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久沒急著動,一臉尷尬地看向老皇帝,上前一步,想要繼續推脫。
老皇帝急了,抬腿踹了陸久一腳。
“廢話真多,趕緊替朕去看。”
陸久揉揉右側的胯骨,這才三步一回頭,走到張志雄和張懷遠近前,蹲在劍盒子面前。
再度回過頭,老皇帝瞪著眼,陸久這才沒說話,將七寶奪魂刀拿起來。
張懷遠眼觀鼻,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到,就抱著雙手垂著頭,仿佛這一切跟他無關。
不過這會兒,張志雄似乎看懂了,陸久表面上如此推脫,其實并不是推諉,不過是要老皇帝的口供。
拿起來七寶奪魂刀后,陸久沒了之前的唯唯諾諾,一道柔和的光灑在七寶奪魂刀上,仿若流光溢彩在刀身上流轉。
片刻之后,陸久才松開刀,將其放在盒子里面,一臉的凝重,目光盯著劍盒子仔細看了看,又掏出來一塊帕子擦拭一下,嗅了嗅,突然帶著恍悟的神色。
沒急著說話,就那樣抬眼看向老皇帝。
“講!”
“喏,這刀確實是七寶奪魂刀,上面有三百魂魄,鬼氣森森,刀柄上有賀真人和那位賀武青刀刃的氣息。
并且在刀身上,又一道不同與其他魂魄的血跡,畢竟功法不同,能很容易感知,此人修為在如此年紀算是出類拔萃,不過算不上絕頂高手。
另外,在劍盒上有刀劍的砍傷,上面帶著賀武青賀道人的血跡,還有一種毒,無色無味,是故意涂抹在劍盒子上的,看張都尉的狀態,恐怕已經中毒多日。”
老皇帝一頓,目光看向張志雄。
“中毒?很嚴重?”
老皇帝對陸久的話深信不疑,畢竟老皇帝在位幾十年,能好好活到今天,陸久這一手查毒的功夫不是吹的。
“此毒如若老奴探查的不錯,應該是一種南境特有的白毒傘蘑菇提煉的劇毒,中毒后短時間沒有感覺,不過隨著時日越久身上痛癢,皮膚大片烏青,仿佛皮膚下有蟲在爬。
如若超過十日未曾解毒,那此人必死無疑,有解藥也無法救治,至于張都尉可以讓其褪去衣衫一觀。”
張懷遠這才張開眼,目光不經意地略過陸久的臉,目光好似無異,卻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感激。
老皇帝一聽,也有些意外,這御書房里面的幾個人,除了他都是大唐武功頂尖的人,看張懷遠的表情,似乎對此并不意外。
站起身,邁下臺階,來到張志雄面前。
“張都尉起身回話,你可感知自己中毒?”
張志雄站起來,微微搖頭,臉上倒是泰然自若。
“回圣人話,臣不知自己中毒,不過......不過離開南境后連續五天日夜兼程,就覺得身上癢痛,沒時間休息,自然也沒有查看,臣身上臟污,怕污了圣人的眼......”
老皇帝一擺手,這點他倒是不在意。
“脫。”
“喏。”
張志雄沒再扭捏,這時候由陸久公公提出來,老皇帝自然深信不疑。
而他身上的癢痛,已經開始限制動作,剛剛為了逃命,沒太在意,可在這里跪了一會兒,不知是不是汗液刺激的,此刻后背上仿佛有千條萬條的蟲子在爬。
單膝跪地,解開身上的外袍,脫下來露出里面的甲胄,上面能看到刀劍砍過的凹痕,還有很多干涸的血跡,快速卸甲,將中衣也除去。
張志雄此刻已經赤裸上身,肩頭手臂上包著白布,血已經變成黑紫色,這些也被他逐一除去。
身上的疤痕,一層疊加一層,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陸久趕緊擺手。
“轉過身去!”
張志雄轉身,頓時三人發出抽氣聲。
老皇帝有些震驚,因為在張志雄的后背上,成片的黑紫色印記中,形成了一條條鼓起來的白線,密密麻麻,仿佛還在不斷變化,好像那下面有東西蠕動。
老皇帝后退兩步,驚慌地看向陸久。
“這......這就是中毒?”
