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這是需要你自己去判斷的事,我只能說這么多了。”
丟下這么一句話,琴酒便先一步掛斷電話。
聽著電話中相當干脆消失的聲音,白川悠聳聳肩放下電話,盯著閣樓窗外的景色,思緒萬千。
琴酒這個家伙……
也開始有些改變了么?
不,與其說是改變,不如說他已經完全拋棄了迷茫,不再猶豫吧。
畢竟最近組織頻繁的進行內部斗爭。
身為被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人,恐怕琴酒也想明白了。
——到底誰才是敵人,誰才是能夠作為同伴的戰友……
白川悠將身體后仰,愜意靠在閣樓的單人沙發里。
不過,即便如此……
這個男人還是沒辦法坦率的說出“危險的任務要注意安全”這種體貼的話啊。
畢竟,琴酒還是那個琴酒。
從某方面來說,這才像他的性格。
瞇著眼睛看向從窗外斜射進來的陽光,白川悠緩緩讓頭向后倒去,仰望頭頂的天花板。
另一邊。
組織的酒吧據點中。
琴酒掃了眼手機,將通話記錄面無表情的刪除后,沒再有什么多余的動作,就這樣站起身,準備離開據點。
角落窗臺上的中國菊散發著淡淡的芳香。
楚楚可憐的藍色花朵,顯得太過嬌弱可憐,與酒吧的充滿西方風情的背景格格不入。
等等……
酒吧里有中國菊?
琴酒不禁將視線在那上面停頓一秒。
這花在日本叫作翠菊,一般是供奉在墓前的花朵。
究竟是誰這么閑的蛋疼,把這種畫風相差甚遠的小花擺在酒吧里?
琴酒輕皺眉頭。
無論是誰放的,這花所代表的花語,都似乎在向他傳達某種奇妙的意味。
——中國菊的花語是信任之心與追思。而當花色為藍色時,又被賦予了更深一層的含義,即“雖然相信你,但也擔憂你”之意。
想到這,琴酒不由看向身后跟著的伏特加:“伏特加,這花是誰放在這里的?”
伏特加轉頭看了眼中國菊,然后老實巴交道:“大哥,這是昨天夜里克什瓦瑟派人送來的。”
“里面我已經檢查過了,沒什么機關……不過放在這里的確是有些不便,需要我丟掉么?”
克什瓦瑟那張脫線的笑臉在他腦海中浮現。
“不,就在這擺著吧。”
琴酒擺擺手,沉默一會,才毫不在意的淡淡回道。
接著,也不和伏特加繼續說話,琴酒直接扣上黑色的帽子,遮擋住頭頂的銀發,向酒吧的門口走去。
在門口處,他停下腳步,眼神朝著藍色小花的方向略微轉去,但卻沒有回頭。
情報屋。
在閣樓休息一會,白川悠開車來到地下診所。
把車停在門口,開啟解析能力,遠遠往里面看一眼。
見診所緊閉著大門,成實也沒在診所中,他掉轉車頭,在市中心兜了一圈,確定沒人跟蹤,也沒人留意他的車子后,才把車慢慢開到了毒島宅。
不一會,他來到熟悉的小房間中。
剛走進房間,就突然被一團毛茸茸的東西撲了上來。
“汪!”
“誒?才一天沒來,這里的情況還真多呢。”
白川悠感嘆一聲,沒有躲閃,只是不動聲色的護住腰腹,然后順勢被撲倒在地。
這時,女人的說話聲從里面傳來。
“這個聲音……是白川先生么?”
岡谷典子從客廳里探出頭。
在她的注視里,白川悠還在扶著汪汪叫的狗頭:“好了,給我乖一點,再這樣我就沒辦法和你的主人說話了。”
而壓在白川悠身上的狗狗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反而舔起他的臉來。
對此,白川悠無奈的笑了笑,只能打量起這條狗的外貌。
黑白相間的毛色,中長的體型。
這是一條邊境牧羊犬,特點是聰明,乖巧,高智商……不過似乎凡事都有例外啊。
“果然是白川先生!”
這時,伴隨著岡谷典子高興的聲音,她從客廳小跑著迎了過來。
而那條邊牧也終于從白川悠身上爬了起來。
“好久不見,岡谷小姐,你最近好嗎?”
見到來人,白川悠一邊爬起來,一邊隨口問候著。
岡谷典子聽到,有些緊張似的回答道:“是!”
“……真的好久沒見了,白川先生,您是什么時候來這邊的?我一點都沒注意到呢。”
“剛剛才來。”白川悠砰砰輕拍去一身的狗毛。
雖然過程很麻煩,但他卻并不介意。
“我有點事來找成實醫生,他不在診所,所以我就過來這里看看。”
“……說起來,成實到底干什么去了?他好像也不在宅子里吧?”
