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先生年過三旬,經商已近二十載,如何肯相信施公子的話。
經此一事,流云國的商賈想再與魏人做生意,真不知是猴年馬月的事了。
這批貨虧了也就虧了,但今后想從大魏得到某些流云國稀缺的物品,他又該去尋什么樣的門路?
見他神情有些呆滯,施公子往前湊了湊:“小弟的人品羅兄還信不過?只是眼下局勢緊張,你手中那批貨已經成了燙手山芋。”
“施公子的意思是……”羅先生有些意外。
兩人相識數年,對方是什么樣的人他一清二楚。
此次他已經做好了血本無歸的準備,可聽施公子話里的意思,莫非他還肯給予自己一些補償?
施公子笑道:“小弟愿意接下先生的這批貨,只是價格方面……”
羅先生道:“你我之間的生意向來是以物易物,公子打算出多少?”
施公子湊到他耳邊,如此這般地說了幾句。
羅先生臉上露出一絲驚喜:“公子此話當真?”
施公子拍拍他的肩:“羅兄盡管放寬心,來日方長嘛,哈哈……”
二人相談甚歡,蕭姵和桓郁卻已經悄無聲息地出了宅院。
“桓二哥,你說那施公子究竟想做甚?”
“他無非是不想斷了流云國這條財路,我更感興趣的是他究竟用什么東西與流云國的人做交易,竟讓那姓羅的如此舍不下。”
“想知道這個容易得很,咱們沒空與他糾纏,有人卻早就巴不得施家出事。”
“小九說的是白郡守?”
蕭姵點點頭:“白郡守被施郡丞打壓了這么多年,心中早生不滿。咱們只需把消息傳到他耳中,他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走,咱們再去一趟府衙。”
兩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再說施郡丞。
離開施府后他匆匆趕往祥云樓。
他雖然知曉兒子在和流云商賈做生意,但具體做些什么、如何交易他都不清楚。
若非方才兒子答應把那烤肉師傅攆走,施郡丞都不知道該上哪兒去找他。
然而,當他抵達祥云樓后,掌柜卻告知他那烤肉師傅已經不辭而別,施公子連茶都沒有喝一口便乘馬車離開了。
施郡丞腿一軟,險些在祥云樓的大堂里跌了一跤。
這種時候最該做的就是與衙役捕快們搶時間,趁他們還在調集人手,尚未開始行動前,先一步把那些流云商賈送走。
可他敢肯定,平兒的確是找那些流云商賈去了,目的卻絕不會只是通知他們趕緊離開,而是還想趁機再撈一筆。
平兒還是太年輕不知天高地厚,總以為自家能在河東郡一手遮天。
加之這幾年他賺錢太容易,變得越來越貪婪。
他也不想想,有些錢財是能貪的么?
為錢傷命,而且傷的還是全家人,甚至全族人的命……
掌柜扶了他一把:“施大人,您要不要緊?”
施郡丞定了定心神:“本官無礙。”
如今再派人去找兒子已經來不及,唯一的希望還是府衙。
做了近十年的郡丞,他也培養了不少心腹,關鍵時候該是他們起作用的時候了。
施郡丞掙脫掌柜的手,又急匆匆跑出了祥云樓。
他邊跑邊后悔不已。
方才自己真是吃飽了撐的,不在府衙里盯著那姓白的老東西,著急忙慌地趕回府里做甚?
跑了一大圈,浪費了那么多的時間,最終竟又繞回了府衙!
然而,施郡丞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卻還是遲了一步。
白郡守一改這些年的懦弱拖沓,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就把衙役捕快們派了出去。
尤其是施郡丞培養多年的那些心腹,被他派到了最偏遠的幾個縣,已經無法聯絡。
短短十幾日之間,平陽、西河、雁門三郡也如河東郡一般亂了起來。
衙役捕快們挨家挨戶仔細搜查,尤其是那些前來大魏經商的外國商賈,被查了一遍又一遍。
誰也說不清楚他們究竟在忙些什么,但別說尋常百姓,就連官宦人家都開始惶惶不安。
沒過幾日,似羅先生那樣手持假路引的他國商賈就被查出了一大批。
各種版本的流言蜚語穿得沸沸揚揚。
有人說官差們是在搜捕京城盜竊案的漏網之魚。
有人說是京城某一位貴人的小妾偷了府里的重要物件兒與人私奔,那貴人一氣之下派人大肆搜捕。
還有一部分消息稍微靈通些的,知曉官差們是在追查他國細作,卻不敢大肆傳揚。
而此時的梁若儒一行人,已經趕到了大魏與北戎交界處的一座山上。
經過一個多月的跋涉,原本的一百多人只剩下不足三十人。
戴著幃帽的梁若儒靠在大樹上,跪坐在他身旁的年輕女子打開包袱,取出了干糧和水囊。
“公子,此地不便生火,您將就著吃些干糧。”
梁若儒絲毫沒有要吃東西的意思,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普藍,咱們還剩下多少人?”
普藍啞著嗓子道:“回公子,連您和奴婢在內,一共還有二十七人。”
梁若儒輕笑道:“那些人都是奉我之命前去誘敵,又未曾有所損傷,你又何必如此傷感?”
普藍手一松,干糧落在了地上。
“公子,奴婢的傷感不是為了他們。”
“嗯?”梁若儒隔著幃帽的黑紗凝視著她的眼睛。
跪坐的普藍忙直起身子,垂首不語。
梁若儒道:“我曾經與你說過一句話,趁著渾水好摸魚,你可還記得?”
普藍道:“奴婢記得,可……如今的局勢,水的確是渾了,公子想要摸魚卻不容易。一個不小心,您恐怕就……”
梁若儒看向不遠處的土坡:“普藍,那里有一片野花,你去摘一朵過來。”
“是。”普藍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吩咐自己去摘花,但還是趕緊起身,快速朝那土坡走去。
不多時,她就帶著一朵花回來了。
花是淡粉色的,花型小巧沒有任何氣味,屬于那種路邊隨處可見,再尋常不過的野花。
梁若儒接過野花,對普藍笑道:“你過來。”
普藍再次在他身邊跪下。
梁若儒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亂的發髻,把野花端端正正地插在了發髻邊。
普藍大驚:“公子,您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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