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脩兄,小心!一起去看看!”
見曹昂與兩名親衛已經追了過去,吳良倒也并未阻攔,而是暫時放下眼前的鍪子墳與墳內的古怪尸首,帶上典韋與白菁菁、于吉一同跟了上去。
實話實說,方才猛然看到這個孩童模樣的黑色人影,吳良心里也是緊了一下。
后世武俠中有這么一句話:“江湖上最惹不起的便是老人、女人與小孩。”
但實際上,盜墓的時候忽然在埋葬死人的墓穴中遇上這三種類型的“生物”,所帶來的的恐怖氣氛也是最強烈的。
仔細回顧一下后世看過的恐怖片中,那里面的許多強大的鬼怪,便是以這三種類型為原型的居多……試想,如果將楚人美、伽椰子、佐伯俊雄這些經典角色換成壯年男性,恐怖效果肯定會大打折扣,甚至有些不倫不類。
不過,有些事還是非常有必要搞清楚的。
也是因此,吳良才沒有阻攔快速做出反應的曹昂與那兩名親衛。
他們幾乎是第一時間便追了上去,追上那道古怪黑影的機會自然也要大一些,倘若吳良此刻出言阻止,定會耽誤一些追趕的時間。
若是因此教那道古怪黑影趁機逃脫,接下來的盜墓過程中,眾人心里必定會蒙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霾。
另外。
吳良對這個幼童模樣的黑影也有一些好奇。
他甚至想過這可能就是一個普通的幼童,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只不過是因為這座陵墓還有其它的入口罷了……所以就算曹昂不追,他也一樣會選擇追上去一探究竟。
而事到如今,他要做的便是與典韋緊跟而上。
若是出現了什么意外情況,也能夠盡快做出反應維護曹昂周全。
“噠……噠……噠……”
原本寂靜的墓室之中立刻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曹昂與那兩名親衛已經追進了那個黑色人影融入的黑暗墓道。
不過那兩名親衛手中都有火把,再加上緊隨其后的吳良手中還有隨侯珠照明,所到之處早已被照的一片通亮。
很快他們便又來到了一處拐角。
那兩名親衛也是忠心的很,來到此處時已經毫不猶豫的超越了曹昂,趕在曹昂之前沖了出去,倘若拐角之后真有什么陷阱或是險境,也是他們首當其沖。
結果。
拐角之后依舊是一條空無一物的墓道,也沒有看到剛才的黑色人影。
“奇了怪了,那分明只是一個稚童,跑不了多快的,我等如此奮力追趕,怎會追他不上,給我繼續追!”
看到這個情況之后,曹昂露出了一臉狐疑,有些不甘心又有些不信邪的說道。
“是!”
兩名親衛立刻又沖在了最前面。
曹昂則略微放慢了一些腳步,待與吳良比肩之時,開口與他說道:“有才賢弟,你說方才那個人影究竟是人是鬼?”
“這……我也說不好,不過還是請子脩兄務必謹慎一些。”
吳良蹙眉說道。
他本就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尤其穿越之后盜了這么多墓,雖然大部分時候遇上的都是一些科學能夠解釋的情況,但依舊有些科學難以解釋的現象。
比如:梁孝王墓中的那頭犼。
再比如:海昏侯墓的“八煞黃泉”風水格局,那個地方真的有許多指甲與頭發不斷生長的尸首,后來吳良等人親身經歷的“靈魂吸魂”事件,也完全符合于吉對此處風水的解讀。
雖然每次遇上異象,吳良總是習慣用科學的方式去解讀,但也不得不承認,世上仍有許多科學根本無法解釋的事物,由不得他不信邪。
就在這時。
“我覺得不像是人。”
白菁菁卻忽然插了一句嘴。
“菁菁,你這么說可有什么依據?”
