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
眾人連忙循聲望去。
吳良更是走在最前面,快步來到那幾名喊話的瓬人軍兵士身邊望向他們面前挖開的坑洞。
只見那頗為結實的紅土之中,正有一只穿著草鞋的腳暴露了出來。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惡臭。
那是一種尸體腐爛特有的臭味,對此吳良等人已經十分熟悉,以前下墓的過程中,他們甚至聞過一些發酵了數千年的腐尸味道,倒沒什么無法適應的。
不過這具死尸卻與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這根本不像是一具已經死去多年的尸首,它的狀態看起來更像是不久之前吳良等人見過的那種漂浮在黃河中的浮尸。
它的表皮發白腫脹,并且伴隨著較為嚴重的腐爛現象。
以至于那只腳上的草鞋已經勒破了皮膚,嵌入了腫脹的皮肉之中,而這些破口之中則滲出了一些惡心的粘稠液體,那應該是嚴重腐爛的死尸體內流出的尸水。
“這……”
眾人不由心生疑惑,忍不住問道,“這具死尸怎會如此新鮮,就像是不久之前剛從黃河里面打撈上來的一般?”
“而且這具死尸還出現在這片結實的紅土之中……這地方再早也得是千百年前的古跡,正常情況下死尸埋在此處這么久,又沒有特殊的保存手段,能夠剩下一副骸骨已經十分難得,斷然不可能保持如此新鮮的模樣。”
于吉這次倒并未遠遠站開,反倒湊到吳良身邊近距離打量著這具死尸分析起來,“還有,這具死尸周圍的紅土看起來同樣嚴密緊實,因此也可以排除有什么人最近才將這具死尸埋在此處的可能,嘶……公子,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提出的疑問不僅是瓬人軍眾人心中的疑問,同樣也是吳良心中的疑問。
這具死尸顯然不同尋常,有必要深入研究它的來歷。
“兄弟們,你們先去別處發掘,這地方交給我來處置。”
一時找不到答案,吳良也并不打算教大伙一起在這里浪費寶貴的時間,于是回過身來對眾人擺擺手,只留瓬人軍骨干在旁協助。
接著他便親手拿起一柄工兵鏟跳入坑中清理起這具死尸周圍的紅土。
他打算先將這具死尸從紅土中挖出來,只有看到這具死尸的全貌,才有可能分析出死尸的身份信息,從而做出更加準確的推斷。
另外。
通過這條露出來的腿可以看到,這具死尸身上的衣物也保存的較為完好,如果能夠查清楚衣物的制式與面料,亦可以據此來判斷這具死尸所處的年代。
當然如果能夠在這具死尸上找到一些代表身份的佩飾與隨身之物,那就更加完美了。
“公子,我也來。”
典韋見狀亦立刻拎起一把工兵鏟跳了進來。
不過為了避免影響吳良那比較細致的清理工作,他只在距離那具死尸一尺之外的地方,只為進一步擴大這個坑洞,為吳良的探查創造更多的便利。
然而才剛剛挖了三四下,典韋便又忽然停了下來,而后一臉驚疑的望向吳良:“公子,你看這……”
“什么?”
吳良側目望去。
卻見典韋這幾鏟子下去挖的挺深,而在他剛挖下來的一個大土塊中,居然鑲嵌著一團發白的疑似腐肉的東西,而在這團腐肉中,則還混在這一些團在一起的黑色毛發,從毛發的長度上來看,那八成是人的頭發……畢竟他們目前所在的這個地區并非極寒之地,基本不存在那些毛發很長的動物。
吳良立刻又向典韋放開挖開的紅土望去。
只見那片結實的紅土之中,果然露出了一片白乎乎的東西,而在那片的東西一圈,則同樣分布著一些腐肉與黑色的毛發。
“這是……”
吳良微微蹙起眉頭,心中已經有所懷疑。
不過他卻并未妄下定論,而是對典韋點了點示意道:“典韋兄弟,你也將這東西挖出來,不過接下來稍微小心一些,盡量不要對他造成損害。”
“諾。”
雖然吳良并未指責典韋,但典韋心中卻因為方才的魯莽心中有愧,接下來也不敢再大刀闊斧的挖掘,而是似吳良一樣小心謹慎的清理那東西附近的紅土。
瓬人軍骨干們立于坑外一邊幫忙運送泥土,心中卻也同樣有了自己的猜測。
“老先生,我看土里那片白乎乎的東西,好像是人的頭蓋骨,典韋那一鏟子應該是將第二具死尸的頭皮給鏟下來了……”
諸葛亮一邊與于吉一道搬運著一筐泥土,一邊小聲說道。
“伱這娃娃眼光倒是不錯,應該差不了。”
于吉微微頷首,不過老臉卻早已皺成了菊花,滿臉憂色的道,“不過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你可知挖到這種歷經數千年都不曾完全腐爛的死尸意味著什么?”
