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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聲震天,生靈漫漫。
朵朵白云掠過天空,其上載滿人影,自南向北趕赴預定之地。
人域三十六部修士大軍齊齊推進!
漫天飛射的玉符,不斷更換位置卻保持快速響應的傳令兵,一位位護持在戰陣之上的人域高手,那源源不斷自人域北境涌出的援軍。
神農炎帝主動發起人神大戰,人域修士數萬年來第一次反攻天宮!
整個人域已然沸騰。
中山,為大荒天地的中心、百族強者匯聚之地。
神靈高筑神殿于云端,眾生俯身于大地頂禮膜拜。
忽有一日,有一群呼喊著‘大道之行’、‘生靈必勝’的修行者,自南而來,浩浩蕩蕩、無邊無際,與天宮拉開大戰。
凡路過之地,百族生靈無不默然。
可惜,加入這支修士大軍中的百族生靈,不說屈指可數,也可以說……一個都沒。
天宮在中山的統治,哪怕是建立在恐怖和迫害之上,時間太長,都會變得十分穩固。
每日對神靈的膜拜;
不斷去面對那種遠超自身的力量;
自古而來的服從、身旁伙伴的影響,等等。
人域不是一天建成的,修士們對神靈的無畏無懼,也并非是一代就可烙印下的。
且說前方大戰。
天宮諸神震怒,土神下令正面迎戰人域,天帝于眾神面前現身。
大批先天神朝南面趕去,天宮之內留下了足夠維持天地封印的強者,派出去的大部分都是實力中層、大道穩固的正神階位先天神。
御日女神羲和顯露蹤跡;
五行源神之金神、木神顯露蹤跡;
死亡之神與新生的雷暴之神顯露蹤跡;
大司命與少司命穩坐天宮,二者合力可汲取天地生靈之力,以作鎮壓天地封印不時之需。
天帝帝夋卻只是靜靜坐在寶座上,身子朝一旁傾斜,抬手扶著臉頰,手指抵在眉角,嘴角始終帶著幾分微笑。
有先天神曾聽聞天帝念出‘神農’二字,其意難明。
自炎帝下令全面開戰不過六個時辰,人域大軍與天宮神衛、百族聯軍爆發了第一場大戰。
此戰波及生靈無算,主戰場蔓延千里,參與先天神數十、超凡境修士數百,以人域一方險勝落下帷幕。
此戰,人域有十數名即將壽元終結的超凡修士站了出來,與六名實力較弱先天神同歸于盡。
雙方生靈死傷超數十萬,且在那近乎天地偉力面前,保持著九死一傷的比例。
天宮一方大道未損,六名先天神也被救走了五道殘念。
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戰死的五名先天神于天宮神池開始復蘇,千年便可重塑神軀。
又得天帝嘉獎、神位提升。
這一場正面的遭遇戰,就是給此次人神大戰定性的一戰。
人域一方突改前面三年‘束手束腳’的風格,突然開始與天宮硬剛。
與此同時,人域暗中聯絡大荒百族,四海閣數千名執事奔走在大荒九野,游說著一名名有可能拉動的百族部落。
天宮此次不計先天神死傷,也要將人域大軍阻攔在中山南境,那五名重塑神軀的先天神,就是帝夋豎起的標桿。
天地間散落的那些先天神,尤其是以西野眾小神為主,主動朝中山靠攏。
帝夋順勢下令,擴編天宮神位序列……
短短十二個時辰內,人皇閣與天宮各自施展出了一套套組合拳。
中山南域開始接連爆發遭遇戰,但死傷并不如第一戰那般慘烈。
人域一方向前艱難推進;
天宮遠古神衛開始蘇醒,讓人域推進的阻力越來越大。
‘少爺軍’副統領許木,此刻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眾小將的注視下來回踱步。
他背后的幾名老將眉頭緊皺,各自表情都有些無奈。
“上面還是讓咱們在后面?”
“許統領,您倒是想想辦法啊!”
“我們來中山殺敵,是為報效人域,是為找天宮償還當年的血債,咱們隔壁的那一路大軍,都在前面跟天宮打上了!咱們就只能抽調一些兵衛前去支援?”
“許將軍,許叔叔!
你精通戰陣,素有功勞,為何在上面都拿不到一個大戰的機會!”
許木停下踱步,皺眉道:
“嚷嚷什么?都嚷嚷什么!你們急,本將不急嗎?軍令如山,恪守軍令乃是你我第一要務!”
