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防與胡昭等人見此情景,心中亦是有些疑惑。
不過卻又不敢多說什么,只能口中說著“吳先生請便”,笑呵呵的目送吳良與于吉一道走出了客堂。
如此來到堂外。
于吉左右看了看確定附近無人之后,才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公子,他們不知那果實為何物,老朽卻是猜出了個一二。”
“哦?”
吳良頗為驚喜的看向于吉,
“塊說來聽聽。”
“老朽懷疑這果實乃是出自一種叫做‘櫰(gui一聲)木’的神秘樹木,此樹記載于《山海經》中的《西山經》之內,文獻中提到的外貌那孔明先生所說頗為詳盡。”
于吉正色說道,“真正令老朽堅定這個猜測的緣故則是,文獻中記載吃下‘櫰木’的果實能夠令人力大無窮,孔明先生用那果實喂食田鼠,
也恰恰令那些田鼠獲得了遠超于同類的力量,甚至就連貓這種天敵都被其所殺,
因此老夫以為,
這極有可能便是同一種東西,而此處既是一處天地生成的潛龍風水局,局內自然也極易生出些難得一見的天地異寶,這‘櫰木’恐怕便是由此而生。”
“櫰木……”
吳良凝神。
他雖然受專業影響對歷史文獻的研究比普通人略深一些,但受精力所限自然也并非無所不知,像于吉所說的“櫰木”他便沒有什么深刻印象。
不過在這種事情上,于吉亦是有著十分嚴謹的態度,從來不會胡說八道,因此吳良完全不需要懷疑于吉所言的真偽。
何況他自己服下一枚果實,便莫名擁有了御水能力。
那么天底下存在可以令人力大無窮的奇異果實,當然也沒有那么令人難以理解。
只是關于這“櫰木”以及“櫰木的果實”,于吉說的還是略有那么一些籠統,并不能解釋胡昭方才提出的那些疑問,不知道于吉是否還知道更多的情況。
“老先生不愧是瓬人軍中見識最廣的人,天下恐怕便沒有老先生不知道的東西了。”
吳良笑呵呵的將于吉拉近了一些,接著問道,“不知老先生是否可以為我解惑,
為何有些田鼠服下果實便爆體而亡,卻唯有一只田鼠只是假死?”
“文獻中倒并無相關此事的記載……”
于吉搖了搖頭,卻又沉吟著說道,“不過根據孔明先生方才描述的細節,老朽猜測可能正是與那果核有關,世間萬物皆分陰陽,恰似天色有晝夜之分,我們有男女之分,牲畜有公母之分,許多時候兩個完全相克的東西,卻又是密不可分的關系,就似這果實的果肉與果核一般,假設果肉屬陽,那果核便可能屬陰,果肉的陽氣越重,果核的陰氣亦然,如此才能互克卻又互補。”
“田鼠雖小,卻也是五臟俱全,需陰陽調和方可存活。”
“一旦服下極陽或是極陰之物影響了原本的和諧,自然也會因此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
爆體而亡可能便是因此產生的后果。”
“而那只幸存的田鼠則是因為服下果肉的同時,
還服下了部分果核,如此極陽與極陰之物同時進入體內,反倒可能達成某種為妙的平衡,非但使其避免了爆體而亡的下場,還令它順利得到了果實賦予的力量。”
說到這里,于吉總算停頓了下來,捋著胡須一臉臭屁、口中卻十分謙虛的道,“這不過是老朽的猜測罷了,僅供公子參考,不可完全當真。”
“我倒覺得老先生分析的很有道理。”
吳良看了看手中那個裝有果核粉末的小瓶子,若有所思的道,“倘若果真如老先生所言,單獨服下這果核粉末,恐怕亦會出現意想不到的變化,甚至可能因此殞命吧?”
“倒也未必。”
于吉又道,“常言道‘世間百毒,五步之內必有解藥’,或許這果核便是特意為果肉生出的相克解藥,而并非害人的毒物,公子若是有所疑惑,其實可以再用田鼠做一些嘗試,如此便可以得知這果核是否能夠害人。”
“嗯……”
吳良微微頷首。
心中卻又在想另外一個問題:若果核便是果肉的解藥,那么若是果核的分量再足一些,會不會變成果肉的克星呢?
