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不知從何而起。
昏暗的走廊上閃爍著暗紅燈光,遠方腳步聲匆忙。
幾個特殊的人類士兵全副武裝進入政府大樓三層,破開某個角落里的房間。
那個房間里傳出一陣嘈雜的打斗聲,最終用幾聲槍響結尾。
過了片刻,幾人押送著兩只大水母與一只渾身淌血的小海馬,經過牛頭人身前。
“牛先生,這三只生物是你們旅社的。”其中一個士兵說道:“剛才海族圍攻結束后,你們旅社成員集體進入政府大樓,當時就已經觸發了感應物品”
牛頭人愕然,急忙問道:“他們是混在旅社成員當中進來的?”
“不,是化形能力,這是他們化形后的樣子。”
那個士兵給牛頭人看了看作戰記錄儀。
在模糊的視頻里,依稀出現兩張牛頭人十分熟悉的臉。
這兩人都在旅社里待了十多年了,也算得上是老人,平日里很受新人尊敬。
那晚在醫院里,其中一人跟河貍還爭吵過。
不用想也知道,真正的那兩人早已經死了。
“這只海馬呢?”牛頭人問道。
“這海馬在其中一人的衣兜里,不清楚其能力,戰斗力很弱。”
“給你們添麻煩了。”
“無妨,身為士兵的職責而已。”
簡單交流片刻后,那幾個士兵押送著水母與海馬離開了。
他們身上都有詭異能力的氣息,但并不強烈,而且似乎才開啟詭異能力沒多久,無法控制得太完美。
牛頭人知道他們都是超級士兵計劃的產物,所以沒有太懷疑他們說的話。
如今唯一讓他懷疑的,是房間里那個年輕的旅社社長。
他輕輕摩挲巨斧的斧柄,心情很復雜,依舊在猶豫。
12月12日,下午6點35分。
整個世界徹底暗了下來,陽光不見,暴雨傾盆。
不僅是通信系統受損,電力系統也出現了故障。
城市街道上一片漆黑,長滿水草的路燈銹跡斑斑,不再像往日那般亮起。
冰冷的積水在長街上迅速流淌,順著井蓋流入急促的城市排水系統中。
“砰!”
槍聲響過。
一具鯊魚人的尸體倒在街邊,濺起一陣水花。
無數海族戰士踩過他的尸體,神色兇厲,帶著怒火奔向前方的十字路口。
昏暗的十字路口,紅綠燈下,江城一臉淡然,黑色作戰服上掛滿水珠,背后那柄獵槍已經被他端在手里了。
四面八方的街道都已經被海鮮人占據,所有海族生物的目標就在他身上。
他孤零零站在雨水,體溫迅速下降,冰冷得像是一個機械。
“砰!”
又是一槍,前方一群海鮮人的領袖倒下了。
那只龐大的領袖足有兩層樓高,腦袋炸開了花,倒下的身軀把停靠在街邊的兩輛小轎車砸得塌陷。
隨后江城再次開出一槍,把左面那群海鮮人的領袖擊斃。
這把單管獵槍的后坐力很大。
每開一槍,他渾身的雨水都會被抖落,與整個世界下墜的水珠碰撞在一起,交織出燦爛的透明水花。
在血腥味彌漫的空氣中,多了些硝煙的味道。
“人類,你要為我們海膽戰士的死亡付出代價!”
“整座城市即將傾覆,放棄抵抗吧,交出圣物!”
那些海鮮戰士所謂的圣物,自然是被江城帶走的那塊木船殘片。
大部分海族生物并不清楚計劃完整過程,連圣物是什么都不明白,只是跟著瞎喊。
但領頭的幾個知道,所以領頭的生物是江城的主要目標。
十多分鐘前,在防衛部門的大樓里,江城提出分頭行動。
于是大果凍當場摘下自己的頭。
在經過商議后,白南畫帶著隱形狗與大果凍的身體和頭去醫院了。
他們需要去喚醒真正的楊少城,并且讓楊少城講述他所知道的海族計劃,然后與王金所講述的進行對比。
而江城則帶著那片碎木板從窗口一躍而下,用整座城市的街道與這些海洋生物兜圈子。
臨別前,白南畫把左輪槍還給了江城,順便給了他兩枚大殺器,讓他在危急關頭使用。
目前尚且無法得知市政府那邊的情況,但就在前不久,市中心傳來密集的爆炸聲,大概能判斷,是那些海族生物進攻了。
那是楊小俊最完美的出場方式。
江城想過給牛頭人發消息,但整座城市的通信都出了問題。
“人類,在偉大的海膽戰士面前顫抖吧!”
遠方的怒吼隔著雨水傳來。
站在昏暗的十字路口,江城還算淡定。
四周街道上,距離他最近的一支海族戰士,已經不足百米了。
江城掏出左輪槍,連發六槍,然后迅速裝彈。
這柄左輪最大的缺點就是裝彈慢,即使現在已經有無數人研發過所謂的快速裝彈器。
射程短則是另一個缺點。
不過眨眼的片刻,近身戰到來了。
“咔嚓!”
