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絨絨的東西?”
吳良心中也是一驚。
方才他將“隨侯珠”吊入青銅棺材之中,并未看到任何與毛有關的物件。
不過此舉能夠看到的范圍十分有限,曹昂又斷然不會在這種事上胡說八道,所以這玩意兒一定是存在的,所以現在最值得思索的問題是,這毛絨絨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很快啊,吳良就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僵尸!
民間傳說尸首下葬之后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是有可能尸變化作僵尸的,僵尸最顯著的特點便是長毛,最初長出白毛的僵尸叫做“白僵”,接著白毛全部化作黑毛便是更高級的“黑僵”,接著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化作更加厲害的“跳僵”、“飛僵”,最終成為傳說中的尸王“魃”,以及此前吳良此前親眼見識過的“犼”。
若是穿越之前,吳良對“僵尸”這種只聽過沒見過的邪物還持有保留意見。
但在親身見過“犼”之后,這意見自然也就沒有辦法繼續保留了,實在無法排除這種可能性的存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吳良此前見過的“犼”身上覆蓋的乃是漆黑的鱗片,就算脖子處長有少許鬃毛,也與“毛絨絨”的觸感沒有任何關系,所以基本可以排除青銅棺材里面有“犼”的可能性。
否則以“犼”那恐怖的尿液攻擊以及可以輕松在石壁上攀爬的利爪,曹昂根本就沒有機會將手臂從青銅棺材里面收回來。
當然。
這只是吳良預設出來的一種可能性,也能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或許曹昂摸到的就只是一塊普通的皮毛……
“毛絨絨……”
其他人見到曹昂那失魂落魄的狀態,聽到他那語無倫次的描述,臉上也是露出驚懼之色,甚至不自覺的打了個冷戰。
他們就算沒有親身經歷,也完全可以想象在這個未知的青銅棺材里面忽然摸到“毛絨絨的東西”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稱之為“毛骨悚然”一點都不為過,因此完全可以理解曹昂此刻的狀態。
若是換了他們,此刻沒準兒已經癱軟在了地上,好歹曹昂還能好端端的站著,保持著最起碼的理智。
如此略微沉寂了片刻,吳良走上前去扶住曹昂的肩膀以示安撫,接著問道:“子脩兄莫慌,那或許只是陪葬的物品罷了,只是不知子脩兄方才觸碰到那毛絨絨的東西時,可是感覺到了什么不同尋常的動靜?”
剛被吳良的手碰到,曹昂的身子竟又因為精神緊繃不自覺的顫了一下,然后才臉色蒼白的答道:“這……似乎倒沒有。”
“菁菁方才也沒聽到什么異響吧?”
吳良又回頭問道。
“沒。”
白菁菁微微搖頭。
“既沒有動靜,也沒有異響,而子脩兄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這說明子脩兄觸碰到的東西極有可能只是一件普通的死物,大家不必過于緊張。”
吳良凝神分析道。
“話雖如此,可是……”
曹昂一臉的為難的道。
此刻他已經顧不上什么曹家與他這個長公子的傲骨與顏面,只是寧死都不愿將手再伸入青銅棺材之中,親身體會過他才知道,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到底有多瘆人,便是眼見有人揮刀向自己迎面砍來也比剛才的感覺好得多。
只是失魂落魄之下,曹昂腦子里面一片空白,竟想不出該說些什么將這件事重新推出去……誰愛干誰敢,反正這事他干不了。
吳良自是一眼就看出了曹昂的想法。
尤其是看到曹昂那只直到此刻仍在微微顫抖的左手,他自然知道曹昂已經辦不了這件事了,只得無奈的開口說道:“要不……”
“那就有勞有才賢弟了!”
哪知吳良才說出兩個字,曹昂便瞬間將話茬接了過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小雞吃米般的點頭道,“有才賢弟乃是此間奇人,這事還是得由賢弟來辦,愚兄愿在一旁為賢弟掠陣,也在精神上給予賢弟最強力的支持!”
吳良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曹昂竟瞬間就學會了搶答,禁止套娃好么?