有個老將哼道:“本將還不是被你們這些金疙瘩銀疙瘩給耽誤了!”
眾小將頓時不服,開口為自身辯解。
幾名天仙境的老將此刻也正因無法向前殺敵而煩悶,登時與他們吵了起來。
大帳之中一陣喧囂,讓原本心神還算穩固的許木,也莫名有些煩躁。
有個頭發花白長袍老者自大帳角落現身,袖子輕輕拂過,一抹清涼之意綻放開來。
他道:“人皇閣令,各路還需警惕,有情緒之先天神施展神通,煩躁之神、苦悶之神、興奮之神等神靈各自震動了自身大道,欲要擾亂道心。
各部將士需時刻默念清心咒,并觀察身旁之人道心是否有異常。”
眾將齊齊行禮,那老者緩緩點頭,后退半步,身形隱而不顯。
此地,也有不少高手暗中護持,單論其實力,其實在三十六路大軍中排前十。
眾將默念清心法咒,大帳內的氛圍略微安靜了些。
許木道:“都各回各部,聽上面調令,我自會幫你們爭取建功立業的機會。”
“許統領。”
角落中,一直沒有說話的泠小嵐突然開口。
她身周半丈沒有半個人影,自身環繞著數層仙光,整個人宛若一個人形光繭,其目光顯得有些清冷。
泠仙子道:
“此戰還請勿要用建功立業這四個字,如此也未免太小覷了我們。
名利不應建在同族的尸骨之上。
我們做的,是為先輩報仇血恨,是為人域長盛不衰,是為天地生靈計。”
許木訕笑了聲,拱手道:“仙子說的是。”
“如今大戰已起,人皇閣并不會在意,你我出身如何。”
泠小嵐繼續道:
“莫要覺得,是因咱們背后的各家勢力,人皇閣才讓我們在后面歇息。
戰線是鋪開的,人域此次出擊,便是將攥起的拳頭打了出來;
如今天宮戰線并未被沖垮,咱們人域一方的氣勢已開始衰弱,稍后必是慘烈且膠著的大戰。
一旦前方三路大軍有一處告急,我們就要頂上去。
各位,有句話是無妄兄曾對我說的,我今日想借這話,與各位叮囑一二。
戰局上,僅憑一腔熱血是不夠的,我們必須多想、多看、少說,能讓我方減少損傷、盡可能給對方擴大損傷,就是贏得大戰勝利的最根本方法。
各位還需冷靜一些。”
眾將領不論老少各自抱拳行禮。
泠小嵐提著短劍微微欠身,便轉身離了大帳,留下了背后幾名年輕將領的贊嘆聲:
“泠仙子當真……當真……”
“怎么?”
“越來越有傳說中聽訞大人的風范了。”
“啊,無妄殿主與泠仙子當真良配。”
隨后便是幾聲笑語,又被老將罵了幾句,匆匆離了大帳。
泠小嵐所說其實不錯,分析的也頗為到位。
人域與天宮激戰兩天兩夜過后,雙方戰陣呈犬牙交錯之勢。
因古時的百族強者不斷被天宮喚醒,雙方總體實力已是持平,人皇禁衛軍也開始有限度的投入大戰,火之大道與數十條人域頂尖‘自身道’拱衛人域防線。
這支少爺軍,也在大戰爆發的第三日正午,終于得了調令。
當下,數不清多少年輕面孔,領著仙兵、駕著白云、催起戰陣、豎起大旗,攜驅狼逐虎之勢,朝北面威壓。
泠仙子帶來的那批玄女宗高手,已分散在各部戰陣。
不圖名利;
不為功績;
為人域繁盛;
為祖輩鮮血。
人域的這群年輕人高呼著無敵之名,朝大批神衛大軍的后部包抄而去。
與此同時。
中山北境,吳妄修行之地。
本以為后面真正爆發大戰,最少還要半個月、一個月的吳妄,聽到云中君轉述的中山戰情,整個人都有些懵。
這哥倆躲在那還算寬敞的石縫中一陣嘀咕。
云中君還是偽裝成了睡神那微胖的模樣,倚靠在光滑的石壁上,手中端著幾枚玉符。
吳妄盤腿坐在側旁,一股股精純的神力自項鏈涌入他體內,他也在不斷思索。
“想不通。”
吳妄道:“神農老前輩為何突然就全軍出擊了?莫非是有咱們不知道的內情。”
“憑此時你我知曉的消息,確實無法解釋通透。”
云中君輕吟一二,笑道:
“此次人域北伐,跟伏羲大限來臨前一千年爆發的數次北伐,其實相差無幾。
當年追隨神農的那批頂尖高手,而今壽元已無多,想要發揮余熱,想辦法拼死幾個先天神。
事情本就是這般。
人域此前三年也都是按照這個思路在走,不斷騷擾天宮、挑釁天宮強神,保護人域新生代的實力。
但這次……”
“莫非是有其他危機?”