吳良詫異的看向了白菁菁,曹昂與眾人也都是一臉的好奇。
“我沒有聽到任何腳步聲。”
白菁菁喘了口氣,正色說道,“從頭到尾我都只聽到了我們自己的腳步聲,按理說我們已是盡力去追,那么一個稚童想要從我們面前逃脫,定是要竭盡全力去跑,那么便絕對不可能沒有一點動靜,可從曹將軍發現那個人影開始,我便沒有聽到一丁點我們之外的腳步聲,這非常不符合常理。”
吳良立刻又問:“除了腳步聲,你可曾聽到其他的聲音?”
“暫時還沒有,不過……你與典韋方才拆開那座鍪子墳,看到那具容貌可怖的尸首時,我倒聽到了一些極為輕微的異響,那異響似乎來自尸首體內,我打算提醒你時,曹將軍便看到了這個古怪的人影,因此沒來得及說起。”
白菁菁搖了搖頭,卻又說出了一個令人心悸的細節。
“竟有此事?”
吳良頓時愣住,甚至微微還有一些后怕。
難道……那尸首還有生命體征?又或是尸首內部藏有什么活物不成?!
“我怎么什么都沒聽到?”
曹昂則是頗為疑惑的嘆道。
“子脩兄有所不知,菁菁擅長口技,聽力更是也異于常人,若是足夠安靜,她連蟲子爬動的聲音都聽得出來。”
吳良解釋道。
“你們瓬人軍可真是臥虎藏龍啊……”
曹昂不無佩服的道,接著卻又用余光瞄向了于吉,心中大概已經開始好奇于吉這個看起來羸弱不堪的老者又有什么本事。
“夭壽啦!公子,這個墓八成是有什么臟東西盤踞,要不這墓咱們還是不要再盜了吧?”
結果于吉那張老臉卻是已經再一次皺了起來,極為緊張的勸道,“你看,咱們先是遇上莫名損毀的木偶,又遇上了體內古怪的可怖尸首,如今還知墓中還有一個似鬼非人的孩童,這可不是什么好預兆啊。”
曹昂頓時有些無語。
瓬人軍中吳良乃是無可爭議的首腦,典韋武力過人,白菁菁也有異于常人之處,所以……這個老頭兒跑又跑不動,一開口還盡是些動搖軍心的混賬言論,他是來湊數的么?
豪不夸張的說,若非于吉是受吳良直接轄制,而非他的部下。
單憑于吉方才這番話,曹昂便已經能找出一萬個理由將這個老頭兒來下去砍了,也教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軍法!
但吳良卻對這個老頭兒極為寬容,非但沒有惱怒,反倒頗有耐心的對他說道:“老先生莫急,如今這些情況雖然古怪,但都還沒有定論,或許另有原因也說不定。”
“但愿如此吧,老夫還不想死……”
于吉這才終于不再提出異議。
于是,眾人繼續沿著墓道追趕……
片刻之后。
“將軍,這條路已經到盡頭了……”
前面兩名打頭陣的親衛終于停下了腳步,而后回過頭來一臉驚疑的望向隨后趕來的曹昂。
“到頭了?”
曹昂也是愣住,探頭向前面望去。
只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又是一間墓室,這間墓室面積并不大,也就二十來個平方的樣子,里面陳列著一些落滿了灰塵的青銅禮器。
除此之外,這里便只剩下了三面光滑的墻壁,并沒有其他的出路。
然而直到此時,他們依舊沒有再次見到那個古怪的人影,那個人影似乎就那么憑空消失了一般。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昂自是更加驚疑,下意識的看向了吳良。
難道正如白菁菁此前所說,他們方才看到的那個黑乎乎的稚童人影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就連曹昂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現在他心中終于有些沒底了……
長了這么大,他還是第一次遇上如此詭異的事情,作為一個東漢原住民,以前他總覺得世間的鬼神傳說距離自己很遠,甚至覺得有些傳說都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編造出來的謊言,但現在親身經歷這樣的詭事,他便是不信也不行。
此刻。
他似乎有點明白曹稟為什么不肯跟來了,面對這種神出鬼沒、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東西,他自是更愿意去面對那些被殺就會死的活人……
“會不會有什么隱藏的密道?”