眾人也是頓時對曹昂刮目相看。
這位曹家長公子從見面以來已經給眾人留下了一個雷厲風行、果決勇武又有勇有謀的大將形象,而這個不錯的形象也在這一刻出現了明顯的裂紋。
果然,咱們瓬人軍干的事真不是什么人都干得了的,就算是曹昂這種久經沙場的將軍到了墓中,也會很快變得“平易近人”起來。
這一刻,典韋、白菁菁與于吉心中竟有些小小的驕傲。
不過。
這么一鬧這事又回到了吳良身上,而吳良又明確表示不讓他們三個以身犯險,三人頓時便又擔心起來。
“那就請子脩兄稍作休息,我試上一試。”
吳良本來也是這個意思,此刻自然也沒有推脫的意思。
于是深吸一口氣,重新捋起左臂的袖子,抬腳來到了青銅棺材旁邊。
典韋見狀立刻靠了過來,時刻準備應對可能發生的異變。
“一定小心,萬不可逞強,希望你不要忘記,你的手與我的快樂也息息相關……”
白菁菁也是連忙跑過來,湊到吳良耳邊語氣鄭重卻又溫柔的說道。
“唉?”
吳良聞言頓時襠下一顫,詫異回頭望向白菁菁。
這是在對我開車吧?
一定是吧?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想不到純潔如白菁菁這般連毛都不長的姑娘,跟在我身邊久了,也能將此等虎狼之詞說出口了,我的“影響力”果然非同凡響。
“莫要看我,注意安全!”
白菁菁原本還撐得住,結果被他這么一看,俏臉瞬間便掛滿了晚霞,卻又故作正經的瞪起一雙美眸斥道。
其實她很想勸說吳良干脆放棄這口青銅棺材。
但一起經歷了那么多事,她已經足夠了解吳良的性子,深知在這種事上,哪怕便是天塌下來吳良也斷然不會輕言放棄,所以……還是提醒他小心一些吧。
“你放心,你的快樂便是我的快樂,我自然會小心守護我們的快樂。”
吳良騷騷一笑,卻也很快便又嚴肅起來,鄭重的沖白菁菁點了下頭,而后慢慢的將手伸向棺蓋上的孔洞。
“公子且慢!”
于吉卻又在這時候沖了上來,不由分說的將一張皺巴巴的黃紙貼在了吳良捋起的左臂上,一邊貼一邊道,“公子,此乃老夫繪制的護身咒,或許能保佑公子安然無事。”
吳良看了一眼手臂上符咒,這符咒似乎是剛剛繪制而成,上面那紅色的顏料印跡還未干涸,甚至一些筆觸較深的地方紅色顏料正在緩慢的滑落,在黃紙上留下好幾道紅色痕跡。
“老先生,你繪制的符咒真有用?”
吳良奇怪的問道,此前他一直以為于吉像那些所謂的大師一樣,玩的那一套符咒根本就是愚昧百姓的手段,因此一直都沒放在心上。
“沒用,全都是唬人的。”
于吉竟很是坦然的搖了下頭,接著又一本正經的道,“不過老夫為公子繪制的這張護身咒卻有些不同,這符咒乃是老夫使用自己的鮮血繪制而成,老夫竊以為,老夫能活這么大年紀無病無災,定是受了上蒼佑護,因此老夫的血或許也有那么點功效,沒準兒這符咒用了老夫的血,便能稍微起些作用,起碼圖個心安不是?”
吳良這才注意到,于吉的右手拇指正有一抹血跡。
這老童子也是有心了,雖然想來這護身咒應該還是沒什么用,但吳良心里還是有點窩心,于是對于吉點了點頭,發自內心的道:“老先生,謝了……其實我倒以為你能活這么大年紀,主要是因為你足夠茍。”
當然。
后半句吳良只是在心里過了一遍,并未說出口,畢竟人家老童子此舉也是一片好心,怎么能當眾打人家的臉呢。
片刻之后。
吳良終于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將手伸入了青銅棺材。
他緊張么?
自然緊張,否則在這之前他就不會將這事推給曹昂,可惜曹昂沒能堅持下來,吳良才不得不自己下場。
不過曹昂也并非毫無貢獻。
好歹他為吳良打了一個頭陣,讓他得知棺材里面還有一種“毛絨絨的東西”,再加上曹昂最終安然無恙,吳良雖然緊張,但起碼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打底,知道自己會摸到什么。
很快,他手上的皮膚便感受到了棺材那不太一樣的陰冷氣息。
接下來便是絲綢與覆蓋在絲綢之下的尸首。
吳良屏住呼吸,一點一點的擴大摸索范圍。
他的手心也是已經冒出了冷汗,但好在san值還在可控范圍之內。
終于。
他摸到了曹昂口中那個“毛絨絨的東西”,左手像曹昂之前一樣不自覺的縮了一下。
那毛絨絨的東西觸碰到手指的時候,奇異的觸感無疑會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但吳良極力保持著克制,如此遲疑了片刻,確定那毛絨絨的東西并沒有任何動靜之后,他才再一次慢慢抬起左手摸了過去。
毛質不軟不硬,有點像前世撫摸過的金毛的毛皮。
不過這毛似乎沒有金毛長,而且也不帶有任何溫度……至少可以排除這玩意兒不是尋常的活物,若是某種不知名的邪物的話,那就不好說了。
確認過這些信息,尤其是在撫摸的過程中并沒有受到“攻擊”之后。
吳良略微定了定神,膽子也略微大了一些,張開五指小心翼翼的向那“毛絨絨的東西”抓了下去。
這一抓并沒有捏到血肉或是骨骼的豐滿感覺,倒像只是抓住了一層單薄的皮毛,甚至略微用力便能夠將其拎起來。
“呼——!”