岡谷典子正偷偷觀察著白川悠的臉,為眼下的獨處情況而竊喜著。
見白川悠詢問,才條件反射的回神,大聲回答:“啊!成實醫生上街去了,下午才會回來。”
“不過他走之前,準備好了您要來拿的藥……話說回來,我聽說白川先生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別問了,問多了我都嫌煩。”
白川悠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岡谷典子閑聊,一邊把視線轉向旁邊。
那里正端坐著剛才的邊境牧羊犬。
它此時剛好坐在白川悠和岡谷典子之間,似乎很開心的搖著尾巴,來回看著兩人的臉。
白川悠對貓貓狗狗之類的小動物,談不上喜歡或是討厭。
反正讓他養他絕對不會養就是了……
貓和狗一類的動物,都屬于不可控制的變量元素。
白川悠喜歡把一切都規劃在算計內,并不喜歡會產生預料之外行動的動物。
而且,除此之外。
養狗這玩意,他光是每次出任務之前處理狗毛,就夠喝一壺了。
畢竟一個處理不干凈,很容易把身上的狗毛掉落在現場,留給警方破綻,順藤摸瓜查到線索。
所以他從來沒想過要養毛茸茸的寵物。
當然,如果是觀賞用的爬寵,或是魚缸里的金魚,倒是勉強可以考慮一下。
“話說,這里什么時候增加了這么個同居者?”
想了想,白川悠撫摸著狗頭,發出疑問。
這只邊牧他不認識,同時也沒見過。
不過他推測這應該不是什么野狗,而應該是有人長時間飼養的。
因為這家伙的毛色相當干凈漂亮,還帶著個項圈……若是野狗,應該會臟的不成樣子才對。
岡谷典子這時搖搖頭:
“不是的,這是毒島大姐最近養的狗,每天被放置在宅院里亂跑,偶爾就會跑到我們這里來蹭吃蹭喝。”
說著,她蹲下身,撫摸著邊牧的脖子。
邊牧立刻露出舒服的表情,伸出舌頭享受著。
岡谷典子又補充道:“對了,毒島大姐說它的名字叫作德古拉。”
“德古拉?”
白川悠一聽樂了。
好家伙,給一條狗起吸血鬼的名字?
毒島最近這是徹底轉型成功,成為大資本家了么?
在他的注視中,岡谷典子點點頭,然后對著狗子輕輕呼喚:“德古拉!”
“汪!”
“你看你看,白川先生,德古拉回答我了,它可是很聰明的。”
岡谷典子笑著說道。
可白川悠卻只是點點頭,含糊的嗯了一聲,然后饒有興致的蹲下身,蹲到黑白相間的邊牧面前——
“范海辛?”
“汪!”
“內瑟斯?”
“汪!”
“小橘?”
“汪!”
“柯南?”
“汪!”
“琴酒?”
“汪汪!”
笑吟吟的和狗子交流半天。
然后,白川悠很開心似的抬起頭,對岡谷典子壞笑道:“看來這家伙……似乎只要有人起名喊它,它都會回答呢。”
岡谷典子:“……”
總而言之。
逗弄一番德古拉,連帶著給它喂食一些香腸后,白川悠跟隨岡谷典子拿到外敷藥。
接著,正準備返回,他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對搖著尾巴,飽餐一頓還沒離開的德古拉招招手:
“德古拉,過來。”
“汪!”
狗子伸出大舌頭,呼呼哈哈的跑了過來。
坐在他腳邊狂搖尾巴,像個唯命是從的小弟似的,十分聽話。
白川悠撫摸著狗子脖子處的長毛,漫不經心朝岡谷典子詢問:
“對了,你剛才說德古拉偶爾會往你們這邊跑……那,里面那位有機會接觸到它么?”