江城拔刀斬斷一只怪物的右腿,身體后仰,躲開一次進攻。
血水與雨水在整條街道上交匯,化作一條血腥的長河。
“轟!”
那只怪物一拳砸在街燈的燈柱上。
在一陣金屬的哀鳴中,街燈緩緩倒下。
街道兩側,所有窗戶都緊閉,窗簾也都被拉上了,沒有一絲光亮與聲音。
往日繁華的奧德市,在這場災變之中,被染上灰暗的色調,僅僅一天就仿佛成了暴雨中的死人之城。
四面八方的海族戰士圍攏上來,像是一群悍不畏死的喪尸,踩著冰冷積水接近江城。
有的被江城砍斷手腳,倒在地上被同族踩踏成血腥的肉泥。
有的被劃開肚子,拖著血淋淋的腸胃撲向江城。
只要有一只生物可以暫緩江城的進攻,把他拖住哪怕一秒鐘,勝利的天平就會倒向海族這邊。
“人族,認輸吧!”
“你的強大超乎我的想象,城市傾覆之后,我會在海底為你立一個碑。”
“我們無窮無盡,而你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事實上,這些海族生物有好幾次都差點成功了。
但江城臉色平淡,像是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來一個就砍一個,手里的刀都開始卷刃了。
他的右臂在淌血,不知是什么時候被劃傷的。
這身黑色作戰服位于高級詭異序列,卻并不能幫他擋住某些對手的進攻。
“轟隆——”
一枚火箭彈忽然在海族戰士之中爆開。
爆炸最中心只剩一片殘肢斷臂,無數血肉與碎骨混合在一起,血腥的樣子令人作嘔。
大雨努力沖刷著街道,帶走不斷出現的血水。
突如其來的火箭彈,讓一群海族成員都愣住了,許多生物放緩了進攻的速度。
江城趁此機會,踩著冰冷的雨水一躍而起,收割了兩顆發愣的魚頭。
“轟——轟——轟——”
又有密集的手雷爆炸聲在街道最前方響起。
有人來了。
那是一個肩抗火箭筒的紅頭發少女。
或許是嫌棄反坦克火箭從裝填到發射需要的時間太久,火箭筒更是個累贅,她撇了撇嘴,扔掉肩上的發射筒。
緊接著,街道上響起引擎的咆哮聲。
那聲音仿佛是猛獸的轟鳴,甚至壓過了天上的隆隆雷霆。
暴雨中夾雜著菲法十分開心的聲音。
“英俊的少年,我來救你了!”
那輛外形硬朗的黑色機車宛若離弦之箭,在積水的街道上劃過一道長長的水痕,而后沿著尸體堆砌的血肉一躍而起,在暴雨雷霆的夜幕下飛躍漫長的距離。
菲法取下黑色頭盔,那頭暗紅色長發在風雨中尤為顯眼。
那輛機車的車頭發射出十多枚蛇頭般鬼魅的導彈,為她與江城炸開了一條血肉鋪就的生路。
“上車啊!”
菲法一把拉過江城,手上不免沾了些血水。
黑色機車在咆哮著沖出包圍圈,瘋狂旋轉的輪胎在滑膩血腥的街道上留下一道很長的痕跡。
逃離過程中,沾滿雨水的長發打在江城臉上。
視野被遮擋,讓他差點被一個怪物削掉腦袋。
“長發不適合戰斗。”江城認真給出意見,“建議剪短發,齊耳就好,或者更短。”
“我又不喜歡打架,長頭發好看嘛。”
菲法的聲音帶著幾分興奮,也不知是不是某些人體激素的作用。
即使已經沖出包圍圈了,她的速度依舊沒減,像是個亡命之徒,頂著狂風驟雨,在陰暗的城市街道上穿梭。
“其實不需要救,我手里有大規模殺傷武器。”
“我知道啊,你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讓自己身處包圍圈。”菲法在暴雨之中笑得很肆意,“但我就是要救。”
“為什么?”
“我喜歡你。”
這一天,江城終于遇見了比他還會終結話題的人。
在十多分鐘后,菲法終于停車了。
黑色機車停靠在一條沿海的街道上。
陰沉的夜幕下,海浪滔天。
翻涌的深邃海面下,是無盡死亡與冰冷。
距離海邊越近,越能感受到那股即將帶來末日的毀滅力量。
在整片海洋的憤怒之中,人類的個體力量渺小得像是一只螞蟻,也難怪那些出海的漁人會信仰各種海中神靈與傳說。
江城靠在冰冷的街燈下,正準備說些什么,不遠處的椰樹下忽然響起一陣鋼琴的聲音。
是那首《PlayingLove》。
琴聲舒緩且優美,與暴雨下即將傾覆的世界形成鮮明對比。
在古老的鋼琴旁,一個身穿燒烤圍裙的男子眼眸微閉,正忘情彈奏著,十指在琴鍵上輕輕跳動。
彈琴之人,竟是那個燒烤小店的店主。
江城皺眉問道:“老板,不守店了嗎?”
店主睜開眼睛,對江城微微一笑,說道:“今天沒什么客人,所以就接了個彈琴的活,那位姑娘給得挺多的。”
世界即將毀滅之際,老板依舊不忘賺錢的本心,可謂是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