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片場,柳永青將袁野的版本和許臻的版本反復對比了三遍,最終確定:這兩組鏡頭不能說是十分相似,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無論是走位、動作還是節奏,憑肉眼根本看不出區別來。
非要說的話,兩位演員的身材肯定有差異的,但這場戲本來就是夜景,又因為爆炸而煙塵四起,這點差別在遠景鏡頭中完全無從分辨。
相似度高到了這個程度,柳永青終于可以下結論了:袁野的背影鏡頭可以采用。
這一刻,他不禁長長地松了口氣。
雖然這一幕鏡頭無法彌補袁野退演的遺憾,但起碼給他連日來的心血留下了一個小小的交待。
柳永青望著場邊正在為下一場戲做準備的許臻,有些感慨地笑了。
他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袁野的動作模仿到這個程度,固然令人欽佩;但更加令人欽佩的是,人家能有這份心。
許臻除了是一個稱職的演員,更是一個很好的合作對象。
柳永青想了想,掏出手機來,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袁野。
末了,他又向袁野建議道:“你這么多年一直不簽經紀公司,圖什么呢?也是時候考慮找個東家了吧?”
“良禽擇木而棲,許臻他們公司就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要是有興趣,六哥就替你去問問他。”
接下來的幾天,《風箏》劇組繼續集中力量補拍宮庶的戲份。
所有人圍著他一個人拍,全劇組的進度完全由他一個人決定,而且截止時間近在咫尺,這種壓力一般年輕演員根本受不了。
但許臻是什么人?
《瑯琊榜》連拍1000多場,《繡春刀》劇組的頭號苦力,這種工作模式對他來說簡直稀松平常。
再加上有之前拍好的鏡頭做示范,幾天下來,《風箏》劇組的全體成員親眼見證了什么叫“許一條”。
20多場戲、數百個鏡頭拍下來,許臻失誤的次數用一只手就能數得清。
聽著周圍人一疊聲的稱頌,許臻靦腆地笑了笑,不予評價。
他其實很想說……
劇組一天的開銷巨大,租場地、租設備等各項費用加起來起碼要20萬上下,為什么不抓緊干活?
聽說《風箏》原計劃90天拍完,結果現在都過去80多天了,拍攝進度居然還不到一半……
許臻只覺恨鐵不成鋼。
這要是自己參與投資的劇,他說什么也得揭竿而起,強勢插手一下拍攝進度才行!
5月16號的下午,離最后撤場期限還有整整兩天的時間,宮庶在延安的27場戲便全部補拍完成。
在最后一場戲拍完的那一刻,劇組全員如釋重負,額手稱慶,感覺比全劇殺青了還要開心。
當天晚上,柳永青沒有急著轉場,而是拉上全體工作人員去百公里外的京城下了頓館子,慰勞大家這段時間的辛苦工作。
尤其是感謝許臻仗義救場,幫助《風箏》劇組度過了這次的難關。
許臻不敢居功,這次的表演對他來說也是一次不錯的歷練,讓他有機會嘗試了一下全新的表演手段。
——之前在《繡春刀》劇組的時候,他曾經一度糾結于無法代入到靳一川的心態當中。
而這個問題在“宮庶”這個角色身上同樣存在。
不過,這倒不是許臻無法代入,而是他不想代入。
宮庶作為軍統特工,性情偏激、殘忍、視人命如草芥。
并且,他的殘忍不是武俠世界里的那種亡命江湖、你死我亡的殘忍,而是基于現代社會倫理之下的冷血弒殺。
許臻愿意在一段時間內變成梅長蘇、變成楊七郎,但他不愿意變成宮庶。
他希望在這次的表演中,能夠讓自己從戲中抽離出一部分來,跟角色保持一定的距離。
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種嘗試似乎十分可行……
“小許,發什么呆呢?”
許臻正琢磨著自己接下來該如何表演,忽然聽到周圍有人跟自己說話。
他扭頭一看,只見來人長著一張細長的馬臉,竹竿一樣瘦高的個子,笑得略顯猥瑣。
正是劇中馬小五的飾演者,馬鳴。
馬鳴算是許臻在劇中為數不多的熟人,因為他是中戲的畢業生,而且剛好是他們班班主任劉雨澄的同學。
劉老師是研究生畢業后留校任教的,其實沒比許臻大幾歲。
但有了這層關系,馬鳴莫名地就挺直了腰桿,感覺自己在許臻明前有種“長輩”的感覺。
“之前老聽澄子跟我夸你,說你是中戲的驕傲,”馬鳴毫不客氣地坐到了許臻旁邊的座位上,笑道,“今兒算是見識了,確實沒給咱學校丟臉!”
許臻聽到他的搭話,微微一笑,飄遠的思緒漸漸被拉了回來。
無論兩人如今的在圈內的成就如何,論起學校的資歷來,馬鳴確實是許臻的前輩不假,他完全不介意被當做后輩來對待。
但兩人在劇中的角色卻不是這樣的關系,馬小五在宮庶面前接二連三地栽跟頭,可以說是他實打實的克星。
許臻回憶起馬鳴這兩天的表現,感覺他在自己面前似乎是有點太放松了些。
自己似乎可以幫對方入入戲。
“學長,你剛才喝的是飲料還是蕎麥茶?”許臻忽然問道。
馬鳴正在剝螃蟹的手下意識地停了下來,道:“蕎麥茶啊,怎么了?”
許臻連忙道:“你快別吃螃蟹了,蕎麥茶和螃蟹不能一起吃!”
馬鳴看著他嚴肅的表情,不由得愣了一下,連忙將螃蟹扔下,道:“為什么?”
許臻詫異地道:“你不知道嗎?這兩個東西都是寒性的,如果吃多了,不僅傷脾胃,而且容易誘發急性低血糖。”
說著,他指了指桌邊,道:“你看誰一邊喝麥茶一邊吃螃蟹了?”
這時候桌邊其實已經沒人在吃飯了,但馬鳴卻被他這番話唬得一愣一愣,連忙用手帕擦了擦手,道:“那,那怎么辦?”
“我剛才都吃了七八個螃蟹了!”
許臻嘆道:“已經吃了就沒辦法了,但是你今天一定要多喝熱水。”
說著,他在兜里掏了掏,摸出一把大白兔來,道:“還有,萬一要是覺得低血糖,就吃一粒這個頂一頂。”
馬鳴從他手里接過大白兔,搔了搔頭,忽然感覺哪里好像有些不對勁。
不遠處,羅紫怡木然看著這兩個年輕人的對話,低聲道:“你從哪兒找來的戲精?”
柳永青也是一臉無語,道:“戲精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什么有傻子這么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