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笠博士語氣有些為難。
在他看來,這就是一個穿著大人衣服,頂大雨離家出走的叛逆小女孩,不知從哪里打聽來了工藤新一的名號,然后主動找上門來騷擾。
在阿笠博士復雜的注視中,雪莉整理了下過于肥大的白大褂,語氣清冷的說道:
“沒錯,我是他的親戚,有件事情需要找工藤新一確認。”
望著這幅人小鬼大的模樣,阿笠博士忍不住愣了愣。
而高木警官這時見博士沒說話,還以為對方是默認了。
于是點點頭,露出笑容:
“那……博士,這孩子就暫時在你這里等著吧,什么時候工藤回來,你再轉告他一聲。”
“……現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我也不方便在你這逗留太久。”
說完,高木和阿笠博士對了下眼神后,撐開傘,拿著車鑰匙,轉身走進雨幕中。
可能是在案子中打過幾次交道,對博士的人品很放心的緣故。
高木并未擔心小女孩留在這里會出問題,很放心的離開博士家。
目送高木開著車遠去,阿笠博士嘆了口氣,把視線下移,有些頭疼的看向雪莉:
“小朋友,你找新一到底有什么事?”
雪莉沒說話。
礙事的人走后,她有的是時間可以說正經事。
她伸手拂去遮擋住視線的茶色劉海,瞇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阿笠博士。
如同一位審查下屬的干練部門經理。
看著眼前一頭白發,滿臉善意堆笑,身材圓潤的眼睛老年人,雪莉心里滿意的點點頭。
她以前在調查工藤新一時,曾做了不少功課。
眼前這個老頭,是工藤新一父母多年的摯友,幾乎是看著工藤新一長大的存在。
而現在,工藤新一縮小成小孩子,為了隱瞞身份,需要一個小孩子的合適身份。
如果雪莉沒猜錯的話,這個小孩子的身份,就是阿笠博士給他弄的。
所以,阿笠博士很有可能知道工藤新一的情況,并且作為對方暗中的協助者,秘密為工藤新一提供幫助。
無論是生活上的,還是破案上的。
雪莉目不轉睛注視著阿笠博士,心中將正確答案猜測個七七八八。
但作為正在逃亡的人,雪莉當然不會直接開門見山——萬一對方不是她想的那樣,可就難以收場了。
畢竟,見識到白川悠這種口蜜腹劍的組織成員后,她時刻謹記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戒言。
所以。
她以小孩子的語氣試探道:
“老爺爺,你是阿笠博士吧?我在網絡上看過你的發明。”
“老,老爺爺……?”
阿笠博士眼角抽了抽,露出如遭暴擊的表情。
雖然自己頭發是禿了點,看起來比較顯老。
但你好歹也叫聲叔叔啊……
自己看起來很想老爺爺么?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頭頂。
只能摸到令他心涼的地中海。
然而雪莉沒理會阿笠博士有些幼稚的舉動,繼續說道:
“博士,是這樣的,有個人讓我捎帶一句問題過來。”
“——吃下某種奇怪的藥品后,工藤新一過得還好吧?”
聽到“藥品”兩個字,阿笠博士頓時緊張。
要說新一最近吃過什么奇怪的藥,除去那個組織的縮小毒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難不成,有什么人知道了新一變小的秘密,并且神神秘秘的派來一個小孩子來傳話?
阿笠博士看向雪莉,思考不斷。
接著。
收起一臉還在哄小孩的微笑,下意識把頭探到門外環視,確定附近沒人后,才關好門,拉著雪莉進屋子里。
“喂喂,小朋友,你剛才說的話是什么意思?”
阿笠博士神色凝重的問。
雪莉一看他這副極其動搖的表情,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后忍不住揚揚嘴角:
“我可不是什么小朋友……”
“我的代號是雪莉,專攻藥品開發與生物化學的博士。”試探過后,雪莉直入正題。
“啊?”
博士嘴巴微張,有些懵逼,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雪莉沒理會阿笠博士的反應,繼續敞開天窗說亮話:“工藤新一吃下的藥物,我就是開發者之一。”
“……并且,我也吃下了相同的藥,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
阿笠博士已經目瞪口呆。
在腦中艱難的消化一下情報內容,然后他才釋然。
難怪眼前這孩子看著年紀不大,一舉一動卻透露著和年紀不相符的氣質。
在阿笠博士逐漸難以管理的凝重表情中,雪莉開始訴說叛逃組織的來龍去脈。
——當然,具體內容只有一些干貨,敏感內容她是一句沒說。
她的目的主要是為了博取阿笠博士的信任,見到工藤新一。
若是無腦泄露出組織的太多情報,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在毒害別人。
“總之,我發現工藤新一縮小的秘密之后,修改了他在組織的資料為死亡,暫時應該不會讓他有危險。”
“不過,若是接下來我被組織抓到,逼問出叛逃前的事跡,工藤新一肯定也會性命不保。”
“所以……您能不能暫時的收留我,讓我在這里躲避一陣子呢?”
