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的瓦力城有些冷。
郁金香公園里,一盞盞昏黃的路燈把湖泊圍了一圈。
一陣夜風拂過,湖面上出現一圈圈水波,泛起的漣漪讓燈光看起來更模糊了。
湖中心的小亭子有些暗,七個人圍坐在一起。
亭子最中央是個石桌。
桌子上有一臺兒童學習機,似乎是任務物品。
江城到場后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江城,大一學生,目前就讀于瓦力城……”
其余五人也都自我介紹了一番。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大光頭名叫齊橙,三十歲左右,自稱是在附近一家電影公司跑龍套的。
嚴明對面坐著的那人叫王驍,年近五十了,個子不高,皮膚黝黑粗糙,并未介紹自己職業,但江城猜測他應該是做某種室外工作的。
坐在江城身旁的一個鴨舌帽青年笑著自我介紹:“我叫陶范,跟江兄弟是同一個學校的,不過我比你大了三屆,算是你學長吧,最近剛好在找工作。”
“陶范……”江城低聲念了念這個名字。
“我父親姓陶,母親姓范,所以我叫陶范,我還有個弟弟叫范陶。”
“好名字!”
除了齊橙、王驍和陶范這三人。
另外兩個人都有些特殊。
江城竟然在這兩人身上感覺到了詭異氣息。
參加任務的選手是詭異生物,這還是頭一次遇到。
挺有意思的。
其中那個微胖的男子笑著說道:“我叫馬昌,三十多歲了,沒啥出息,目前就是個給大老板開車的,參加任務就是想弄點錢。”
他笑得很溫和,是那種一眼看去就容易讓人生出好感的面相。
江城在他身上感受到的詭異力量不算強。
估計就是個低級詭異生物。
緊接著,江城把目光移到最后一人身上。
那是個很瘦弱的年輕人,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脖子與手背同樣蒼白,這是種不健康的白,讓他像是常年生活在陰暗中的吸血鬼。
他的年紀和江城差不多,背著一個老舊的帆布包,一直微低著頭,沉默寡言。
“我叫江生。”
似乎是感覺到了江城的目光,他輕輕說出名字,聲音很小。
和江城同樣的姓氏。
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有些內向,身體虛弱,讓江城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弟弟。
他弟弟從小到大都很虛弱,渾身骨骼脆得像是玻璃做的。
江城在江生身上感覺到的詭異氣息十分濃郁,按照等級來劃分,估計可以算得上中級詭異生物了。
但江生給他的感覺又很弱小,根本沒有尋常中級詭異生物的那種威脅感。
而且江生的詭異氣息里,纏繞著濃濃的冰冷與死亡。
這個年輕人似乎……并不是活人。
“江同學,怎么感覺你今天看起來有些不一樣?”嚴明忽然問道。
“哪里不一樣?”
“感覺你的臉似乎大了點。”
“可能是最近熬夜太多,有些水腫。”江城揉了揉臉頰。
“哦……”
嚴明又狐疑地看了眼。
但他畢竟是個男的,也不好一直盯著江城的臉看。
“說起來,這都八點了,怎么還沒有任何任務提示發過來?”大光頭齊橙沉聲詢問,“諸位,你們以前有沒有經歷過這種開放式演繹?”
“沒有。”鴨舌帽青年陶范搖了搖頭。
“一點提示都沒有,這叫我們怎么過關?”
齊橙眉頭緊皺,將目光鎖定在石桌上那臺兒童學習機上。
在眾人到來之前,學習機就已經在石桌上了。
“是啊,沒有任何提示,萬一又碰上那種鬼怪之類的玩意,我們豈不是只能坐著等死?”馬昌感嘆道。
“鬼怪?”齊橙面露疑惑,把目光從學習機移到馬昌身上。
“你不知道?”馬昌一愣,“我之前聽人說,在第三輪任務里,必定會有一只鬼怪的,這都第四輪了。”
“你遇到過?”齊橙問道。
“我當然遇到了。”
馬昌一臉不解的樣子,看向眾人。
“諸位,你們在第三輪任務里,都碰到過很詭異的東西吧?”