陸久一臉擔憂,眉頭緊蹙,朝著老皇帝躬身施禮。
“是,這就是那白毒傘的劇毒,關鍵這東西不常見,而且種植起來需要血肉滋養,就是需要活人血肉一直滋養,所以極為殘忍,多年前聽聞過有......有人說起茅山派有人種植,只是并未親眼所見。”
“茅山派種植的?”
陸久點點頭。
“圣人,能否準許老奴給張都尉處置一下,雖然沒有解藥,也要抓緊處置,不然這些東西聚集在心肺,想救也難,到時候張都尉恐怕就變成毒蘑菇人了,臟腑里都是毒菇。”
老皇帝一擺手,趕緊回到御書案后面坐下,距離遠一些還能舒服點,這才朝著張懷遠擺擺手。
張懷遠上前,站到老皇帝身側。
這邊陸久找到一把小刀,割開張志雄后背的那些白線,隨后快速用一個瓷罐子扣在上面。
就這樣快捷的動作,老皇帝也看到了,一團團黃白色的蘑菇從張志雄后背冒出來,張志雄直接跪在地上,臉上顯得非常痛苦,額頭頸部青筋暴起。
陸久仿佛聽不見,一頓飛快的操作,在張志雄后背割了數十刀,隨后收集起那些蘑菇,一個個瓷罐子擺了一排。
最后張志雄已經蜷縮在地上,疼的渾身顫抖,地上被他觸碰到的地方,不是血跡就是黃白色的粉末。
老皇帝錯開目光,上下看看身側的張懷遠,他似乎對于徒弟如此遭遇一點兒都不意外,不過上次記得張懷遠面露驚慌,還是那次救駕。
眼前仿佛看到二十年前,封禪之后,陸久負責處置處置剩余事務,他被一隊禁軍,還有張懷遠一眾捉妖司的人護著,先行離開。
可在登船之際,遇到一群妖獸攻擊,其中還有幾個絕頂高手,張懷遠一直咬著牙,讓自己的幾個徒兒護著他上船,當時看著他就說了一句。
懷遠與圣人訣別,往圣人安康!
隨后帶著剩下的弟子,朝著妖獸和那些高手沖去,坐在船上,他能看到一批批捉妖司的人隕落,即便是張懷遠也血灑岸邊。
殺了最后一個高手,張懷遠才落在船上,讓人觸目的是,他的腹部插著一只手臂,直接穿透身體,可他仿若無事,只是封禁了血流,用內力催動船只,快速駛離。
中途再度遇到幾波攻擊,張懷遠的傷勢更重,等看到接應的禁軍,張懷遠倒下了。
從那之后,他功力大不如前,一閉關就是數月,也從那個時候起,似乎跟這個人疏遠了。
老皇帝感到口中的苦澀,剛剛有一肚子責備的話要問,可瞬間說不出口了。
“你......你可知張志雄中毒?”
張懷遠垂著頭,還是那樣淡然的表情,微微低下頭。
“臣不知,臣對毒物的研究,不如陸公公,只是探知了劍盒子里面的氣息,這才帶著張志雄來見圣人,捉妖司就是為了圣人觀天下事的所在,喪命就是盡忠,也是我等心愿。”
老皇帝沒說話,不過臉上的不耐和憤怒已經散去,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對捉妖司改變這份信任的,是二十年前那次遇刺嗎?
老皇帝沒再回憶,將目光看向張志雄和陸久。
地上的瓷罐子已經擺了兩排,張志雄渾身顫抖,身上已經全是汗水,可見那種疼痛是難以控制的,清理了最后一個瓷罐子。
陸久才晃晃悠悠站起來,顯然這番操作也相當費神,掏出一個瓷瓶,將藥粉倒在掌心,隨后朝著張志雄后背吹去,一瞬間藥粉全都落在傷處。
傷口仿佛被這些藥物刺激的開始收縮,隨著白色泡沫,血水涌了出來,直到出現血紅色,陸久才松了一口氣,朝著老皇帝躬身說道。
“虧著時日短,張都尉身體也強悍,不然這毒恐怕早就要了他的命。
圣人是不是可以找人要解藥了?老奴只是暫時控制住毒發,可解毒還是需要得到解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