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永徽公主的叮囑,駱家老夫婦這些年一直都做到守口如瓶,從未走漏過半點風聲。
尤其是駱老夫人,為了不暴露公主的身份,不僅從富庶安穩的東郡搬到武威郡生活,甚至還強行改變了自己的個性。
她本是個性格活泛,特別喜歡與人交往的婦人,搬離東郡后卻每日深居簡出,幾乎從不主動與外人來往。
多年來將軍府不宴客,她也不出席當地官員和望族的宴請。
以至于在武威郡的貴婦們眼中,她就是個性格孤僻的古怪老婆子。
若非駱老將軍手握重兵,在武威郡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估計早就沒有人愿意與駱家往來了。
直到今日,親耳聽外孫說他已經知曉了她隱瞞二十多年的秘密,駱老夫人再也忍不住,把憋了十八年的苦水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郁哥兒,你娘是那么美好的女孩子,卻把人世間的苦都嘗遍了……
你和小九一定要好好兒的,外祖母再也承受不了……嗚嗚……”
駱老將軍這一次沒有再勸阻她,因為他自己也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桓郁和蕭姵盡力勸慰,好半天才讓二老止住了悲泣之聲。
蕭姵親自去打了熱水,小夫妻二人擰了帕子為老夫婦凈面。
收拾干凈后,駱老夫人把蕭姵拉到身邊坐下:“小九啊,你和郁哥兒難得到武威郡來,一定要在家里多住幾個月。”
蕭姵有些為難。
她并非從不撒謊的乖孩子,哄老人家的時候嘴巴也夠甜,但面對這樣子的一位老人家,假話她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桓郁忙替她解圍:“外祖母,我們可以在家里住半個月,讓小九好好陪陪您。”
駱老夫人略有些失望道:“你們年輕人都忙,挪出半個月已是不容易了。”
駱老將軍拍了拍桓郁的肩膀:“你們趕了好幾天的路,想來也該累了。先回房洗漱休息,待會兒陪老夫多飲幾杯。”
駱老夫人道:“郁哥兒的院子一直都有人打掃,老身這就讓人去把房間安置一下。”
桓郁忙道:“外祖母,這次我想住娘從前的院子。”
“這……”駱老夫人看了看身邊的蕭姵。
外孫媳婦兒看著倒是個極好相處的孩子,但她身份尊貴,說不準會有些忌諱。
蕭姵笑瞇瞇地挽著她的胳膊:“外祖母,我特別想去看看娘從前住過的地方。”
“好吧。”駱老夫人拉著蕭姵站起身:“老身帶你們過去。”
三人同駱老將軍告辭,不多時便帶著丫鬟婆子們走進了后宅。
永徽公主的院子坐落于府邸最向陽的地方,雖然許多年沒有人居住,依舊被打理得井井有條。
占地廣闊的花園,除卻半陰處種植了幾十株她最喜歡的茶花,其余全都是各種各樣的藥材。
因為一直有人精心照料,藥材的長勢不錯,倒也不比那些用來觀賞的花草遜色。
下人們自去做事,駱老夫人在那些長勢極好的藥材前停下了腳步。
“鳳瀠身份雖然尊貴,卻是個最勤勞的孩子,真是一刻也閑不住的。
那時我整日待在家里無聊得很,就帶著你們小舅舅,母子三個擺弄這些花啊藥啊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
她輕聲訴說著過往,渾濁的雙目中竟散發出了柔美的光芒。
“外祖母,午間的陽光太毒了,我們扶您進屋吧。”桓郁溫聲勸道。
駱老夫人點點頭,搭著二人的手走進了正房。
房間的擺設和永徽公主出嫁之前一模一樣,雖算不上十分奢華,卻格外古樸雅致。
門窗桌椅和所有的擺件都被擦拭得一塵不染,卻難掩時光的痕跡。
駱老夫人撫了撫桌案上的古陶花瓶:“咱們府里這些年也修整過幾次,老身卻一直舍不得讓人碰鳳瀠的院子。
只不過再精心的看顧,終究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屋子看起來還是有些破舊了……”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又道:“對了,鳳瀠走后,云玢將她的一些舊物打點好送了回來。
老身將它們都收在鳳瀠房間的箱子里,與她從前用過的舊物放在一起。
你們若是想看就去看看吧,也算是個念想。”
這話正說在蕭姵和桓郁的心坎兒上,兩人連忙應下。
駱老夫人略微歇了歇,便由下人們攙扶著離開了院子。
晴照等人將行李安置好,又把床鋪好,這才過來請主子們去洗漱休息。
蕭姵和桓郁惦記著永徽公主的舊物,哪兒有閑心去休息。
把丫鬟們支走,二人走進了永徽公主的房間,果然見衣櫥旁有一個碩大的箱子。
桓郁拉著蕭姵走過去,一起伸手掀開了蓋子。
永徽公主的舊物不少,除卻衣物之外,最多的便是書籍,還有一些樣式雖然簡單,材質和做工都極佳的首飾。
蕭姵拿起一根水頭極好的翠玉簪子:“娘的喜好與我極為相似,都不喜歡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
桓郁正在翻閱最上面的一本書,聞言道:“你醉心武學,娘苦研醫術,哪里還分得出心思去想其他的事物,衣著打扮自然也以簡單實用為上。”
蕭姵彎了彎嘴角,繼續翻看箱子里的物件兒。
桓郁則快速翻閱那些書籍,試圖從永徽公主的批注中有所發現。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蕭姵把所有的衣物和首飾都仔仔細細翻了兩遍。
除卻一個刻著“瀠”字的鳳尾形玉牌,可以說是一無所獲。
她背靠著大箱子坐在地上,兩條長腿伸得筆直,只覺失望極了。
在已經得知了永徽公主真實身份的情況下,這個玉牌變得毫無意義。
她抬眼看著依舊一絲不茍的桓郁,頹然道:“桓二哥,這些書都被你翻了一多半了,發現什么了嗎?”
桓郁并沒有停下手里的動作,輕聲道:“全都是醫書,而且看里面的批注,似乎都是娘來到大魏之后才搜集的。”
蕭姵都快絕望了。
她雖然自小被逼著學習辨毒,對醫術卻是半分興趣都沒有。
桓二哥雖然聰明,她也沒覺得他喜歡學醫。
永徽公主留下這么一大堆醫書,根本就是無人繼承,實在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