吳妄如此反問了句。
云中君微微搖頭,掐指推算了一陣,又抱起了胳膊,嘀咕道:“人域的危機不就是這么點事。”
鳴蛇的嗓音自外面傳來,鉆入兩人耳中:
“除非,人皇發動此次大戰,并不只是為了讓老一批人域高手拼死幾名先天神,消耗天宮實力。”
吳妄和云中君對視一眼,倒是略微挑眉。
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罷了,別亂猜了。”
吳妄看向仙府那一直被自己封鎮的炎帝令與變身氣,低聲道:
“不管如何,我還是問問老前輩。
有話悶在心里、或是話說一半引起什么誤會和悲劇,多交流都可避免。”
“可要讓人皇知曉咱們的存在?”
“不可,”吳妄立刻否決,傳聲道:“我們信得過神農前輩,但人皇畢竟是人皇,與我們天道并非完全同路。”
云中君挑了挑眉,嘴角的笑容滿是輕松。
吳妄閉目凝神,一縷神念沉入了那變身氣中,沒有撤掉周圍包裹的神力,徑直開始呼喚。
“前輩……老前輩……陛下……岳父大人!”
“嗯?”
神農的嗓音立刻傳了過來,嗓音略有些沙啞,應當是許久沒有開口說話所致。
“是無妄啊,怎么了?”
神農笑道:“在北野鼓搗的那點小秘密結束了,可以來中山撈點神力了?”
吳妄嘴角抽搐了幾下,笑道:
“瞧前輩說的,我名義上還是前輩的繼承者,正所謂大江大河浪打浪、前浪被拍在沙灘上,人域發生這么大的事,我總要問候下。”
“哼!她沒過來吧。”
“我娘照顧著。”
“那就好,”神農緩聲道,“吾就這一點私念,全寄托在你這里了。”
“嗯,”吳妄道,“要不,提前留幾個名字,以后我們得了子嗣,在里面挑來用?”
神農那頭沉默了一陣。
但吳妄已經明顯感知到了火之大道的暴動。
怒了,人皇老爺怒了!
“玩笑、玩笑,這不是讓前輩您能放松下,”吳妄正色道,“不過我也有些納悶,為何……要有這么大的死傷。”
神農并未回答。
吳妄又問:“我聽霄劍道兄說起,是有一批老前輩壽元不夠了?”
神農依舊默然。
“不是,有什么話還是不能跟我說的嗎?”
“那你在北野搞了什么,不也是避開了吾的視線?”
神農笑呵呵地回了句,言道:“不必擔心,一切都在計劃中。”
吳妄卻道:“可,如果在人域存在伏羲先皇所留眾多后手的前提下,我們主動殺到中山,與天宮一換一,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神農微微一嘆。
“帝夋早已非燧人先皇時的帝夋,那時的帝夋心懷自己的下屬,能不計后果帶著大軍攻打人域。
現如今的帝夋,變得隱忍,也變得讓吾有些心底難安。
帝夋自我意識回歸天宮后,與秩序化身時期又不一樣了。
如今帝夋更在乎他自身的得失,若事不可為,當前的秩序他也可摧毀重建,任憑吾如何激將,都不會讓天宮勢力在吾活著時,觸碰人域。”
吳妄默然:“前輩,這話我是不信的。”
“那就先不信著,”神農道,“不如,你我做個簡單的交易。”
吳妄:……
“有需要我做的,開口就是。”
“不,吾是在與你背后的勢力做交易。”
神農笑了幾聲,言道:“你是個好后生,但如果你僅僅只是個好后生,遠遠不夠。”
“前輩說吧,”吳妄緩緩吐出幾個字,“我酌情以待。”
“善。”
人域北境,神農靜靜坐在火蒼龍額頭,注視著中山那連綿無盡的山與海,開口說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