說著,他壓低聲音,朝軟禁宮野明美的房間揚了揚下巴。
岡谷典子聞言,明顯的一愣。
然后才捏著下巴,有些遲疑的說道:“這……我也不太清楚。”
聽到這種語氣,白川悠留了個心眼。
對著狗子,他瞇起眼睛,暗暗開啟解析能力,掃描與演算一圈。
在岡谷典子有些驚愕的注視里,白川悠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把手伸到德古拉的項圈后面,從里面緩緩摸索出一張不起眼的紙條。
——紙條剛好被項圈擋住,再加上邊牧一身濃密的毛,常人估計很難發現。
看著這一幕,岡谷典子沉默下來。
而白川悠則是表情不變的展開紙條。
看到上面用摩斯電碼寫出的“救命”暗語后,他輕輕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感慨:
“嗨呀,宮野明美小姐啊……
“真是一刻都不能讓人松懈呢。”
把紙條用打火機一口氣燒毀,白川悠聳聳肩,示意岡谷典子把德古拉牽回去,向毒島反應情況。
而他自己則是站起身,在那之后徑直走向宮野明美的房間。
此時是白天,宮野明美正處于身體不受拘束的活動時間,可以在臥室里隨意的行動。
門是從外面上鎖的。
窗戶可以從里面打開,但與外界隔著鐵欄桿。
縫隙很小,連人類幼崽都不可能通過。
不過,這里是一樓。
隔著欄桿低聲呼喚,再用食物勾搭狗子過來,還是挺容易做到的。
不帶聲音的走進臥室,看著窗戶的構造,白川悠了然的笑了笑。
宮野明美這會正扒在窗邊朝外看,雖然表情跟平常一樣,但她的眼睛卻出神的盯著窗外的地面。
她表面不形于色,實則心里在擔心著紙條求救計劃能否成功。
——如果那條邊牧可以跑到戒備森嚴的宅子外面……說不定就有被人發現的機會,從而判斷出有人被囚禁在宅子里。
當她正這么思考時——
突兀的一陣掌聲響徹房間內。
雖然很緩慢,但卻是十分強勁的掌聲。
聲音的源頭在身后。
“夠可以啊,宮野明美小姐……”
伴隨著掌聲一起的,還有一個清爽又淡定的聲音。
身后冷不防多了個人,宮野明美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去。
果不其然。
拍手和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白川悠。
在宮野明美的注視里……
他斜靠在房門旁邊,以十分佩服似的語氣感嘆,并持續給予贊賞的掌聲。
不過。
結合此情此景,這掌聲就全是諷刺了。
“還真是不錯的算盤啊,讓在外面溜達的邊境牧羊犬,帶上你的求救紙條晃蕩,賭他一手概率,看看能否將情報送到外面去……你別說,倒還真有一絲成功的可能性。”
“……”宮野明美心里咯噔一聲,目光微微閃爍。
她沒想到白川悠今天居然會來。
本來,她就是打算趁成實醫生不在,實施這個計劃賭一賭概率的。
現在看來,這個唯一的求救計劃,貌似全被對方識破,也宣告失敗了。
內心花費半秒時間反應后——
“你在說什么?真是蠢透了。”
不管怎樣,宮野明美打算立刻否定對方講的話。
見此,白川悠好笑的挑起眉,以明顯帶著嘲笑的語氣揶揄:
“宮野小姐,你有點急啊。”
“……抖動眉毛再轉移視線是你說謊時的習慣動作嗎?”
“什……!”
“我姑且算是個情報商人,若是無法分辨對方有沒有說謊,這行買賣可做不下去。”
白川悠以冗長的話語不斷說道,接著又聳聳肩,觀察宮野明美臉上的細微變化,表情不變的繼續開口: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已經讓人,把寄托著你逃生希望的那條邊牧帶走了,估計你以后再想見到德古拉,會有不小的難度……”
“哦,德古拉就是那條邊牧的名字,怕你不知道跟你說一聲。”
宮野明美稍陷沉默。
在她夾雜著恐懼與厭惡的注視里,白川悠繼續說話:“不過說了這么多……我這次來,其實是為了感謝你。”
“感謝我?”
宮野明美瞪起眼睛,下意識反問。
白川悠露出戲謔的表情:“是啊,多虧你的準確情報,我才能順利拿到廣田正巳手里的軟盤,上交給組織。”
說著,還不等宮野明美想問什么,他變戲法一樣,從身后掏出一份早報,扔給宮野明美。
那上面,清楚寫著南陽大學廣田教授在家被殺害的報導。
宮野明美接過早報,一眼就看到這條新聞。
頓時,大腦轟的一聲。
白川悠饒有興致觀察著對方的表情變化。
在這一霎那,他確認到宮野明美的表情,從驚愕,到陰沉,最后變為滿臉怒容,抬頭直視著他:
“克什瓦瑟,你為什么要殺害廣田教授?”
“……我不是已經按你說的去做了么?!”
“……”白川悠享受著宮野明美這種憤怒與悔恨交織的表情。
同時他咯咯笑著,把雙手攤開,無辜的說道:
“我殺害他?”
“……哎呀,宮野小姐你是看不懂日本語么?”
“報紙上面可是清楚的寫著,他是被自己的學生所殺害……事情的結果連警察都能作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