阿笠博士擦了擦額角滑落的冷汗,勉強擠出個笑臉,點點頭。
你都把自己跟工藤新一綁在一條線上了……我還有理由拒絕么?
另一邊。
換了身衣服的白川悠,已經來到了毒島宅邸。
例行驗證了身份后,他一路來到軟禁宮野明美的房間。
只是,讓他稍稍意外的是,成實此時并不在這里。
反倒是一位相貌熟悉的年輕女人,守在客廳中。
女人的披著一頭烏黑細致的長發,氣質顯得柔美,屬于標準的高雅型美女。
不過,在女人的那雙眼睛里,卻寄宿著無數黑暗的影子,與柔美的外貌格格不入,有種非常難以接近的感覺。
看著女人的臉,白川悠輕車熟路的上前打招呼:
“岡谷小姐,在這里待的還習慣么?今后可能很長一段時間,都要麻煩你在這里做事……”
沒錯。
這個女人正是岡谷典子。
和難以接近的外表不同,填滿她心靈之海的東西,卻是對白川悠的狂熱信仰。
白川悠過去欺騙了她,嘲笑并否認選擇了“死亡”這條道路的她。
但就結果而論,白川悠阻止了岡谷典子自殺的行為,從道義方面被她無限放大,并抱有感激與崇拜的心理。
通過巧妙的行為拯救自己,代替亡夫成為自己人生的轉折點,堪比神明大人一般的存在。
——在岡谷典子眼里,白川悠就是這樣的形象。
離別不只是痛苦,也是回憶。愛不止是孤獨,也是幸福。
——在決定自盡那晚所聽到的話語,就這樣深深刻在岡谷典子的內心最深處。
這份對白川悠的狂熱,隨著對白川悠更加深入的了解,逐漸化為她生存的唯一理由。
用兩個字來概括就是魔怔。
現在對她來說,除了白川悠以外的一切事物,都可以毫不猶豫的丟進垃圾桶舍棄。
就算是微笑著把自己的喉嚨割斷,表演出一幕自殺劇……只要白川悠點頭開口,溫聲細語的鼓勵她兩句,她就會毫不猶豫的照做。
——例子極端是極端了點,但這個本質的方向,是一點都沒搞錯。
正因如此,岡谷典子之前在收到白川悠的詢問,要不要來進行非法的“幫忙”后,就發揮了難以置信的行動力。
只是一天的時間,就辭去了手頭的工作,然后找到白川悠所說的地址,到這里來看護一位身穿拘束服的年輕女人。
面對這樣的岡谷典子,白川悠心里是一百個放心。
只不過,他也沒太多需要普通人去做的秘密工作就是了。
留在毒島宅邸,輔助成實一起看護宮野明美,算是可驅使對方的最高價值。
白川悠在心中這樣衡量著。
而這時,岡谷典子看到他進來,臉上頓時露出發自真心的喜悅表情:
“白川先生!”
“……沒關系的,只要是白川先生的期望,我一定不會辜負。”
帶著強烈的期待感,她點頭說完以后,目光炯炯的盯著白川悠。
就好像打籃球的看到喬丹,玩說唱的見到姆爺,LOL玩家和faker面對面交談一樣……
目光中除了狂熱還是狂熱。
白川悠被這種視線看得有點啞然。
這個岡谷典子,平平無奇沒啥特技。
可就是這個忠誠度,有點非比尋常,直接碾壓自己所有可以拿得出手的線人。
自己和別人辦事達成目的一致,靠的都是利益牽扯。
唯獨和岡谷典子,靠的卻是狂熱信仰這種玄之又玄的玩意。
在岡谷典子的注視中,他把宮野明美的情況簡單說了下,并隱晦的向對方表示,沒啥事就別頻繁活動,一直在大宅院里待著就好。
誰料,岡谷典子聽后直接道:
“白川先生大可放心,這點眼力我還是有的。”
“在來之前,我早就已經辭去了現在的工作,并且將居住的公寓低價出租……”
聞言,白川悠一樂:“不至于不至于,又不是要終身監禁你,只不過是讓你過來幫著干些雜活而已。”
“……有什么問題,就跟你今天見過一面的成實醫生說,不要主動聯系我……事情結束后,我自會找上你。”
說著,他又朝宮野明美房間的方向指了指。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看護好那個女人,知道么?同時也不要輕易聽信那個女人說的話,只記住我說的話就行……”
“這段時間,我每天都會過來一趟,若是那個女人出了什么問題,回頭我拿你試問,明白了么?”
“好,我明白了。”
岡谷典子沒有任何不情愿的點點頭,心中還在感嘆——
這個拘束服女人,倒是運氣夠好的。
被好心的白川先生救下,還選在這種守衛森嚴的地點暗中保護。
想到這里,她笑了笑。
看到岡谷典子被他警告一番后,反而一個人傻笑,白川悠頓時有點奇怪:
“怎么了,突然笑什么?”
