我不敢拿伊兒的性命做賭注,哪怕有一絲希望,也要盡最大的努力。
姬拂冰與我不共戴天,但這一回幸好有她,伊兒才能勉強保住一命……”
聽了他的講述,蕭姵突然想起了魏鳶請的那位所謂的錦國名醫。
“您給大姑娘換血了?”她突然出聲問道。
淳于城主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郡主也知此法?”
蕭姵忙把去年蕭姮中毒之后,魏鳶推薦錦國郎中一事說了一遍。
“……當日我與桓二哥一聽那郎中來自錦國,便料定他一定與姬拂冰脫不了干系。
幸好桓二哥手里有解藥,否則我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嘗試……”
淳于城主點點頭:“換血一事太過匪夷所思,而且風險實在太大。
據說錦國為此已經死了好些人,連濟安帝都下詔禁止在錦國運用此法。
可正如郡主所言,真正到了危急的時候,即便知曉一切,依舊不得不去冒這個險。”
蕭姵抿抿嘴:“您……果真有效么?”
“姬拂冰的話我自是不敢完全相信,更不敢太過冒進。
我采取了循序漸進的辦法,從很少的血量開始嘗試,并輔以藥物治療,總算是暫時保住了伊兒的性命。”
“那您用的血……”
其實蕭姵已經猜到了答案。
若非用的是自己的血,淳于城主何至于衰弱到這般地步?
“伊兒時我的骨血,當然是用我的血最合適。”
蕭姵不知道他的說法究竟對不對,但至少淳于伊的性命暫時是保住了。
“城主,大姑娘如今身在何處?”
淳于城主道:“天目淚之毒發作之后,人會陷入深度昏迷。要想保住性命,就必須用那十八味毒藥來控制之前的毒。
然而,用藥之后中毒之人的體溫會急劇下降,必須尋一處溫度比較高的地方才能維持住性命。
好在城主府中有一眼溫泉,剛好適合安置伊兒。”
蕭姵道:“您能帶我去瞧瞧大姑娘么?”
“你的意思是……”淳于城主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蕭姵此行的目的是前來打探他的情況,而非送藥。
而且那解藥的價值根本無法估量,他真不敢指望蕭姵會隨身攜帶。
蕭姵剛想說解藥就在自己身上,栗公子回來了。
淳于城主立刻恢復了之前的神色,歪靠在床頭看向栗公子:“有勞盧生了。”
栗公子放下托盤,端起一只小碗道:“這是剛熬好的燕窩粥,城主嘗嘗合不合胃口。”
蕭姵和好半天沒有吱聲的戚寐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栗公子所謂的襟懷坦蕩果然是裝出來的,但城主顯然也在裝,并沒有完全信任他。
淳于城主接過燕窩粥喝了幾口,又用了兩塊點心,看起來食欲很不錯。
栗公子笑道:“您今日胃口不錯,這一定是郡主的功勞。”
蕭姵最怕人無緣無故拍她馬屁,只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淳于城主放下碗,溫聲道:“盧生最近太辛苦了,今晚去好好歇一歇吧。”
栗公子剛想拒絕,卻聽蕭姵道:“聽聞弱水城最近來了不少貴客,城主身體抱恙又不便出面接待,真是難為栗大哥了。”
栗公子道:“再尊貴的客人也及不上郡主。現下夜已經深了,要不在下讓人帶您去客房安歇?”
淳于城主笑道:“是我疏忽了,你還把郡主安置在上一回居住的院子,熟悉的環境住起來也舒服些。”
蕭姵當然不想就這么離開,但也尋不到理由拒絕。
自己好歹也是個“貴客”,加之男女有別,總不好一整晚都賴在城主的房間里。
她笑著站起身:“我記得那院子名叫‘淇水’,是個清新雅致的去處,多謝城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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