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長蘇的身份點明的一剎那,先前散碎的劇情像是滿地的零部件忽然咬合成了一臺精密的機器,“唰”地一聲,閘刀拉下,劇情從此開始進入了高速運轉階段。
噩夢、奪嫡、比武招親、掖幽庭的罪奴……
看似不相干的一個個人、一件件事,被清晰地串成了一條線。
此前一直拒絕霓凰郡主邀約的梅長蘇,這時候忽然同意了見她。
觀眾們這時候才知道,霓凰一直想見他,是因為在兩年前,梅長蘇的江左盟曾襄助南境,擊潰了敵國水師,因此霓凰想要當面向他道謝。
而梅長蘇則借機向郡主請求,想要擔任招親文試的考官。
霓凰以為他是要借此進入官場,故而欣然同意。
緊接著,原本已被政治手腕安排好的招親擂臺上忽然出現了一匹意料之外的黑馬:一位籍籍無名的北燕勇士奇峰突起,殺入了前十。
接下來的文試階段,主考官梅長蘇出了一道策論的題目,出人意料的是,這位北燕人竟然寫出了一篇文從字順、四平八穩的文章來,令人大跌眼鏡。
大梁朝廷自然不愿意郡主與別國結親。
但規則早已定好,此時又無法昧著良心說人家文不成、武不就,因此騎虎難下。
正在一籌莫展之際,身為文試考官的梅長蘇卻忽然開了口。
“百里勇士確實是武藝過人,有萬夫莫敵之勇,”文試的大殿內,梅長蘇執著北燕百里奇的考卷,嘴角翹起,眼中露出了一抹哂笑,道,“但這策論,呵。”
他甩手將考卷扔到了桌上,嫌惡地道:“滿紙迂腐之言,不堪入眼!”
百里奇聽到這話,失笑道:“在下這文章寫得好與不好,看來是全憑考官一張嘴來定奪了?”
梅長蘇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道:“百里勇士,是否要我指出你這策論‘迂腐’在哪里?”
百里奇冷笑一聲道:“先生既然被御賜為考官,想來必是一位大學問家。”
“區區在下,可不敢與先生辯駁。”
“但大梁為郡主擇婿,定下了先武后文的規矩,本以為是公平的,但如今看來,這是擂臺上沒法動手腳,就打算從文字上賣關子?”
這一番話,說得在座大梁眾人面面相覷,十分難堪。
梁帝等人確實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想要委婉地將他清除出擇婿的行列。
但此時己方的心思被人當眾戳穿,面子上又有些掛不住。
然而此時,梅長蘇的臉上卻沒有半分難堪之色。
他神色從容地看向百里奇,笑道:“策論怎樣,何須我來與你辯駁。”
說著,他狀似無意地扭頭看向了殿門外,道:“我方才在殿外遇見了一位灑掃院子的小童,隨口跟他聊了兩句。”
“這小童常日在宮中伺候,聽皇子們讀書、聽朝臣們議論,倒也有幾分見識。”
“不如讓他來評判一下百里勇士的策論如何?”
這話一出,百里奇登時大怒。
而一旁的梁帝也感覺這話太過羞辱,剛想勸慰兩句,百里奇卻主動叫道:“哪個小童,你叫他進來!”
聽到這話,大梁的眾人們連忙開口勸慰,叫百里奇稍安勿躁。
然而百里奇卻執意要找那個小童當堂對質,沒奈何,侍從只好硬著頭皮去殿外找到了梅長蘇說的那個小童,將他帶入了大殿。
片刻后,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小童被領進了殿中。
眾人一見他這副瘦骨伶仃、面有菜色的模樣,頓時感覺這羞辱的意味更濃了,滿座的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紛紛面露尷尬之色。
而這時,在大殿的一個角落里,靖王蕭景琰卻不禁微微動容。
他從梅長蘇提到“殿外小童”開始,便心有猜測,直到此時,他終于驗證了方才的猜想。
——是庭生!
梅長蘇說的那個聽朝臣們議論策論的小童,正是庭生。
靖王怔然望著眼前的場景,滿腹疑慮,不知梅長蘇到底是何打算。
庭生一個小孩子,真能讀得懂百里奇的策論嗎?
他從小在掖幽庭長大,又能有什么見識?
結果,緊接著,讓眾人瞠目結舌的一幕出現了:
梅長蘇言簡意賅地講了講百里奇策論中的觀點,問庭生以為如何。
庭生明顯沒有學過如何做文章,在梅長蘇的鼓勵和啟發下,他磕磕絆絆地講了些自己的想法,說的全都是大白話。
然而,恰恰是這些粗陋的大白話,卻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百里奇文章中不切實際、異想天開的部分,讓人恍然大悟。
梅長蘇和庭生你一言、我一語,以閑聊的語氣,將百里奇這篇引以為傲的策論從頭到腳批了個體無完膚。
百里奇一開始還試圖辯駁,但很快,就被庭生聽上去天真的言論說得汗流浹背,啞口無言。
而且,庭生的觀點雖粗陋,卻與梁帝最近正在試圖推行的“新政”不謀而合,引得梁帝親口夸贊。
周圍其他人見狀,連忙也隨聲附和。
百里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片刻后,他終于忍無可忍,連禮節都不顧了,直接甩袖離席,羞憤地大踏步離開了大殿。
“哈哈哈……”
梁帝見狀,龍顏大悅,忍不住當堂笑出了聲。
梅長蘇還未說什么,霓凰郡主倒搶先開口為這個孩子要恩赦,梁帝當場便允了。
此時,坐在大殿角落里的靖王看向梅長蘇的背影,訝然不已。
短短幾天的時間,他竟然真的為庭生要到了恩赦!
——這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片刻后,鏡頭一轉,文試結束。
靖王尋了個時機,私下找到梅長蘇,問他方才之事到底有何蹊蹺。
梅長蘇神情平靜地看向靖王,半晌,道:“這件事說來簡單。”
他微微一頓,道:“百里奇的這篇策論,實際上是我給他寫的。”
靖王聞言愕然:“你給百里奇寫的?你認識百里奇?”
梅長蘇神情淡然地道:“當年在北燕的時候,我有幸幫過這位百里勇士一些小忙。”
“至于庭生……這文章哪里有漏洞,什么樣的觀點合梁帝的心意,我早在那天給庭生的書卷里寫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當時說,以后會考較他。若是答不出,可就沒法從掖幽庭里出來了。”
說著,他不緊不慢地抬頭看向了靖王,微笑道:“殿下可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