“不知,請老先生為我講解。”
諸葛亮臉上的好奇之色更勝,連忙追問道。
“要么是此地陰氣極盛能夠養尸,要么便是此地陰陽顛倒生死混亂,這兩種情況都極容易生出了不得的尸魃,只會令咱們的處境更加危險。”
于吉面色凝重的道。
“尸魃?那東西很厲害么?”
諸葛亮聞言也開始擔心起來,有些不自信的問道。
“豈止是厲害,數千年的尸魃只怕已經超脫了生死與天道,乃是可以與仙相提并論的東西,你說這樣的東西,是我們這些凡人能夠抗拒的么?”
于吉側目盯著諸葛亮的眼睛,煞有介事的說道。
諸葛亮被盯得背心發涼,不過還是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堅持說道,“你肯定是在故意嚇我吧?我覺得有才哥哥與典韋挖出來的死尸應該不是尸魃一類的東西,否則典韋又怎能一鏟子便將它那一大片頭皮鏟下來?而且就算真有尸魃我也不怕,有才哥哥可不是凡人,他那只小鼓可厲害著呢,我聽陳金水說那小鼓能夠將比尸魃還要更厲害的犼嚇走。”
“竟有此事,老夫怎么從未聽過?”
于吉愣了一下。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你與陳金水不熟,他又怎會與你說起這些往事……而且陳金水還說,此事乃是瓬人軍的秘事,他只與我一個人說過,還教我務必不要與旁人說起,否則他恐怕要受有才哥哥責罵,不過老先生不是外人,我與老先生說起此事應該沒什么問題。”
諸葛亮壓低了聲音說道。
話至此處,察木王子不知何時已經湊了過來,插嘴說道:“你們是在談論公子曾經用那神秘小鼓嚇退犼的事情吧?此事我也知道,也是陳金水對我說的,他也告訴我此事他只對我一個人說過,教我切莫傳揚出去。”
“呃……”
諸葛亮頓時愣住。
如此挖下去,吳良與典韋竟是越挖越心驚。
不久之后他們便將那兩具尸首完全挖了出來,吳良的那具自然不必多說,典韋那具果然是一具人尸,他鏟下來的那一團帶有黑色毛發的腐肉果然是人的頭皮。
不過不同的是。
吳良掘出來的是一具男尸,而典韋掘出來的則是一具女尸。
兩具死尸看起來都與此前在外界見到的浮尸一般無二,泡白發脹的軟組織以及腐爛程度相差也并不大。
而從這兩具浮尸身上殘留的衣物上來看。
他們的確不是成百上千年的死尸,正是這個時代的死人。
尤其是吳良掘出的那具男尸,吳良竟還在那具男尸的腰間找到了一塊白玉配飾,這配飾上面雕刻的造型明顯是漢朝最為流行的蟠螭紋,這無疑進一步證實了吳良的判斷。
“這個時代的浮尸怎么會出現在這處秘境之中,而且還出現在這片疑似上古遺跡的夯土層當中?”
吳良心中的疑惑越發深重。
此前他們在外面渡河時,曾在河中見過一大片匯聚在圣山之前水域中的浮尸,但當他們進入到這處秘境之后,卻并未在水中見到任何浮尸。
即是說那些水中的浮尸與這處秘境應該是沒有任何聯系的才對……
可是現在,他們卻在這里挖到了浮尸,而且還是嵌在結實的夯土層中,這究竟要如何解釋?