就比如面對那只已經力大無窮的田鼠,使用果核便能夠令其不再力大無窮,變回一只普通的田鼠。
若是如此。
那么這些果核粉末豈不是也能夠用來對付搖身一變成為“飛將”的呂布?
可惜這個實驗肯定是很難做了。
那只田鼠早已不知所蹤,呂布肯定也不會老老實實讓他來做這個嘗試。
“此事以后再說吧。”
如此沉吟片刻,吳良終是將那個裝有果核粉末的小瓶子塞入了懷中,而后對于吉點了點頭說道,接著便轉身回了客堂。
“失禮失禮。”
見到翹首以待的司馬防與胡昭等人,吳良拱手施禮。
“吳先生言重了。”
司馬防與胡昭連忙還禮笑道。
“孔明先生。”
吳良緊接著便又看向了胡昭,笑呵呵的說道,“關于這奇異的果實,我心中倒是有了一些猜測,我懷疑它便是《山海經》中曾記載過的櫰木果實,服下此木的果實之后可力大無窮,只是是否需搭配果核食用,又是否會有什么副作用,卻并無詳細記載。”
胡昭方才對他已經可以算是知無不言了。
吳良當然也會給他一些無關緊要的回饋,以此來滿足一下他的好奇心,如此才算是禮尚往來。
而關于這“櫰樹”,說出來也不會對吳良造成什么不良影響,還會顯得他博學多識,進一步鞏固他在司馬家與胡昭心中的地位。
“櫰木啊,我倒不曾聽過此物,可否請吳先生明示此物出自《山海經》中的哪一部分,若是日后得了此書,我向再細細研讀一番。”
胡昭顯然是個喜歡鉆研的學者,當即刨根問底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山海經》中的西山經。”
吳良現學現賣道。
“多謝先生指教。”
胡昭一邊謝著吳良,一邊口中還在念念有詞,不停重復著“西山經”三個字,加深著關于此書的記憶。
“對了,司馬家主,我還有一事想向你請教。”
吳良則不再理會于他,而是扭頭看向司馬防拱手說道。
“吳先生請問,只要我知道的,自是知無不言。”
司馬防連忙應道。
“我聽說溫縣前些年封了一位侯爵,這位侯爵應該是叫做呂布,他曾手刃逆賊董卓扶大廈之將傾,又以勇武聞名被人稱作‘飛將’,不知司馬家主與這位侯爵可有來往?”
吳良終于不再試探與顧忌,大大方方的問道。
通過此前的接觸與交流,吳良已經可以判斷司馬家與呂布其實并無太大干系,對于呂布在溫縣搖身一變成為“飛將”的事應該也是一無所知。
而胡昭雖然與呂布有過“親密接觸”,卻也并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始終只以為他就是一個可能已經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的外鄉人。
因此吳良自然也不比有所遮掩,哪怕現在問出這個問題,其實帶的也是“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
能夠打聽出一些事情來,那自是最好。
若是打聽不到有用的信息,他也并不覺得虧心。
“我的確知道此人。”
司馬防微微頷首,面色如常卻又略顯殷切的道,“在他刺死董卓之后不久,獻帝便下詔將他封做了‘溫候’,不過這位侯爵卻從未在溫縣居住,因此我也從未見過此人,不過……我倒聽說他與河內太守張楊乃是舊識,而我與張太守倒還能說上些話,若吳先生想探聽此人的消息,我可以親自出面為吳先生引薦,想來張太守還是會給我些薄面的。”
“這就不必了,我只是經常聽人說起他的威名,隨口問問而已。”
吳良笑著搖頭。
他來溫縣是因為他心中有底,畢竟現在的司馬家還處于蟄伏狀態,并不想輕易惹是生非,因此也把稱不會拿他怎么樣。
張楊的話就算了。
這個家伙好歹也算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豪強,并且與袁紹始終是眉來眼去的關系,又與呂布說不清道不明,若是不慎落入他手,此人還真就未必會給曹老板面子,說不定還有可能干脆把吳良獻給袁紹,來個禍水東引一舉兩得,到時候吳良的處境只會更加危險。