“我只是有點感嘆。”
岡谷典子伸手,把遮住耳朵的發絲輕輕撩到耳后,“這個被拘束的女人,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知道,可不是每個可憐人都能獲得白川先生的救贖。”
“她能得到您莫大的幫助,非但不想著報答您的恩情,反而一整天滿腦子只想著逃跑……真是太不識好歹了!”
聞言,白川悠眨眨眼。
岡谷典子這話說的,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感情對方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站在自己這邊的魔怔人了,就連思維模式都變得有些病態。
不過這也不算是什么壞事。
只要夠忠誠,行動力夠高……
就算是個精神病,白川悠都可以欣然接受。
想了想,他沒發表任何觀點,只是對岡谷典子說道:“無妨,你做好你的工作就行了,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隨后,白川悠走進宮野明美的屋子里,簡單操作兩下,重置炸彈。
全程僅僅花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
由于對方是睡著的狀態,這一系列行為甚至都沒驚醒對方。
出來后,他問岡谷典子:“對了,成實醫生現在在哪你知道么?”
聞聽此言,岡谷典子捏著下巴道:“這個……應該是在宅院后面的演武場吧?”
“這樣啊,謝謝了。”
白川悠點點頭,慢慢離開房間。
開啟解析掃視一番后,他很快找到位置,在大宅院里七拐八拐,一路來到演武場。
這里原本是泥參會以前遇到突發情況,毒島集結人手用的場地。
但之后毒島的地位一高,召集人手這種事,根本不需要親自去做,久而久之這塊場地也就廢棄下來,逐漸演變為手底下練家子切磋武藝的演武場。
從演武場的通道悄悄進入。
隔著老遠,白川悠就看到兩道身影在空地上快速纏斗。
一個是橘真夜,一個是成實。
兩人手中各拿著一把匕首,正在進行搏殺切磋。
借著解析能力,白川悠很驚訝的發現,成實在搏殺中使用的其中幾招,都是他自己比較常用的握刀方式。
而依靠著這種小技巧,使得成實在冷兵器的搏殺技能方面,居然能勉強跟橘真夜周旋一會。
白川悠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上次心血來潮,在家教對方的那點三腳貓功夫,居然被對方如此好的消化掌握……
這么點時間,拼匕首這一塊都能跟橘真夜碰一碰了,簡直有夠天賦異稟的。
一時間,他沒靠近過去打擾,只是靠在通道邊,興致勃勃的遠遠觀望著。
兩人的搏殺切磋,并不是見招拆招的那種花架子教學,而是真的在用殺招單挑。
匕首雖然是沒開刃的,但用力割那么一下,刀尖也能給皮膚劃出血來,危險系數不低。
空地中。
兩人如蝴蝶般飛舞,像蜜蜂般刺擊。
漆黑的夜里,只能聽到偶爾匕首相撞的交鳴,以及匕首揮空的輕微破空響聲。
橘真夜一招一式都充滿威脅。作為一名擅長近身作戰的前任殺手,她的搏殺能力毋庸置疑。
面對她的進攻,成實的應對也滴水不漏。
畢竟本就是個天賦異稟的好苗子,跟著橘真夜一起練了這么久,過程中還接受過白川悠的王者指點,耳濡目染……
成長速度想慢下來都難。
總之,兩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對手身上,誰也沒注意遠處多出來的白川悠。
大約兩分鐘后。
橘真夜突然抓住成實的閃躲破綻,將斜刀變為刺擊,刀尖直逼他的脖頸。
想要在失誤的狀態下,招架或躲避這樣凌厲的進攻,基本用常規招式是不太可能成功的。
但,就在這一瞬間,成實卻二話不說,有些自暴自棄的丟出小刀,從側面瞄準橘真夜的臉。
這樣一來,基本是以傷換傷的拼殺方式。
如果不想被匕首刮到臉部,橘真夜一定會變招。
事實上也果不其然。
刀尖離成實的脖頸不到三公分時,被橘真夜迅速抽回,橫向扭轉,彈開飛來的匕首。
成實則抓住這個機會,不講武德的從袖口中滑出另一把刀刃握緊,全力刺向橘真夜的腹部。
后者被這種卑鄙伎倆驚呆了——好好的一刀對一刀,你袖口里還藏著另一把刀是幾個意思啊?
她心中憤憤然,表面則來不及做多余的動作,快速舉手后退,表示投降。
于是,刀刃在橘真夜小腹之前穩穩的停下。
在橘真夜怨氣十足的注視里,成實微微一笑,就仿佛白川悠平日里,露出的那種人畜無害笑容。
“抱歉,真夜姐,這局好像是我贏了。”
——可謂是,即視感滿滿。
橘真夜:“……”
好吧。
她都不用問,就能猜出這招是誰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