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里是什么“云陽”的回應?
分明就是這棵怪樹在被焚燒的時候發出的奇特聲音,這應該與它的木質結構以及其中流出來的樹汁有關,算是一種比較容易理解的現象。
許多東西在被焚燒的時候都會發出聲音,而且聲音各有不同。
就好像裝滿了水的水壺會發出“嗚嗚”的叫聲,干燥的木頭會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甚至就連尸體在火化的時候,喉嚨里也會發出一些古怪的叫聲……
形成這類聲音的原因各不相同,吳良雖然無法對其原理一一進行解釋,但也不會輕易將其當做鬼祟作怪。
而眼下這棵怪樹發出的聲音,正是與它的“名字”發音頗為接近。
烈火之中,怪樹仍在不斷發出古怪的聲音……
吳良忽然想到。
難道“云陽”的叫法就是因此而來?
而方才于吉關于傳聞之中只有“云陽”做出回應,遇到它的人才能夠萬事大吉的說法會不會也是由此而來?
當人們靠近“云陽”的時候,就已經注定要被它那神不知鬼不覺的手段控制,最終成為它的肥料。
如果想要獲救,便要一把火燒掉它。
在焚燒它的過程中,便會聽到它發出的這種特有的聲音,也是如此,遇上“云陽”的人也就萬事大吉了。
由此推測,于吉看過的古籍,說不定還有更早的版本。
而在更早的版本中,人們已經發現了不慎遇到“云陽”時的逃生辦法——焚燒。
只不過隨著“云陽”越來越少,越來越罕見,這種怪樹便漸漸被人們所遺忘,而流傳下來的古籍幾經版本更迭,也越傳越是玄乎,越傳越是駭人。
漸漸的。
焚燒怪樹時發出聲的聲音變成了人們口中的一種“勾魂精怪”的回應。
“云陽”也因此成了這種怪樹的名字,當然也有可能很早之前人們就是這么稱呼它的,畢竟人類歷史上早就有以聲音命名某個物種或是某個事物的習俗。
至于“云陽”到底靠什么來控制人類,將人類變成行尸走肉……
吳良此刻也更加傾向于釋放某種類似于“生物堿”的化學物質,而不是孢子寄生。
因為“云陽”終于做出了回應,這代表他們有很大概率已經“萬事大吉”了,而如果是孢子寄生的話,他們的身體現在已經埋下了真菌種子,并且可能已經開始發育,就算徹底燒毀了“云陽”,依舊難逃一死。
同時,楊萬里與那名兵士更是無藥可救。
“哇——哇——!”
楊萬里與那名兵士也在此刻忽然極為痛苦的大喊大叫起來,同時更加瘋狂的向吳良等人這邊猛沖。
不過他們的目標似乎已經不是吳良等人,而是“云陽”身上燃起的烈火。
不得不說。
“云陽”的反應確實要比想象中的遲鈍許多,居然直到現在才將這種“痛苦”傳遞給了楊萬里與那名兵士。
到底是沒有腦子的植物啊……
可惜如今火勢已經燒的足夠旺盛,在沒有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就算楊萬里與那名兵士撲上去也不過是飛蛾撲火罷了。
“典韋,能不能先想辦法將楊萬里與這名兵士控制下來?”
身后是熊熊燃燒的烈火,此刻吳良才終于抽出身來,回身來到典韋身邊說道。
“這二人此刻正在發瘋,力氣比平時大了不少,并且還不懼疼痛不畏生死,就算是韋恐怕難以憑借一人之力控制兩人。”
典韋再一次將二人擊退回頭對吳良說道。
“你想辦法將他們壓制我們三人前來助你!”
吳良立刻說道。
“既然如此韋便先將這二人擊翻在地,而后公子與白姑娘、于吉隨韋趁機一擁而上將這兩人壓制,令其動彈不得。”
典韋應道。
“善!”
吳良點頭。
“砰!”“砰!”
典韋也不廢話,見楊萬里與那名兵士再一次沖了上來,立刻使出一記干凈利落的掃堂腿瞬間將這二人掃倒在地。
而后典韋又是縱身一躍便已經跳了上去一個膝蓋一個人將二人俯面壓在了身下。
“上!”
