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悠放開雪莉的手腕,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
他能感受到雪莉的心理防線在崩潰。
被他三言兩語灌輸的嘲諷,嚴重的打擊到了。
——畢竟再怎么厲害的天才,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丫頭嘛……
想要用語言煽動對方的情緒,對白川悠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
雖說不知道雪莉會不會把仇恨化作動力,回到崗位繼續開發藥物……
但那些白川悠壓根不在乎。
他所在乎的,僅僅是這樣做可以減輕朗姆的多少懷疑而已。
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了。
被組織重度懷疑的白川悠,根本沒心思考慮雪莉的事情。
不算開闊的辦公室,被短暫的沉默包圍。
四周寂靜無聲,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白川悠有著解析能力,早就發現雪莉的臉上已經布滿淚水。
不過這丫頭很拼命的抑制著,連一絲抽泣聲音都沒發出,著實讓人佩服。
“你殺了我吧……”
這時,雪莉抬起頭,將目光投向前方,堅定的出聲道。
她的眼神黯淡無光,仿佛對世間的一切都不抱有希望。
——前方的路途上,再沒有那個自己在乎的姐姐……就算她繼續茍活著,雪莉也不知道是要為誰而活。
她此時的心中,比她的眼神還要空洞一百倍。
怒火化作絕望后,仔細動腦子想想……
克什瓦瑟有著組織龐大勢力的庇護,堪比特工的個人行動能力,巨大的黑色人脈網……
就算對方殺了自己的姐姐,還在自己面前若無其事的蹦跶……她又能如何呢?
面對這樣一個仇人,就算自己想要復仇,也就真的只能想想,做出來也只是徒勞無功。
畢竟,雙方的等級相差太多。
投身研究十多年,雪莉除了科研以外一無是處,在克什瓦瑟面前顯得太過微不足道。
以“一般人和職業摔跤手”來形容雙方的差距,都遠遠不夠。
如果硬要舉例,或許就像“人類跟主戰坦克比賽拔河”。
這已經不是誰勝誰負的問題。
就算主戰坦克什么都不做,人類也無法拔動它分毫。
自己復仇的決心,在對方眼里,可能就是茶前飯后的一個可笑笑話。
或者說,復仇這一行動本身,可能也在克什瓦瑟的計算之中。
不然,對方又怎么會對她很期待似的,主動把“復仇”說出來呢?
她開始覺得克什瓦瑟這個人就如同惡魔。
就算自己臥薪嘗膽,隱忍策劃復仇計劃,最終也只是被對方玩弄在手掌心之中。
仿佛一個永遠都走不出支架掌控的提線木偶。
雪莉越想越覺得萬念俱灰。
憤怒,絕望與恐懼交織在心頭,但更多的是決然。
——她的人生,可不是為了取悅克什瓦瑟這種瘋子而存在。
哪怕是死,她也要體面的離開這個世界。
這時——
白川悠聞言聳聳肩,動作悠然的退開一步,轉頭看向琴酒。
雪莉能不能死,他說的可不算。
琴酒說的才算。
在白川悠的注視中,琴酒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
“雪莉,既然你一意孤行,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你。”
“不過,看在你對組織貢獻重大的份上,我會暫時把你關押在毒氣室,給你最后一次反省的機會。”
“……記住,是最后一次。”
語氣冷冽的重復強調著,琴酒轉過頭,看向白川悠:
“克什瓦瑟,送她去毒氣室。”
白川悠聽得微微一愣。
自己都撕破臉,把雪莉刺激成這個一心求死的樣子了,還有什么好反省的?
