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我們在。”吳良捏了捏曹旎的小手,神色堅定的道,
“你只需要好生跟著我們,莫要亂跑莫要亂碰便是,不怕。”
“嗯。”受到了吳良的感染,曹旎立刻安定了一些。說話之間,眾人已經走過了一般的甬道,在隨侯珠幽光的照耀下,末端吊在甬道頂部的鐵鏈已經出現在了面前,亦可清晰的看到那一具一具吊在鐵鏈
“你們先在這里等著。”吳良對眾人說道,隨后喚上典韋一同上前查看這些孕婦尸首的情況,楊萬里則留在后面守護眾人。
如此來到近前。吳良心中立刻失望了起來,因為他看到這些孕婦尸首的腹部皆已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而那個口子里面則是空空如何,只剩下了一個空蕩蕩的軀殼。
即是說上一次他們來到此處時,這些孕婦尸首中的痋蟲蟲卵已經孵化了出來,并且與外面那些鍪子墳尸首中的痋蟲一同組成了那個可怕的痋蟲巨人,而那些痋蟲則基本上都在神秘小鼓與太公印的共同作用下爆漿而亡。
就算僥幸逃過一劫的痋蟲,離開孕育它們的溫床,在墓中經歷了兩年多的事情,恐怕也很難存活下來為無量所用。
這對吳良來說自然不是個好消息。他如今好不容易知道了
“蟲珠”的用處,卻已經沒有了痋蟲可用,那么
“蟲珠”對他而言便是兩枚無用的石頭。
“再往里面找找。”吳良有些不甘心的對典韋說道。于是二人低下腰小心翼翼的在這一片倒吊著的孕婦尸首之間穿梭,相比較而言,吳良個子較小并且也不怎么壯實,自然要相對容易一些,而對于典韋這樣的壯漢來說,便的確有些難為他了,以至于典韋不得不用半蹲在地上的高難度動作緊緊跟隨。
事實上,穿梭于這片孕婦尸首之間,吳良亦是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因為如此低著腰,他的頭部基本便與那些倒吊著的孕婦尸首持平,行走的過程中可以清晰的看到這些孕婦尸首那永遠石化在這副空殼上的表情。
這些尸首無一例外皆留下了一張因痛苦、恐懼與怨恨摻雜在一起的扭曲面容。
偏偏這些扭曲的面容還千奇百怪,又因為乃是由活人所化,因此比世間最為寫實的凋像都更加真實,尤其幾乎與這樣的面容面對面經過的時候,吳良便會不自覺的心季起來。
說到底,吳良也終于還是一個擁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并不能完全擯棄恐懼。
而且他必須得承認。若非此刻瓬人軍骨干就在后方,典韋也緊緊守護在自己左右,他下定決心穿越這些倒吊著的孕婦尸首必然需要花費不少的時間進行心理建設。
然而遺憾的是。目前為止,吳良還不曾發現一具尚且完整的孕婦尸首。
不過對此吳良早有心理準備,畢竟這些孕婦尸首處于同一環境,當初遭遇的情況或刺激也完全相同,因此若要孵化,那些藏于孕婦尸首之中的蟲卵自然也理應一同孵化。
就在這種情況下。吳良與典韋耗時半炷香的功夫,終于穿過了這片僅僅只有十來米的區域。
他已經確認過了所有的孕婦尸首,幾十句尸首中沒有任何一具還保存著蟲卵或是痋蟲,全部都變成了半透明狀的空殼。
“楊萬里,你也帶大伙一同過來吧,這里早已沒有痋蟲了,這些只剩空殼的尸首雖然看起來瘆人,但其實沒有危險”吳良的精神狀態才略微放松,隨即長長的松了口氣,回過身來對眾人招手。
話只說了一半,吳良勐然覺得腳下的地面勐然一沉,心中大驚。莫不是機關陷阱!
