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明媚的一天,一對令人意外又不那么意外的一男一女組合走在陰陽寮的走廊里,停下來觀賞中間的庭院。
陰陽寮在藝術性上絞盡了腦汁,請了當代最有名的庭院設計師搞了一個非常有味道的日式院子。
院子中間全都是沙子,不像是中式和西式那樣有池塘噴泉之類的東西。
但那一大排沙子呈波浪狀,一排接著一排,無論是波浪沙之間的距離還是平行程度都仿佛用尺子量出來的那樣,非常整齊,令人賞心悅目。
波浪狀的沙堆被小石子圍起來,外側鋪了一層鵝卵石,邊緣能看到幾座石燈,擺放得恰到好處,既不會覺得礙眼,又很有美感,等晚上亮起來的時候更是漂亮。
但別看那幾個石燈看上去陳舊,好似百年前寺廟中的老物,可實際上,石燈里頭存放的是現代的高科技,一到晚上會自動點火,甚至還考慮到了季節造成的日落時差,內置了一個聯網的時計。
在庭院最深處角落,種了一棵銀杏樹,現在季節不對,但到了秋天,可以看到整棵樹上垂滿了金燦燦的杏葉,杏葉落到地上,好似灑了一層金粉。
白石羽流側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右手靠在木欄上,嘴角帶笑的望著庭院。
在他看來,那棵銀杏樹在不盛開的時候,才是這個庭院的設計師想要表達的美學重點,同時也是扶桑最重要的美學意識觀念——侘寂。
侘寂指的是美學中,外表的殘缺,從老舊的物體的外表下,顯露出的一種充滿歲月感的美。
即使是外表斑駁,或是褪色暗淡,都無法阻擋的一種震撼的美。
未盛開的銀杏樹,看上去略顯滄桑,樸素,又安靜沉悶,給整片庭院都帶來了一股敗落的灰色調。
石燈上的些許青苔和舊跡,更是加強了這一點。
可正是這樣,反而讓庭院的美得到了升華,有一種能讓人安安靜靜的坐下來欣賞的說服力。
不過,白石羽流卻反而越看越覺得可惜。
“這么美的地方放在這里,簡直是白瞎了。”
白石羽流笑著毒舌一句。
東京的陰陽寮總部作為總覽扶桑的陰陽寮,在各方面的忙碌程度都要遠超其他地方的陰陽寮分部,而這條走廊正是陰陽寮通往外界的通路之一,基本上從陰陽寮門口進來,和從陰陽寮里頭要出去的人,都會經過這座庭院。
可每天經過這里的人,不是要去上班的社畜,就是出門辦事的社畜,哪里有那個心情和時間坐下來欣賞這些有的沒的。
所以白石羽流才說,這座庭院放在陰陽寮純粹是白瞎了,除了當做偶爾有貴客登門用來顯擺一下,也只有像現在的白石羽流和常狐這樣,偶爾找到時間能偷懶,來這找找清閑的人,才有興趣觀賞風景了。
站在白石羽流身邊的常狐冷冷的斜了他一眼,“這就是庭院原本的作用,擺設一旦有了實用意義就不叫擺設了。”
“哼嗯.....嘛,倒也沒說錯。”
白石羽流懶散的點點頭,看樣子根本沒聽進去。
常狐也不在意他的態度,端正的坐下去,學著白石羽流那樣側著身子看著庭院。
空氣慢慢沉寂下來。
常狐不自覺的看了白石羽流一眼,眼神有些恍惚。
她隱約記得,在十幾年前,她和白石羽流都是孩子的時候,也曾像這樣結伴在陰陽寮里到處找地方玩耍。
如今時光流傳,歲月無情。
白石羽流不再是當初那個摔一跤就會哭鼻子的小胖子,她也不是當初那個刁蠻任性,揪著白石羽流的頭發欺負的小姑娘。
他們長大了。
常狐的眼神慢慢變得平靜悠遠,扭過頭去。
“最近小心一點。”
白石羽流突然開口說道。
常狐斜過眼,便看見他下巴靠在手臂上,表情不似在開玩笑。
她暗暗思忖了一番,自己最近有沒有得罪什么仇家,亦或是因為什么事被人盯上。
白石羽流緊接著說道:“陰陽寮寮長的位子空著很久了。”
“.......是有這么回事。”
常狐點頭,安靜的用眼神詢問緣由。
“有人在攛掇我去當,這幫蠢貨,明知道我在刻意避開這種苦差事。”
白石羽流轉了個身,整個人靠在椅背上,雙手平攤,整個人好似要陷在椅子里,長嘆了口氣。
常狐眼睛閃了閃,有點好笑。
白石羽流陷入這種權利紛爭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他當上陰陽寮第一之后,類似的事情就從沒在他身邊消失過。
白石羽流以前不愿意在東京久待的原因也是這個,被鬧煩了。
最關鍵的是,他沒辦法強硬拒絕。
因為讓他頭疼的那些人,或者說勢力,正是當初為白石羽流奔走,為他搜集資源,輔助他和他的姐姐白石浮夢成長,給了他們發展能力的舞臺的人。
而當初他們幫了白石羽流多少,現在就要從白石羽流身上扒下來多少好處。
白石羽流很想拒絕,但是無法拒絕,只能通過跑任務的方式逃避。
但現在隨著妖魔的出現,還有蠢蠢欲動的銜尾蛇,白石羽流在陰陽寮的命令下不得不常駐在東京,如無必要不會離開陰陽寮總部,作為陰陽寮的‘鎮石’而存在,別的不說,震懾那些宵小很好用。
可這下就苦了白石羽流,現在在東京走不掉,一些以前刻意避開的麻煩事現在一股腦全砸他頭上了。
而且,大概是背后的那些人也憋得太久了,現在不僅是打算把白石羽流送上寮長的位置,赫然還打算搞一個大新聞。
“長老團的青衣長老,已經有九十多歲了吧。”
白石羽流仰頭看著天花板,輕聲說道:“這個年紀,也確實差不多該退休了。”
常狐臉色變化了一下。
她沉默了一會兒,謹慎道:“這是你的意思...?”
“我?哈哈哈,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白石羽流哈哈笑著擺手,可笑著笑著臉色就垮下來,“那幫老頑固這次是玩真的,常狐,別把自己陷進去。”
常狐又是沉默。
清風吹拂,不遠處盡顯破敗的銀杏樹樹枝微微搖晃。
走廊重新恢復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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