講真,組織有些時候的腦回路,是真的讓他有點跟不上。
白川悠朝琴酒的表情看了幾眼。
他現在有理有據的懷疑,這些都是朗姆在幕后搞出的固定計劃。
琴酒這次,看似是一起參與進來了,實際只是個執行朗姆劇本的無情演員。
想到這,白川悠應了一聲,伸手抓住雪莉的胳膊,將她一把拽了起來。
“那就走吧,雪莉小姐,自己配合點,別讓我拽著。”
雪莉完全沒有抵抗,只是隨他擺弄。
被白川悠伸手拉起來后,雪莉深刻凝視著白川悠的臉兩秒。
似乎是要將這張可憎的臉,刻錄進記憶深處。
接著,她冷哼一聲,用力甩開白川悠的胳膊,自己主動朝毒氣室走去。
研究所這一畝三分地,除了幾處禁區外,雪莉熟悉得像是在自家后花園。
見她這樣,白川悠也樂的輕松,隔著兩步距離,慢悠悠的跟在雪莉身后盯著。
至于琴酒,此時依舊是一個拍攝位,處在白川悠斜后方跟隨,給朗姆提供最佳的監視視角。
在琴酒這臺主攝像機,與研究所監控傳來的諸多畫面前,朗姆一直保持著聚精會神,緊盯屏幕。
有這么多的電子眼,他跟實際在場也沒什么區別了。
剛剛的發生一幕幕,朗姆都看在眼里。
不久,三人走到毒氣室。
研究所的毒氣室,是個完全封閉的小屋子,出入口只有正面一道比保險柜還厚的鐵門。
拿出鑰匙繁瑣的打開鐵門,甚至有被擠壓的陳舊空氣噴出,吹拂在琴酒臉上。
關于這個位置,也是朗姆經過深思熟慮,所指定的位置。
如果克什瓦瑟想在這里動手腳,除非在研究所下面挖個地道用來帶人逃跑,不然,想跟上次一樣變魔術是不可能的。
朗姆考慮的很是周到。
他大致的做了個總結。
上次之所以放跑了宮野明美,是因為選擇在不熟悉的地理位置做處決任務,不定因素太多了。
這次換成組織自己的地盤……他倒要好好看看,克什瓦瑟還有什么本事搞小動作。
三人進入到毒氣室內。
雪莉一言不發的靠在墻壁邊。
白川悠和琴酒則是四下打量起來。
室內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陰森。
厚實的鐵門,無窗的水泥墻壁。
在這個毒氣室被關押,二十四小時不見陽光,人的時間觀念會被打亂。
待上一兩天,就會產生精神上的壓抑感和不適感。
晝夜不分,變得萎靡。
——關于陽光的重要性這一點,mc玩家應該深有體會。
總而言之,這是個懲戒犯錯者的絕佳地點。
而毒氣室內,有一個不知是垃圾口還是排風口的通道,不需要擔心缺氧的問題。
當然,通風口的通行處小的可憐。
以成年人的體型……除非有人能像柱男那樣,把身體縮成一個小肉球,不然根本無法通過。
哪怕是小孩子想要鉆過去,都得看具體的體型,與具體的身體素質來判斷。
琴酒這會也注意到這個通風口。
把視線在上面停留一瞬,他看一眼通風口的大小后,很快便失去興趣,再去關注其他的位置了。
就這樣,確認毒氣室沒有任何問題后,琴酒才拿出個手銬,遞給白川悠:
“把她一只手腕銬在管道上。”
按照朗姆的意思,這些工作全部需要克什瓦瑟本人來干。
不斷的給他制造這種可以搞小動作的機會,瘙癢他的耐心。
只要克什瓦瑟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稍微搞出一點小動作……朗姆就會立馬讓琴酒槍斃對方。
接過手銬,白川悠挑挑眉,主動提醒:
“不銬兩只手么,我們可以把手銬橫過來,從中間交叉穿過管道銬她……”
還不等他說完——
琴酒聽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
不斷散發出“勞資用你提醒?”的意思。
接著,他按了按帽檐,解釋道:“留她一只手,讓她能喝水進食……”
“暫時還不要她的命。”
白川悠沉默了。
好吧,即使他出言提醒,也改變不了組織的奇怪想法。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世界線收束理論吧。
只要自己不跳出一個既定范圍。
某些不會變的名場面,無論他怎樣去出手干涉,都很難將其改變。
所以……
依照琴酒的命令,白川悠點點頭,沒多說什么廢話,干凈利落的把雪莉的左手,銬在一旁結實的鐵管上。
看著這一幕,琴酒其實已經徹底消除了疑心。
朗姆的擔憂是多余的。
——克什瓦瑟就算反了天,也不可能出手救雪莉。
以他對克什瓦瑟的了解,事情順利進展到這一步,依然沒有任何破綻,對方的嫌疑基本可以洗清。
接下來的事態發展,琴酒已經不怎么關心了。
或者說,他心里都有點懶得繼續下去了。
之所以還能繼續做下去,一方面是為了服從組織命令,一方面是為了讓朗姆完全的心服口服,消除對克什瓦瑟的懷疑,把注意力暫時轉移到其他地方。
——有這個閑工夫,浪費時間在克什瓦瑟身上找破綻,還不如調動組織外界的力量,主動查一查宮野明美有可能逃亡的地方。
“諾,老琴,這樣可以了不?”