“沒錯,確實有那種東西。”王驍點了點頭。
“我也碰到了。”陶范表示認同。
“看吧,大家都碰到過。”馬昌看著齊橙,“齊兄弟,我的第三輪任務要求特別簡單,只需要在一個郊區的老木屋里活過一晚上,但那個晚上,我們小隊八個人死了足足五個,還被嚇瘋了一個。”
“反正我是不信,這都是你們的心理在作祟。”
齊橙搖了搖頭,似乎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
“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都怪這些年聯邦的宣傳有問題,官方居然帶頭說灰霧里有什么恐怖生物,所以現在這些人都不信科學了。”
“齊兄弟,既然你相信科學,那你干嘛來參加教會的任務?”嚴明忍不住問道。
“呵,我就是要挺過五輪任務,然后向教會許愿永生。”齊橙一臉不屑,“我倒要看看,這個所謂的教會能不能滿足我的愿望。”
“齊兄弟,你第三輪任務真的什么都沒碰到嗎?”馬昌問道。
“當然沒有。”
齊橙聳了聳肩,一臉毫不在意的樣子。
“我第三輪任務也在郊區,教會叫我們小隊六個人去郊區的一個小村子,那個村子最近鬧鬼,死了很多人,任務要求我們調查清楚原因。”
“那個村子肯定不正常吧?”嚴明問道。
“那村子看起來確實古怪陰森,每家每戶外面都掛著紙人,當晚小隊里還有人說看見了飄來飄去的幽靈,但我知道那都是心理作用。”
“齊兄弟,你們是怎么過關的?”嚴明又問道。
“我只是睡了一覺……”齊橙笑了笑,“第二天早上剛醒來,我們隊伍里有個叫許墨的就說他已經調查清楚了,只不過是一個村民借著鬼怪的名頭暗中殺人而已,教會也很快發來了任務完成的短信……只不過沒有找到隱藏真相。”
“只是睡了一覺……”
馬昌低聲喃喃,一臉羨慕。
他知道這個叫齊橙的家伙,肯定是遇到神仙隊友了。
“說真的,世上要是真的有神仙或者鬼怪,為什么我們日常生活里從沒見到過?”齊橙問道:“天上的神仙是住平流層還是對流層?地府的鬼怪是住在地幔層還是地殼層?”
“話也不能這么說……”
“滋滋……”
一陣奇怪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眾人的交流。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向江城。
就在他們爭論鬼怪是否存在的時候,江城已經平靜地拿起學習機開始研究了。
這“滋滋”聲就是從學習機里傳出來的,聽起來有些像以前那種老電視閃爍雪花條紋時候發出的聲音。
“江同學,你看出什么了嗎?”嚴明問道。
“嚴先生,你先看看,說說你能發現的。”江城并未回答,而是把學習機遞給嚴明。
“我試試……”
嚴明依舊對自己沒有太多信心,他只想跟著江城劃水。
但奈何江城非得讓他去找那些很難發現的細節。
“這學習機感覺挺新的,應該才買沒多久,但屏幕上有一道裂痕,后蓋有很多處磕碰的痕跡,邊角碎了一處,肯定被摔過很多次,可以看出它的主人并不是很愛惜……由此推測它的主人可能并不喜歡學習,也可能單純就是個特別馬虎的孩子……”
“正面邊框有磨損痕跡,后蓋邊緣有很多傾斜的墨點,說明這孩子習慣把學習機倒扣在桌面上,還喜歡轉筆,但轉筆技術并不是很好……”
“至于別的細節……”
嚴明拿著學習機,仔細聞了聞。
“沒什么特別的味道,反正我聞不出來。”他搖了搖頭,把學習機放在石桌上,“江同學,我能看出的就只有這些了。”
“讓我也看看!”
陶范來了興致,將學習機拿起。
他看出來的細節和嚴明一樣。
裂痕,破損,墨點……
他還拿出手機,掃了掃學習機背后印著的條紋碼。
“這學習機確實挺新啊,今年八月份才出廠的,被摔成這樣,連攝像頭都有輕微松動了,那小屁孩不會是有暴力傾向吧?”
“也可能是年紀太小,不懂得愛惜。”齊橙從陶范手里拿過學習機,“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家里那個就經常摔壞東西。”
“摔壞了東西就得打,打到他聽話為止。”陶范說道。
“唉,孩子還小,不能打,越打他越不聽話……”
齊橙嘆了口氣,開始認真研究學習機。
沒多長時間,這臺學習機就在所有人手里轉了一圈。
就連沉默寡言的江生都看了看。
最終,學習機又回到江城手上。
眾人得出的結論都一致,沒什么可補充的。
“江兄弟,你怎么看?”嚴明問道。
“你們都漏了一點。”
江城把學習機翻轉過來,正面朝下,倒扣在石桌上。
他指了指攝像頭的位置。
“哪一點?”
“這一點,靠近點看。”
眾人紛紛前傾,幾個腦袋湊了上來。
正如陶范之前所說,攝像頭確實有輕微松動,如果搖晃學習機,還能聽到內部零件的響聲。
許多手機也有相同的問題,不一定是摔的。
“咦,還真就有一點。”陶范就在江城身邊,看得最清晰,“鏡頭是黑的,這個小點也是黑的,剛才還沒注意,這個小點是什么?墨水嗎?”
“這是血。”
“江學弟,你確定嗎?”
“學校里有教。”
陶范一愣,問道:“學弟,咱們學校有哪個專業會教導分辨血液?”
“隔壁醫學院。”江城如實回答,“陶學長是學什么的?”
“當代文學研究。”
“聽起來還不錯,現在就業壓力大嗎?”江城隨口問了句。
“不大,學校對面那些工地正在招人,現在搬磚挺賺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