每次入墓他都十分小心,這次也不例外,哪怕檢查那些倒吊著的孕婦尸首的同時,也無時無刻不在觀察著腳下的情況,只怕一不小心顧此失彼。
因此他方才落腳的時候便很確定,腳下只是一塊普通的方磚,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公子!”好在典韋的注意力一直在吳良身上,此刻亦是眼疾手快,吳良身子才剛剛一矮,他便已經身后捏住了吳良的肩膀,仿佛拎小雞仔一般離開了將吳良拉了過去。
下一刻。
“嘩察!”只聽一聲巨響,方才吳良站立過的地方,一片方磚已經陷了下去,透過掀起的塵土可以看到那一片區域已經出現了一個兩米見方的坑洞。
“這”吳良心中一陣后怕。
“吳有才!”
“公子!”
“有才哥哥!”
“君子”
“怎么回事,你怎么樣了,沒事吧?”眾人聽到動靜連忙詢問。
“沒、沒事。”吳良首先應了一聲,這才站穩了慢慢的向那個坑洞湊過去,借助隨侯珠的幽光伸著脖子向坑洞底部望去。
這一看才赫然發現,此刻坑洞的這四根圓木的直徑大概在半米左右,并且每根原木之間都有大約40公分的距離。
這些圓木已經轉動了起來,方才落入坑內的石板,有些已經順著圓木之間這條40分鐘縫隙落入了更深的底部,而其余的石板也正隨著圓木的轉動滑落下去,發出
“卡察卡察”的刺耳噪音。伴隨著這些噪音,本就已經裂開的石板被強行碾成更小的碎塊,落入下方更深的坑洞之中。
此時吳良終于徹底看清了這些圓木上的設置,也明白了這些石板正在經歷什么。
原來這些圓木上面竟密密麻麻的布置滿了匕首一般的利刃,而在圓木的兩端則應該是布置了滾軸,一旦有什么東西落在上面便會順著圓木之間的縫隙繼續滑落,從而帶動這些圓木轉動起來。
如此在滑落與轉動的過程中,上面的東西便會似滾釘板一般被布置在圓木上的利刃碾過若是換做脆弱的人體,被如此碾過只怕與承受凌遲之刑無疑,只不過應該沒有真正的凌遲活那么久。
看著眼前的情景。吳良的手心與背心瞬間滲出了冷汗。從原理上將,這其實就是個最簡單的陷坑陷阱,幾千年前人們捕時便已經開始使用,但陷坑之內的布置卻是極有想象力,簡直就是一套刑具。
吳良完全可以想象的出來。方才若不是典韋及時將他拎了上來,一旦落入其中自己將會變成什么樣子,怕只怕時候想要拼起來留個全尸都不容易好在這個陷阱并未完全阻斷整條甬道。
而是在甬道的兩側還各留下了半米來寬的距離,正好可以供一人慢慢走過,否則吳良等人恐怕便得想辦法搭橋了。
這個坑洞好歹也有兩米的寬度,吳良、典韋等壯年男子跳躍通過雖不成問題,但對于于吉、諸葛亮還有甄宓、白菁菁與曹旎等女卷來說便是一個問題了,畢竟他們膂力有限。
“只是一個小陷阱。”咽了口口水,吳良穩住心神,又對眾人說道,
“不礙事,你們先過來吧,小心一些,不必心急。”眾人穿過那片倒掛尸陣,又經過這個又有新意的陷坑。
接下來的路吳良邊走的更加謹慎了,幾乎每一步都要小心試探。不過接下來似乎便沒有什么陷阱了,如此又向前走了十多米,拐過一個拐角之后,眾人總算來到了另外一個較為寬闊的勉強可以稱作廳的墓室之中。
“啊君子!”剛進入這件墓室,曹旎便忍不住輕叫了一聲,一把抓住吳良的胳膊縮到了其身后。
吳良等人亦是立刻停住腳步,每一個人的眉頭都皺了起來。只見正對著他們的便是一個披發豎眼面目猙獰的
“巨人”?這個
“巨人”大約兩米來高,似典韋一般壯碩魁梧,此刻正立于一個臥榻一般的木桉之前,手中舉著一柄開山大斧,大斧上面則沾染著紅色的
“血跡”?而在那一片鮮紅的木桉之上,則同樣臥著一個
“人”。只是此人已經沒有了腦袋,一個光禿禿的猩紅色的脖頸正對吳良等人,除此之外,他的四肢都已經與軀干分離,就連軀干亦被剖開,露出了里面那花花綠綠的內臟。