不待吳良回答,曹稟緊接著又問。
“待我查看一番再做定奪。”
吳良則并未正面回答,而是仔細觀察了一下墓室內的情況之后,帶著典韋走了進去。
這間墓室中的殉葬品基本上都是春秋時期較為流行的青銅器具,這些器具乍一看過去略微有些雜亂。
最顯眼的位置擺放著兩尊方鼎。
立耳折沿,腹部呈長方形,下承四柱足,乍一看過去竟與后世發現的司母方鼎有些類似,不過體積到底還是小了許多,細節上也略有不同。
尤其是花紋。
司母方鼎上面鑄的是商周時期流行的盤龍紋與饕餮紋,而這兩尊方鼎上鑄的則是云紋與勾連雷紋。
而在兩尊方鼎之后,則還擺放著一些樂器、酒器與水器。
這些器皿做工同樣十分精細,不過在吳良眼中卻并沒有太多的特色,因為類似的東西后世出土的并不算太少,他曾在書籍上或是博物館中見過,只是好幾輩子都買不起而已。
在這一堆青銅器中,對吳良最有吸引力的還是一對小青銅獸。
這對小青銅獸有點像獅子,背后生有雙翼,一只腦袋朝向左邊,一只腦袋朝向右邊,雙翼貼于身側,一副躍躍欲起的姿態。
如果他所猜不錯。
這種小青銅獸的原型應該是古代傳說中的一種神獸——辟邪。
這個形象經常出現在古代織物、軍旗、帶鉤、印鈕上面,乃是一種比較受古人推崇的瑞獸,后世發現的鑄紋或是刻紋倒是不少,但這種立體的青銅獸卻非常罕見。
除了這些。
這間墓室中便再沒有其他的東西。
吳良也只是仔仔細細的觀摩了一番,并未輕易觸碰這些禮器,接著便又觀察起墓室三周的墻壁來。
這里的墻壁與墓道中并無區別,磚石之間都用泥漿進行了涂抹,看不出明顯的縫隙。
不過為了排除此處存在暗道或是暗門的可能。
吳良還是與典韋用工兵鏟在墻壁上敲擊了一圈,最后連腳下的地面也沒有放過……沒有任何一處傳遞回來的聲音不太對勁。
即使說,這里到處都是實墻,不存在藏有暗道或是暗門的可能性。
其實這種可能性很早就可以排除,以白菁菁的敏銳聽力,倘若墓道中真有人打開或是閉合暗門的話,她至少能夠聽到一些蛛絲馬跡。
畢竟,這個陵墓之中的墻壁與地面都是磚石材質,就真的留有暗門,暗門也必定十分沉重,很難做到完全靜音。
但她卻什么都沒有聽到……
所以。
此前他們看到的那個黑乎乎的詭異人影究竟是什么,又是怎么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一點聲音、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
吳良此刻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就在這個時候。
“快看,它在那!”
曹昂的一名親衛忽然又叫了起來。
眾人聞聲立刻回頭,順著那名親衛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就在眾人身后不遠處的墓道拐角處,一個不足以米高的人形黑影正探出半個身子,看起來似乎正在向他們這邊張望。
那里正是隨侯珠與火把的光芒剛剛能夠照射到的極限,依舊只能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形輪廓。
看到這一幕,眾人頓時感覺一陣寒意自腳底竄上頭頂。
“給我追!”
曹昂卻是目光一緊,當即便又要下令。
“慢著!”
吳良卻是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神色嚴肅的說道,“這次大家輕手輕腳的過去,盡量不要發出什么動靜,看它是否還會逃跑,菁菁,這次你用心去聽,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好。”
曹昂總算克制了下來。
白菁菁也是輕輕的點了下頭。
與此同時。
那個人形黑影似乎也意識到了吳良等人的意圖,在吳良等人剛走了兩步的時候,便又快速將探出的身子縮回了拐角之后。
“都先不要動!”
白菁菁也是隨之輕喝一聲,側過腦袋仔細聆聽,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聽到了一些吳良等人聽不到的聲音。
吳良等人連忙立在原地,一個個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曾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