見此狀況,吳良也是一聲輕喝。
隨即三人一同沖了上去,極力去按住楊萬里與那名兵士不停撲騰掙扎的四肢。
白菁菁與于吉的力氣稍小一些自是沒那么容易將兩人按結實,不過吳良也不是個婦人之仁的人,當即教他們先用繩索將二人捆住,再用腳來踩在上面依靠體重總算勉強壓住。
反正這兩個家伙此刻也不知道疼痛。
況且就算因此令他們受了些罪也好過送命。
“呼——”
暫時控制住了這兩個人吳良終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又想到了什么,悉心提醒道:“不要掉以輕心,需當心他們再用縮骨功逃脫。”
其實吳良心里還是挺在意楊萬里與這名兵士此前展現出來的“縮骨功”的。
他很確定在“中邪”之前,楊萬里與這名兵士根本就不會這樣的神奇功夫,就是“中邪”之后忽然出現的,而且還是在連夜出逃準備成為怪樹肥料的時候。
所以吳良有理由懷疑。
這忽然出現“縮骨功”與“中邪”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怪樹在令這兩個人“中邪”的同時,經過幾天時間的影響,已經悄然改造了楊萬里與那名兵士的身體?
至于目的……
此前吳良認為“縮骨功”是怪樹為了保證兩人準時前來送肥料的手段,而現在吳良又多了一種猜測:這會不會是怪樹提前進行的消化手段?
就像“結網性蜘蛛”一樣。
大多數結網性蜘蛛從來不直接食用獵物的身體,而是會先在獵物尸體中注入一種特殊的“消化酶”,這種消化酶能使昆蟲昏迷、抽搐、直至死亡,并使肌體發生液化,液化后蜘蛛以吮吸的方式進食。
而從怪樹根莖之中那些年代較近的尸首來看,怪樹似乎也并不像普通的植物一樣,等待這些尸首逐漸腐爛,而后慢慢吸收腐爛的尸首殘留下來的養分的習慣。
那些與他融為一體的人類尸首,除了部分因為年代久遠已經化作了枯骨,剩下的全都留下了完好的表皮……
即是說,這些被它吸收的尸首全都沒有經歷腐爛的過程。
這在這個地下密道的環境之中,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吳良敢打賭,任何尸首放在這里,哪怕是冬天也存放不了太長的時間。
以此來推測,或許又可以得出一個推測。
楊萬里與那名兵士中的“邪”,很有可能也有類似于蜘蛛“消化酶”的功用,不但能夠控制他們,還能夠改變他們的身體,使其變成不易腐爛而又易于怪樹吸收的肥料。
而那“縮骨功”,只不過是其中的一項副作用罷了。
若是如此……
想到這里,吳良又不確定楊萬里與那名兵士最終的下場會是怎么樣了,甚至對自己與白菁菁、于吉的處境也又產生了一絲擔憂。
烈火整整燒了三個時辰,火勢才終于漸漸變小。
“夸嚓!”
伴隨著一聲巨響,已經燒成木炭的怪樹忽然倒塌,在地下密道的頂端露出了一個直徑好幾米的大窟窿。
怪樹上端的大部分枝干便是通過這個大窟窿伸到了地下密道之外的。
根據地下密道所在的位置可以推斷,這上面應該就是齊都古城遺址,而且位于齊都古城遺址的南半邊。
昨夜也幸虧有這個大窟窿存在,才排去了怪樹燃燒時產生的海量煙霧以及二氧化碳和一氧化碳氣體。
否則,吳良等人早就不得不被迫退出地下密道保命了。
隨著怪樹的殘骸倒下,冬日清晨的一縷不算明媚的陽光照射進來,同時也帶入了冬日清晨特有的寒冷。
一夜未睡,又被這冷風輕輕一吹,眾人都是不自覺的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此時此刻。
楊萬里與那名兵士卻睡得很香,甚至能夠聽到他們那均勻的鼾聲……他們是在一個多時辰前忽然睡去的,那時怪樹藏于地下密道中的部分已經差不多燒盡,火勢早已蔓延到了窟窿之上的枝干。
也不知道這兩個家伙還會不會醒過來,醒過來之后又是否會有什么變化。
“你們三個,臟死了,離本公子遠點。”
深吸了一口新鮮而又寒冷的空氣,吳良回頭看到典韋、白菁菁與于吉,當即一臉嫌棄的說道。
此刻他們全身上下都落滿了怪樹燃燒時飄起來的黑色灰燼,勻勻實實的一層,就好像剛從煤堆里面刨出來的一般,就連白菁菁亦是如此。
“嫌棄我們,你又好到哪里去了?”