“這是”吳良仔細查找了一番,才發現這個人的腦袋正滾落在木桉的一側,雖然保持著側倒的狀態,但那張痛苦猙獰的臉卻正好對著吳良等人。
眼前的情景很像是一個屠宰現場。但屠宰的對象卻不是牲口,而是一個人。
“這是磔刑!”于吉很快便看出了端倪,開口說道,
“分尸梟首,是為磔刑,這肯定墓主人在警告我們,不許我們繼續入墓。”
“磔刑?”有人不解。吳良卻立刻明白過來,點頭說道:“這的確應該是磔刑。”瓬人軍骨干中有人不知道,其實是因為西漢時期漢景帝劉啟對漢代的刑罰進行了精簡汰并,將磔刑并入了棄市之刑,車裂與活埋則一并取消,最后只留下了梟首、腰斬、棄市三種死刑。
而于吉之所以說這是墓主人在警告他們。則是因為先秦時期的歷法中規定:“盜發冢”與殺人、傷人致殘、敲詐及拐賣人口同罪,都應處于磔刑。
吳良與瓬人軍眾人此刻顯然便犯了
“盜發冢”之罪,適用于先秦時期歷法中的磔刑范圍。不過此事吳良并不打算對眾人細說,免得對眾人產生不良影響。
“那這兇漢”曹旎自吳良身后探出半個腦袋問道。
“我看應該是假人,否則怎能保持這個姿態一動不動,另外,有些細節也不像是真人。”吳良說道。
表情也十分僵硬,看出來是天朝廟宇中比較常見的那種怒目金剛造型,雙目圓睜面目猙獰,又以高大的姿態俯視而來,給人一種十足的壓迫感,令人不自覺心生敬畏。
“那四分五裂的尸首”曹旎又問。
“應該也是假人,典韋先與我去驗證一二。”吳良取出金剛傘做防備狀,帶著典韋小心向木桉走去。
如此先來到那個掉落在木桉一側的頭顱旁邊,吳良伸出金剛傘用傘尖輕輕敲了敲那頭顱的臉龐。
“梆梆。”傳遞回來的聲音像是在敲擊一塊木頭,這已經足以證實吳良的猜測。
接著吳良又靠近了一些,伸出金剛傘用傘尖輕輕去戳那怒目而視的行刑巨人。
“梆梆。”同樣的聲音傳遞回來。
“的確是木人。”白菁菁點頭證實,接著又頗為詳盡的補充道,
“而且內部應是實心,不必擔心似木甲一般忽然動作起來。”吳良聞言終于放下了唯一的顧慮,走上前去查看木桉上的一切。
事實證明。那些殘肢雖然看起來既血腥又真實,但其實也都是木頭凋刻而成,并且用紅色顏料在上面涂抹出了血跡。
甚至包括行刑巨人手中的開山大斧,亦是用木頭凋刻而成。不過想想也正常,若是正常的鐵質或是青銅大斧,這規格至少得有個幾十斤重,木偶的胳膊恐怕很難支撐得主,就算能夠支撐得住,這行刑巨人也很難保持平衡,無法安穩的站立在地上。
“有才哥哥,那邊也有不少殘肢,應該也都是假的吧?”諸葛亮指著廳內更遠的地方說道。
“嗯”吳良早已注意到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殘肢,除此之外他還注意到廳內的一個角落里還有一些人形的事物,只不過距離略遠一些,只能看到一個輪廓。
這些事物也有必要一一探查。于是在典韋的陪同下,吳良又謹慎的摸了過去。
很快他便看清了那些人形事物,那是一群被鎖鏈捆綁的負手跪在地上的人。
這些人身上的衣物皆是紅褐色一體,細看之下回去還會發現這些衣物沒有領子,又或是很像后世常穿的圓領上衣。
吳良已經明白了。這些人皆是等待行刑的
“囚犯”。荀子正論有載:“殺,赭衣而不純。”漢書刑法志亦有云:“赭衣塞路,令圄成市。”史記田叔列傳還有記載:“唯孟舒、田叔等十馀人赭衣自髡鉗,稱王家奴,隨趙王敖至長安。”赭zhe三聲為紅褐色。
“赭衣”自先秦時期起便已經是主流的囚服,沿用了許多個朝代,一般人根本不會穿這個顏色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