吳良頓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這玩意兒大概率就是一張陪葬的皮毛,而并非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個結論自是令吳良心中大定。
說不慌那是假的,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做這種事。
此刻不只是他的手心,便是鬢角與背心都已經流出了冷汗。
“沒事吧?”
白菁菁見他這副模樣,也是略微安心了一些,一邊柔聲詢問,一邊走上前來不動聲色的用一塊絹布拭去了吳良鬢角的汗珠。
“問題應該不大。”
吳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些疲憊的點了點頭,而后繼續摸索。
他現在的摸索方向主要是棺材的上半部分,也就是棺蓋的背面,在他看來,若是這個棺材有什么開啟機關,大概率應該在與棺蓋連在一起。
如此越過那塊“皮毛”,吳良盡可能的將左臂多伸孔洞一些,左手慢慢的以一種可以稱之為掃蕩的方式在棺蓋背面摸索。
棺蓋的背面也包上了一層絲綢內襯,入手光滑而又細膩,不過照樣有些陰冷。
如此以肩膀為圓心,手臂為半徑,吳良很快便摸索過了左手所能到達的棺蓋背面的大部分地方,依舊一無所獲。
如果在棺蓋背面找不到開啟機關,他便只能進一步擴大摸索范圍,可能還得觸碰更多不太想觸碰的東西……
正當吳良這么想著的時候,左手忽然碰到一個自棺蓋背面凸出來的硬物。
吳良的身子隨之一顫,下意識的縮了一下手臂。
“怎么了?”
見此狀況,眾人連忙湊上來詢問。
“等一下,我好像……摸到了什么。”
吳良全神貫注的說道,又定了定神,小心翼翼的將手伸向那個剛才觸碰到的硬物。
這玩意兒觸感冰涼,并且略微有些粗糙。
感覺上像是一種金屬材質的東西,似乎沒有什么危險。
吳良略微放松了一些,開始更加仔細的對其進行摸索。
這玩意兒完全由直徑約2公分的圓柱體組成,最終呈現出“十”字形的爪狀結構,并且“十”字的心中位置,還有一條垂直的柱體與棺蓋鏈接。
這造型似乎有點類似于后世的閥門開關……
“難道這就是開啟青銅棺材的機關?”
吳良頓時來了精神,立刻握住“十”字上的一條柱體用力扳動。
沒有動靜……
吳良卻并未輕易下結論,又順著相反的方向用力推動。
“吱咯——”
動了!
這一次居然推動了!
與此同時,青銅棺材四周也隨之傳出了金屬摩擦產生的動靜。
“動了!”
白菁菁立刻叫了起來,她聽力驚人,在聽到聲音的瞬間便判斷出了聲音的來源,并清楚的看到了一切,指著青銅棺材說道,“你們快看,剛才棺蓋里面傳出動靜的時候,這六根柱子全都向里面縮了一小截!”
“果然不出我所料!”
吳良頓時大喜,確定這就是開啟這口棺材的機關的同時,自是連忙繼續推動那個“十”字形的“閥門”。
這個機關其實算不得有多高明,與后世的門鎖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但放在春秋時期,能夠做出這種機關確實需要一些本事,甚至放在東漢末年,也未必有多少人能夠說清楚其中的原理。
“咯吱——咯吱——”
隨著吳良不斷的轉動閥門,六根六棱形金屬柱終于完全縮入棺材之內,吳良也無法繼續推動閥門,這是已經到了頭。
成了!
吳良早已受夠了這個“死亡盲盒”,立刻便打算將手臂自棺材中取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卻有什么東西毫無征兆的箍住了他的手腕!
“啊!!!”
饒是吳良心理素質再強,此刻渾身上下的汗毛也是瞬間倒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