把雪莉銬好,白川悠用力扯了扯手銬的鐵鏈條,展示給琴酒看。
沉重的金屬碰撞聲嘩嘩作響。
手銬和鐵管摩擦相撞,無論是看起來還是聽起來,都堅固的無可挑剔。
琴酒上前象征性的檢查一番。
確定克什瓦瑟不會出手救雪莉,他還要保證雪莉不會自己想辦法逃跑。
但,這種可能性也無限接近于零。
不說別的,就單單這幅手銬,雪莉都掙脫不開。
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研究員。
利用發卡的塑料絲,或是信用卡之類的玩意撬開手銬……諸如此類的高端操作,在雪莉身上根本不可能發生。
而且,毒氣室的這道鐵門,在完全上鎖之后,鎖眼連子彈都打不壞,琴酒早就親自試過了。
舉個比較明朗的例子。
若是他自己被關進這間毒氣室,都沒有哪怕半點逃生的可能。
就算他能輕松掙脫手銬,但也沒辦法破門或是破墻。
所以,更別說雪莉區區一個小丫頭片子了。
琴酒這樣客觀的分析著。
檢查完手銬沒問題,琴酒又在毒氣室里繞著走好幾圈,才終于和白川悠離開毒氣室,鎖好大門,正對著毒氣室,等待起來。
就像是產房外等著結果的丈夫似的,琴酒默默坐在毒氣室門口,表情似是在思考,一言不發。
完成關押雪莉的簡單任務后,白川悠看了看緊閉的毒氣室門,又看了看琴酒。
然后忍不住開口詢問:
“那什么……我能走了嗎?”
“不能。”琴酒很直接的告訴白川悠,“你接下來,在雪莉出來之前,一直要死守在這個地方。”
白川悠露出黑人問號。
垂死病中驚坐起,產房外的丈夫竟是他自己?
這tm到底什么操作?
難不成組織關押雪莉一天,自己也得跟著陪同一天嗎?
他嚴重懷疑琴酒是公報私仇!
白川悠眼角抽動:“能給我個理由嗎?”
“這是命令。”琴酒淡淡道。
白川悠:“……”
“不是啊,琴醬……”
“雪莉怎樣跟我沒關系吧?她在里面不吃不喝一整天,被痛苦的監禁著……難不成我也得跟著分擔痛苦?”
“這是命令。”
琴酒一字一頓的重復,語氣又沉又冷,毋庸置疑。
“不要再讓我重復第三遍,克什瓦瑟,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白川悠表情一胯,有種想罵人的沖動。
如果這是朗姆安排的主意,那他可以很負責的告訴對方,自己成功被這個命令惡心到了。
——在外面等著雪莉哪也不能去,跟一起被關禁閉有什么區別?
他嘆了口氣。
偏偏這個節骨眼上還不能被抓到把柄。
如果鬧出矛盾,被朗姆揪住尾巴,那么對方一定會更加變本加厲的針對他。
所以他暫時得小忍一手。
白川悠暗暗思索著。
而且,退一步,再往好的方向想想。
至少干等著浪費時間的環節里,還有個琴酒一塊陪著,也算是多個可以聊聊天的伴,對他受傷的心靈聊以慰藉。
然而,白川悠才剛思考到這。
琴酒突然站起身:“我去給上面匯報工作,你繼續監視毒氣室,哪也別去。”
說完,他兩手插進風衣口袋,轉身拐進走廊。
只剩下白川悠孤身一人,在毒氣室門口,有些傻眼的看向琴酒離開的方向。
這種感覺,怎么說呢……
雖然沒有風,但他卻感覺好冷。
不過,再退一步想想——
就算沒有個伴陪著,自己也可以用手機玩玩貪吃蛇,聽聽音樂,刷刷電子書啊。
想到這里,他自我安慰似的露出一絲微笑,拿出手機消遣。
另一邊。
琴酒不緊不慢的遠離毒氣室,來到研究所某間隱秘的無人監控室中。
進入室內,他把胸前的攝像頭暫時關閉,掏出手機撥通朗姆的號碼。
隨著電話接通,琴酒沉聲道:
“你應該全程看到了吧?”
“克什瓦瑟的表現沒有任何問題,如果他是叛徒,這個時間應該會有所行動才對。”
琴酒抬起頭,注視著監控屏幕中的無數分屏。
其中有一小片分屏上,顯示著白川悠坐在毒氣室門前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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