白菁菁自是一臉的不悅,當即撲過來用臟手在吳良臉上抹了一把。
“沒大沒小,還反了你了!”
吳良也是毫不示弱,當即一把將白菁菁按倒在地,強行在白菁菁的告饒聲中,在她左右臉兩邊各抹了三道黑。
“咯咯咯……不玩了不玩了,你就會欺負人。”
白菁菁反擊起來,兩人很快鬧作一團。
老童子于吉終于有些看不下去,故意搖頭嘆氣道,“唉,年輕人精力就是好,一夜未睡還有力氣打情罵俏,真是比不了,比不了啊……”
白菁菁這才覺得有些不太合適,連忙逃出吳良的魔爪,躲到一邊紅著脖子一聲不吭。
“老先生,你要嫉妒就直說,我在陳留招收的那批流民中有許多寡婦,你若是果真寶刀未老,回頭我給你尋覓一個好生養的,也叫你的人生圓滿一些。”
吳良臉皮厚,自然不太在意,順便還對于吉反唇相譏了一番。
“胡鬧!老夫一心向道……”
于吉當即又要開始自己的老生常談。
“行了行了,知道了,您老人家向來潔身自好,只怕傷了元氣,我耳朵都聽出繭來了。”
吳良擺笑著擺擺手,回身看了正在沉睡的楊萬里與兵士一眼,等到再看向怪樹燒剩下的殘骸時,神色已經正經起來,正色說道:“此刻楊萬里與這位兄弟還未醒來,因此我們還不能掉以輕心,尚需再驗證一番。”
“公子打算如何驗證?”
于吉不解的問道。
白菁菁與典韋也是看向了吳良。
“不知道。”
吳良卻搖了搖頭。
三人頓時無語,不知道你說個球?
“不過現在閑著也是閑著,我們可以先對這棵怪樹進行一番查探,而后再探一探這地下密道之中是否還藏有什么東西,說不準有意外發現。”
吳良沉吟了片刻,又道。
此刻“云陽”的殘骸之上雖然已經看不到明火,但還有一部分正在冒著白煙,說明殘骸之中還有一部分余燼。
通過斷裂倒塌的樹干可以看出,“云陽”的樹干其實是空心的,有點類似于老年的梧桐樹。
于是吳良便帶著典韋先從“云陽”探起。
如此兩人來到“云陽”的樹干旁邊,將四周的殘骸清理掉了部分之中,終于來到了空心“云陽”內部。
“云陽”內部的空心部分還挺寬敞,竟是一個直徑足足3米左右的圓筒形空間,吳良兩人進入其中一點也不覺得擁擠。
此刻這處3米左右的圓筒形空間的地面上也是落滿了燃燒剩下的黑灰色灰燼。
吳良用力在上面踩了踩,發現灰燼之下的地面還挺堅硬,并且十分平整,很有可能與整個地下密道一樣是由磚石鋪設而成。
難道“云陽”生長根本就不需要土壤,隨便一個地方,哪怕是磚石鋪設而成的地方也能夠生根?
吳良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么大一棵樹,而且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就算有特殊得“生存技能”,難道就完全不需要土壤了么?
“典韋,把工兵鏟給我。”
吳良當即從典韋手中接過一把工兵鏟,而后快速將腳下的灰燼清理出來,想要一探究竟。
結果。
“鏘!”
才收拾了那么幾下,吳良一鏟子下去,下面便已經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
工兵鏟顯然鏟倒了硬物!
這似乎是金屬碰撞的聲音,而且聽這聲音,竟有一種這下面是中空的感覺,甚至聽到了微弱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