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焦慮,恐慌……
整座城市被無數負面情緒包圍,迎來最后的時刻。
所有勢力都在趕時間,拼盡全力為己方爭取一絲勝算。
夜幕下的暴雨始終沒停,無數街道的積水已經淹到小腿部位。
城市排水系統終究是崩潰了。
這場崩潰比海族生物預料得還要早,幾乎早了整整一個小時。
地下系統的某些部分出了問題。
簡單想想就知道,當初建造之時,應該有人貪了部分工程款,在后續的驗收甚至是改造過程中,又陸陸續續有負責人吃錢。
“淦!那些海洋怪物預測,十點以后,城市排水系統才會崩潰,現在才九點剛過。”河貍趴在龍濤肩頭,罵罵咧咧的。
“而且木板已經被取走了一塊,按理說時間應該延后。”隱形狗被黃弟抱著,渾身濕透。
樹人搖了搖頭,認真說道:“一座海邊城市,居然敢在排水系統上面吃錢,在坑自己同胞這一塊,人類向來是頂尖的。”
“現在怎么辦?分頭行動嗎?”
“江城那里怎么樣了?”
“研究院也沒個消息。”
“還剩八塊木板,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旅社眾多生物湊在一起,商量了片刻。
現在每分每秒都很珍貴,一旦出了岔子,這座城市就可能萬劫不復。
最終,繃帶怪人一個人負責兩塊木板,豬頭人與法杖大爺分別負責一個,花淺淺負責一個,剩下兩個則由旅社一群生物集體搶奪。
至于政府大樓那塊最關鍵的,由楊少城親自去。
“諸位多保重,就此分別了!”
“好!如果有誰能騰出手來,記得去幫江城解圍,那個半人半吸血鬼的老家伙強得有點離譜。”
“阿狗,你去黑龍研究院,看他們有沒有多的人手。”
黑龍研究院很慘。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慘。
在這場海族生物暴動之前,他們收納了大量海族生物的尸體。
所有尸體都經過檢測,確認已經死亡了。
風暴來臨前夕,研究院所有防御布置,都是針對外界進攻的。
但就在異變開始后,研究院內部的許多海族生物尸體居然紛紛復活,一個個戰力強橫,恐怖無比。
那些毫無準備的內部人員被屠戮了大半,死傷慘重,鮮血染紅了整個地下五層。
高級研究員幾乎死了四分之三,其余的人員死傷難以計數。
幸存的都被保護著前往地下避難所。
在最艱難的某些時刻,高天成一個人從地面殺到地底五層,然后又殺回去,挨個房間查找幸存人員。
唯一能跟高天成一樣在海族生物中橫行殺戮的,也就只有歐陽蒼龍。
莫尋找到樂山,按著他的肩膀說道:“小山,我這里有一件根據教會黑袍改造的隱身斗篷,你等會從密道里出去,找到旅社,就說我們需要支援,問問他們有沒有多的人手!”
在那條最血腥的街道上,江城傷得很重,渾身破破爛爛的。
“滴答……”
溫熱的血液從他右臂的斷口緩緩滴落,與這條淹沒腳踝的血腥河流融為一體。
懷里那枚水晶球正在盡力修補他殘破的身軀。
幾秒鐘之前,他被偷襲了。
暗中有一個極為強大的獵殺者,那是吸血鬼一族的新王,接近禁忌的恐怖生物。
那個生物此前一直沒現身,但他威脅無處不在。
前一刻,只是眨眼的瞬息,黑夜下的雨幕中劃過一道血色影子,江城的一條手臂就不翼而飛。
彼得急忙叫道:“大哥,快用替死傀儡啊!”
那只新王實在太強大了,根本無跡可尋。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這條長街每個生物的頭頂。
殺意與憤怒,這是他通過冰冷夜幕傳遞來的情緒。
所有阻止他晉升的生物都會死!
百里踏月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這場艱難的戰斗里,他與江城兩人,相當于是在面對一個不死的戰士以及一個無影無蹤的此刻。
穆云冷笑道:“江城,都到這個程度了,你還不開啟領域?”
“你在害怕。”江城依舊淡定,“你從未感受過詭異力量被剝離的狀態,所以在害怕,害怕失去自愈力量。”
“太聰明不是什么好事。”
領域能否壓制穆云還是個未知數。
暗中那個吸血鬼之王還在徘徊,帶來極強的壓迫感。
江城身上只剩三只替死傀儡,不能輕易動用。
他向百里踏月問道:“你那招還能不能用?”