畢竟,袁紹此前是怎么對待郝萌和曹性的,八成也會怎么對待吳良,還正好可以借此來繼續攻訐曹老板。
“若吳先生用得上我,盡管開口便是。”
司馬防也不堅持,只是笑了笑說道。
“多謝。”
吳良已經沒什么需要再打聽的,于是拱手又道,“司馬家主,今日已經叨擾多時,想來司馬家主也有些倦了,不如我等便先回去歇息,待離開溫縣之時我會再來拜訪,屆時定會補上今日扣手而來欠缺的禮數。”
“善,我送送吳先生。”
司馬防見吳良表明了去意,自然也不能強留,只得做了個請的手勢。
“胡某也送送吳先生。”
胡昭亦是一臉殷切的跟了上來。
如此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司馬府門口。
吳良又與二人客套了幾句,這才上了馬車與瓬人軍眾人向住處行去。
時至此刻,吳良已經生出了退意。
接下來他會派楊萬里在溫縣城內大大方方的探尋一番,若是依舊沒有關于呂布的任何消息,自然也就沒有必要繼續留在此處。
至于典韋的仇怨。
自然也只能暫時擱置,下一次再遇上呂布,吳良絕不會再給他輕易逃走的機會。
司馬防與胡昭等人則站在司馬府門口,一直望著吳良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才終于轉身回到了府內。
如此直到胡昭也回了自己的住處,身邊再也沒有外人的時候。
“父親……”
司馬懿才欲言又止的對司馬防施禮。
“何事?”
司馬防回身問道。
“父親,孩兒始終對這位吳先生放心不下。”
司馬懿正色說道,“孔明先生為咱們尋得的這處‘潛龍’之脈非同小可,孔明先生此前還有些拿不準,如今這位吳先生倒是證實了這處‘潛龍’的厲害之處,他既然能夠看出‘潛龍’,自然也應該知道‘潛龍’可不僅僅是令咱們家飛黃騰達那么簡單……”
“你究竟想說什么?”
司馬防微微蹙眉。
“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只怕非但漢室朝廷容不下我們,天下諸侯也要將我們視作眼中之釘,而這條‘潛龍’自然也留不住,說不定還要連累祖墳受人侵擾。”
司馬懿瞇起眼睛,發狠一般的小聲說道,“因此孩兒以為,父親應該杜絕一切可能將此事暴露出去的因素。”
司馬防猛然愣住,眉頭隨之皺的更緊。
如此沉吟了許久之后,他才似是剛回了魂一般看向司馬懿,搖了搖頭說道:“不可!這位吳先生絕非凡人,究竟還有什么厲害的本事尚不好說,我們對他不利,倘若能夠一擊斬草除根還好,若是不能,我們恐怕未必承受的起他的怒火,我萬萬不能冒這個險!”
“可是父親……”
司馬懿還想說些什么。
“此事不可再提!想都不許再想,萬一吳先生有查人心思的本事,我們便會因此開罪于他,知道了么!”
司馬防面色嚴肅,沉聲斥道。
“……唯。”
司馬懿終于不敢再說多什么,垂著頭作了個揖退了下去。
是夜丑時。
“快、快開門,快開門!”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跌跌撞撞的來到司馬府門口,大力拍打著大門,待門才剛打開一條縫,便又火急火燎的喊叫道,“快去請家主,大事不妙了!”
“究竟何事?”
守門人顯然已經認出了來者,又見他似乎傷得不輕,連忙將他附近門內,不過沒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之前,守門人又怎敢輕易前去打攪家主。
男子急的眼睛都紅了,竭盡全力的喊道:“祖、祖墳,有一伙賊人前來強取祖墳,我與守墓的兄弟們奮力抵擋,竟不是那伙人一合之敵,快去請家主,再晚祖墳只怕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