除此之外。
更令吳良心驚的則是,隨著他與典韋挖出這兩具死尸,竟立刻又在這兩具死尸旁邊的紅土中發現了其他的死尸。
吳良這邊的紅土中露出了兩只腐爛的右手。
而典韋那邊的紅土中則露出了一個新的腦袋與一只右腳。
這些部位與露出的部分絕不可能出自同一具尸首,即是說他們如今至少又發現了四具死尸,并且這幾具死尸的幾乎擠在一起……
如此清醒不得不令吳良懷疑,這一片區域之中恐怕還埋著更多的死尸。
至于究竟有多少,那便很難說了。
最重要的是,這些明顯是與他們同處于同一個時代的死尸究竟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呢?
吳良想起了之前的推斷。
他覺得不依靠那三道拱門從這里逃出去的可能又大了一些。
那些藏于水中的怪蟲可以自由出入這處秘境,這些浮尸又以一種極為詭異的方式進入到了這處秘境之中,更加說明這里應該存在著某種與外界連結,甚至是自由穿梭的手段!
如此順藤摸瓜的探尋下去,他也應該有機會找到那不為人知的手段。
而這些死尸,便是目前唯一的線索。
想著這些的同時。
吳良當即又取出銅匕首小心劃開了面前這具男尸的衣物,查看其胸腔部位的情況。
不過與此前在大犬漁村打撈上來的那具浮尸不同,這具男尸的腹腔并非高高隆起,而是空蕩蕩的凹陷了下去。
而如此劃開這具男尸衣物之后,吳良也并未在這這具男尸的腹腔之中看到那密密麻麻盤踞在一起的怪蟲,他只看到了一個空空蕩蕩的腹腔,以及暴露出來的脊骨與肋骨,里面的五臟六腑皆已不知去向。
不過他到也并非毫無發現。
在這具男尸暴露出來的脊骨與肋骨上,吳良再一次看到了那密密麻麻的小洞,這些小洞與此前那具浮尸上的沒有任何區別,與應龍骸骨相比也只是小了一些……
“果然還是與那種怪蟲有關!”
吳良心中暗忖。
他緊接著又劃開了那具女尸的衣物,看到的情況與這具男尸幾乎一般無二。
而令人不解的是,在這兩具明顯與那種怪蟲關系密切的死尸之中,吳良卻連一條最小的怪蟲都不曾見到。
那么那些怪蟲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呢?
難道全部上了應龍骸骨的身,在紫色天雷的轟擊下化作了黑色齏粉么?
此刻在場的瓬人軍骨干們同樣個個面色凝重,他們的心中同樣泛起了許多疑問,但吳良都暫時無法解釋的事情,他們自然也是一籌莫展。
甚至他們就算是想問出心中的疑問,都不知道應該如何表達出來。
“繼續挖!”
此刻這些死尸便是唯一的線索,吳良也只能將其視作最大的希望,于是回頭對典韋說道,“典韋兄弟,你將咱們的兄弟都叫過來隨我們一起挖掘,諸葛賢弟、察木王子,你二人一同折返回去將楊萬里與那邊的兄弟也叫過來一起幫忙,告訴他們那三道門樓暫時不必繼續修復了。”
吳良昨日才去查看過那三道門樓的修復進度。
可以這么說,那三道門樓迄今為止至少完成了90的修復,而剩下的那10,受限于材料與工藝的問題,基本屬于不可復原的范疇,就算再花費人力在那上面,也不可能產生質變,其實早就可以放棄了。
而之所以之前不曾宣布放棄,只是想多給瓬人軍眾人一個指望罷了。
如今到了這一步,馬上便不得不被迫向眾人宣布食物已經耗盡的情況,吳良也就沒必要繼續做維持這一個指望了,倒不如將所有的人力都用在可能性最大的地方,進一步提高發掘的速度。
“好叻!”
諸葛亮與察木王子應了一聲,立刻一路小跑著前去喊人。
典韋也從坑中跳了出來招呼附近的瓬人軍兵士。
而吳良則埋頭繼續挖掘。
結果這一鏟子下去。
“鐺!”
吳良握著工兵鏟的手被震了一下,他鏟到了一個硬物,而從回饋出來的聲音判斷,那硬物應該是金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