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氏的話算是戳中了蘭氏的心事。
當初她雖然被胡青君的甜言蜜語打動,但對女兒的這樁親事也并非完全滿意。
尤其是一想到胡青君為了榮華富貴,寧可嫁與同祖父年紀相仿的老廣陵王,她心里就說不出的別扭。
但胡青君的許諾實在太過誘人,不僅迷住了她眼睛,更迷住了她的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甚至連這份別扭都漸漸淡了。
如今婚事不成,聶氏又重提舊事,蘭氏真是后悔得想撞墻。
“衡娘,我當初怎的這么糊涂……”
聶氏道:“這也不能完全怪你,實在是胡青君太能算計了。
她模樣長得水靈又肯做小伏低,真想嫁一個有權有勢的老鰥夫,其實也不算什么難事。
可她為何獨獨挑中了老廣陵王?
除卻王妃的尊貴身份,老廣陵王沒有嫡子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后來她如愿有了嫡子,才意識到老廣陵王的那些年紀比她還大的庶子都不是省油的燈。
別說讓魏綽順利承爵,就算是長大成人都不容易。”
蘭氏譏諷道:“所以十年前她隨老廣陵王進京,目的就是為她們母子尋一個強有力的靠山。
而我們母女恰好落入了她的陷阱。
魏綽做了蕭家的女婿,他那些庶兄哪里還敢碰他半根汗毛。
所以這些年他們母子的日子過得非常舒服,魏綽承爵一事也非常順利。”
聶氏拍了拍她的手:“幸好思怡還沒有真的嫁進廣陵王府,一切還來得及。
只是那蘭澄,你這次可絕不能再心軟了。”
聽她提起自己的長兄,蘭氏只覺心上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疼得喘不過氣來。
“衡娘,蘭澄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長,從前在家里,除了爹娘就數他對我最好了……那時候我還想著,要是他和你……”
聶氏黑著臉道:“你自己一個人惡心還不夠,非得拉著我?”
蘭氏趕緊拉住她:“衡娘別生氣嘛,我這人一難過腦子就不好使……你放心,從今往后我再也沒有他這個兄長。
蘭家若是一味偏袒,我就當自己沒有娘家!”
聶氏聽她最后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心總算是放下了一半。
“這件事要想處理得干凈漂亮,首先就是你自己得立起來。
只要你耳根子不軟,一切都不是問題。
陛下那邊有阿姮,他就是想包庇皇室宗親也不好做得太明顯。
如果魏綽和蘭澄膽敢尋上門來,咱蕭家那么多的爺們兒,難道還會怕了他?
你別看國公爺在某些事情上糊涂,誰要敢欺負到蕭家頭上,他也不是好惹的。
至于那胡青君,咱倆一起出馬,難道還撕不下她那張虛偽的狐貍皮?
蘭氏的一顆心被說得熱乎乎的:“衡娘,我這次一定不給你丟人。”
聶氏噗哧笑道:“你別給思怡丟人就行!姑娘家遇到這種事已經夠委屈了,要是再遇上一個軟弱無能的娘,你讓她怎么辦?”
蘭氏道:“你方才說的對,我得把自己的精神頭養足了,不能讓思怡憂心。”
聶氏道:“最艱難的日子咱們都熬過來了,如今還有什么好怕的?”
蘭氏點點頭:“今后我再也不擅作主張了,思怡的婚事讓她自己拿主意。
只要小伙子真心待我們思怡,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我都支持。”
聶氏在她額頭上戳了一下:“我真是搞不懂,你這腦袋瓜里到底裝了些什么?”
※※※※
蕭姵一行人回到京城,已經是第二日午后。
云汐縣主和廣陵王婚事不成的消息雖然還沒有傳揚開,但明眼人一看這長長的車隊就能猜出是怎么回事。
所幸蕭思怡并不在意這樁婚事,一路上吃得下睡得著,若不是掛念母親,她的狀態恐怕比在家的時候還要好。
回到國公府,她急匆匆去了幽蘭園。
母親的性格她比誰都清楚,聽說她的婚事不成,一病不起都是輕的。
然而,當打扮得齊齊整整,氣色上佳的蘭氏出現在她面前,蕭思怡險些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
“娘?”她一張小嘴張得圓圓的,差點兒抬起手揉眼睛。
蘭氏揮揮手,丫鬟婆子們躬身退了下去。
“思怡,委屈你了……”她上前一步,將女兒緊緊抱在懷里。
蕭思怡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母親好好的,明明心里并不覺得委屈,眼淚卻如泉涌一般止都止不住,最后竟嚎啕大哭起來。
任女兒發泄了好一陣,蘭氏才安撫道:“不哭了啊,凡事都有娘給你做主,那種混賬男人,白送咱們也不要。”
蕭思怡破涕而笑:“娘,我真的一點也不難過,倒是您……我以為您根本接受不了……”
“在你心里,娘就這么脆弱?”蘭氏微哼了一聲,挽著女兒的手走進了正房。
進屋后她親自擰了溫熱的帕子替蕭思怡擦臉。
“思怡,都是娘不好,為你尋了那樣的婆家。”
蕭思怡握住她的手:“娘,這怎么能怪您一個人呢?
不管是定親前還是定親后,您都不止一次問過我的意思,可我從未拒絕。
如果我能早些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您,您絕不會逼迫我。”
蘭氏吸了吸鼻子:“所以我究竟是有多蠢,看不清胡青君母子的嘴臉也就罷了,連自己的孩子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
蕭思怡柔聲勸道:“娘,婚事已經不成,您就不要多想了嘛。
我保證今后有什么事兒都和您說,再也不讓您誤會了。”
蘭氏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的思怡一直都是最乖的,可你不小了……都是娘耽誤了你……”
蕭思怡抱著她的腰,嬌聲道:“十七歲怎么了,娘把我生得這么好看,難道連個真心喜歡我的男子都尋不到?
我不但要尋一個真心對我好的夫婿,將來還要把娘接到身邊侍奉。
母女同心,其利斷金。
我們一定能把日子過好,比誰都過得幸福。”
蘭氏忍了好半天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
胡青君哄騙她的那些話,除了那日告訴聶氏之外,她從未在旁人面前提過半個字。
沒想到思怡卻早已經看透了她的用意。
她之所以這么多年都沒有拒絕,其實都是在成全母親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