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好消息讓蕭姵激動不已,但湯太醫的話多少讓這份激動打了一些折扣。
劉院判的醫術在整個太醫院中都是數得著的,年輕的太醫們平日里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治病講究望聞問切,可這位剛到太醫院兩個月的湯太醫,竟連見都沒有見到皇后娘娘就敢胡亂下結論,還敢與眾位資歷頗深的太醫爭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若非皇后娘娘這邊耽擱不起,他絕不會把這么好的機會給湯太醫。
蕭姵追問道:“我也曾經學過辨毒,雖然只是學了一些皮毛,但大多數的毒我都聽說過。
敢問湯太醫,皇后娘娘所中之毒究竟是什么?”
湯太醫道:“天目淚。”
“天目淚?!”蕭姵大聲驚呼。
弱水城之行,讓她對這種毒多了幾分了解,更多的卻是恐懼。
失傳了幾百年的毒,連淳于城主那樣的奇人都尋不到解毒的辦法,她又該怎么辦?
她用力握了握拳:“湯太醫,并非我不相信你的話,只是這天目淚我從前也聽人說起過。
聽聞此毒無色無味,中毒之后雖不會立刻斃命,但中毒之人會一日比一日憔悴,最后變得形容枯槁,幾乎不成人形。
皇后娘娘的癥狀與之并不相符,你如何料定她中的毒就是天目淚?”
劉院判也道:“郡主的話極有道理,天目淚雖然失傳了幾百年,但太醫們都是自幼飽讀醫書,其癥狀都是清清楚楚記在腦海中的。
皇后娘娘氣色絕佳,且一經發現便陷入昏迷,這與中了天目淚之毒的癥狀完全不符。
湯太醫卻一口咬定這是天目淚,如何能夠服眾?”
湯太醫提高聲音分辯道:“幾百年前下官沒能趕上,因此沒有親眼見過天目淚究竟是什么樣子。
但我湯家世代行醫,先祖也曾經是最有名望的太醫,他們留下的醫書將中毒的癥狀記載得清清楚楚。
一部分人中了天目淚之毒,會一日比一日憔悴,最終形容枯槁,讓人不忍直視。
而另一部分人會立刻昏迷不醒,但氣色上佳,只是這樣的好氣色維持不了多久,最終還是會如同其他人那樣形容枯槁,不忍直視。”
聽他說得這般肯定,蕭姵心里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來。
“湯太醫,既然你的先祖對天目淚這般了解,他們可曾留下解毒方法?”
湯太醫道:“醫書中記載,解毒需要十八種毒藥。這十八中毒藥中,有十種是比較常見的毒藥,其余八種卻幾近失傳。”
蕭姵想起了栗公子的密室。
那里面有各種各樣的毒藥,有好幾樣幾乎已經絕跡。
想來栗公子就是為了替淳于大姑娘解天目淚之毒,所以才四處搜集毒藥。
淳于大姑娘能活到如今,想來就是這些毒藥的功勞。
湯太醫抿抿嘴:“十八種毒藥雖然很難湊齊,但只要有足夠的勢力和財力,總還能找到。
唯有那藥引子,真是讓人聞所未聞。
正因為如此,真正把這毒解了的人,可說是寥寥無幾。”
聽他說得有理有據頭頭是道,劉院判的嘴巴也閉上了。
一旁的魏鳶卻忍不住插了一嘴:“湯太醫,你倒是說一說那藥引子是啥?”
湯太醫道:“是一味叫做‘伊人笑’的藥草。”
“伊人笑?”蕭姵和魏鳶都快哭了。
什么玩意兒?
天目淚、伊人笑,究竟是哪個閑極無聊的人弄出來的鬼名堂!
劉院判怒極反笑:“聞所未聞,真是聞所未聞!湯太醫你開玩笑也要分一分場合!
本官雖然醫術不精,但好歹也行醫數十載,聽過見過的藥草數不勝數,幾時有什么伊人笑?”
被他這般指責,湯太醫卻沒有半分羞愧。
“雖然下官也沒有聽說過伊人笑是什么,但我的話句句屬實,絕不敢欺騙郡主,更不敢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胡言亂語。”
蕭姵道:“那十八味毒藥你有可把握湊齊?”
湯太醫十分肯定道:“只需給下官一個月的時間。”
“一個月……”
蕭姵仔細盤算了一番。
從魏京去往弱水城,最快七八日就可到達。
栗公子手里的毒藥是現成的,以他們的交情,他絕不會小氣。
也就是說,只需半個月的時間,她就能把所有的毒藥湊齊。
“湯太醫,你把缺少的毒藥給我列個單子,半個月之內我一定給你湊齊。
只是那伊人笑,煩勞你多花些心思,如果能尋到的話……”
自欺欺人的話她真是說不下去了。
湯太醫無權無勢,有什么能力尋到那么神秘的東西?
劉院判提醒道:“郡主,眼下最要緊的是娘娘的身體。”
即便湯太醫有通天的本事能找到那伊人笑,處于深度昏迷中的娘娘卻未必能熬到那一日。
魏鳶聽不下去了。
劉院判這老東西,就不能說句中聽的話?!
蕭小九好不容易才看見一絲希望,他一盆冷水就潑上來。
“蕭小九,別聽劉院判嚇唬人。太醫院那么多醫術高明的太醫,又有取之不盡的補藥。
若是這樣都不能保住皇嫂的性命,還要他們做甚?”
劉院判被他懟得說不出話來。
這位榮王世子也是十六七歲的人了,卻被榮王嬌慣得人事不懂。
就算湯太醫的話是對的,皇后娘娘的確是中了天目淚之毒,可誰敢保證在尋到那藥引子之前她不會毒發?
想要保住一個深度昏迷的人都性命,單靠補藥就夠了么?
蕭姵道:“先不說這些了,還是讓湯太醫去給皇后娘娘問診。
確診之后咱們立刻開始行動,務必要將皇后娘娘救回來。”
湯太醫躬身道:“是,下官一定盡力為之。”
劉院判壓低聲音道:“此時陛下在正殿里,下官等不便入內,煩請郡主前去通報一二。”
蕭姵都有些煩他了。
一個太醫不好好給人治病,整日欺上瞞下學得一身官場上的臭毛病!
她對魏鳶道:“你和兩位太醫在此間稍待,我進去瞧瞧姐夫和大姐姐。”
魏鳶點點頭:“去吧。”
蕭姵走到正殿門口,推開門走了進去。
卻見宮女們依舊站在原處,卻一個個噤若寒蟬,腦袋都快縮進衣領中了。
她正想開口詢問,內室里傳出了一陣男子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