江城所說的那一招,自然是擊殺了三分之一吸血鬼的銀色十字。
百里踏月艱難搖頭。
“不能,那算是大招,有技能CD的,十二個小時之后我才能再次使用那個能力。”
“用替死傀儡能否帶走這十二個小時?”
“沒試過,不要浪費。”
在街道角落里,丘牙三人背靠著背,皆是一臉警惕,防備隨時可能出現的吸血鬼之王。
彥如最是緊張,他現在是三人里最弱的,而且有舊傷未愈。
他低聲問道:“剛才那一瞬間,你們有沒有看清楚?”
“沒。”丘牙搖頭,“那個生物很快,我只看到一道血色的影子。”
“不會比林語小子還快吧?”元大爺望了眼天空,“林語那小子跑哪兒去了?這么重要的時刻,不能玩消失啊,現在只有他能擋住那只吸血鬼王。”
話音剛落,雨幕中忽然卷起一陣血腥的狂風。
林語回來了。
他的黑袍再度被染成血色,在暴雨狂風中獵獵作響,也不知殺了多少只吸血鬼。
黑暗之中,那個嗜血的目光立刻盯住了他。
殺意彌漫,血腥味濃郁。
下一瞬,陰暗的街道上空出現一聲爆響。
“轟!”
兩個快得看不清影子的生物撞上了。
半空中出現一個巨大的球形水幕,連漫天暴雨都被強橫的力量阻隔。
電閃雷鳴之間,兩道模糊的聲音糾纏著撞向路旁的居民樓。
房屋塌陷,大地龜裂,恐怖的氣息不斷動蕩,兩個生物那摧枯拉朽般的力量難以想象,整條長街都在顫抖。
暴雨沖刷著廢墟,兩人所過之地都成了殘磚斷瓦。
戰場很快又從地面移動到天空,甚至到了灰暗的云層深處,唯有在雷電轟鳴之時,才能勉強看見他們的身影。
元大爺抬頭望著天空,咽了咽唾沫,忍不住問道:“林語小子這么牛逼,是怎么淪落到瓦力城這個小城市的執事崗位的?”
彥如答道:“他可能是來體驗生活的。”
丘牙點頭表示贊同。
“可能某位大人只想讓他來鍛煉能力,順便體察民情。”
“奇怪……雨水似乎小了點?”元大爺忽然感覺到了某些變故,“你們兩個小子有沒有感覺到?”
“感覺不到。”丘牙搖頭,“老爺子你現在正處于實力巔峰,對萬物的感知比我們敏銳得多。”
在奧德市的東南角,城市防衛部門的分部。
繃帶怪人緩緩走出一個房間,手里拎著一塊殘破的木板。
在他身后的房間里,一個身子微胖的中年人端坐在辦公桌前。
幾秒過后,中年人的腦袋與脖子緩緩分離,鮮血從斷口處噴涌而出。
“咚……”
腦袋滾落在地,死不瞑目。
一只紅色小蠕蟲從眼睛里爬出來,掙扎著爬向窗邊。
只要躍出窗外,跳進街道上的積水中,它就還能活下來。
但它費盡全力爬上窗沿之后,一根泛黃的繃帶一閃而過。
它慘叫一聲,斷成兩截,無力地向下墜落。
在冰冷積水漫過小腿的街道上,一群壯碩恐怖的海族怪物向繃帶怪人殺去。
此時的繃帶怪人已經重新纏滿繃帶,不再只穿著個大白褲衩,所以那些海族生物沒有顧忌。
面對一群氣勢洶洶的海洋怪物,繃帶怪人只是隨口問道:“有人想看我脫衣服嗎?”
最前面的海鮮人頓時一滯,想起了在醫院之時被支配的恐懼。
有的海族戰士是剛加入的,不明白為什么這些同伴都不再前進了。
“兄弟,前面那具木乃伊一副欠揍的樣子,淦他啊!”
“不!前往別走。”
“為什么?”
“聽我的就是了,一旦他開始脫繃帶,就立刻轉身,跑得越遠越好。”
“聽聲音是個男人啊,難
道有什么看不得的?”
“別問……”
見所有海族生物都不敢向前了,繃帶怪人輕輕搖頭,一副很失望的樣子。
城市街道成為咸水河流,有海邊的小木船被狂風吹入城市街道,緩緩飄到繃帶怪人的身前。
繃帶怪人最后看了眼那些海鮮人,隨即登上木船。
兩根長長的繃帶自他身上飄落,緊緊貼在船體的后方,然后開始瘋狂旋轉,好似兩個機螺旋槳。
繃帶怪人站在木船船頭,負手而立,在一群海鮮人驚異的目光中,駕駛木船快速遠去。
后面的海洋怪物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該做些什么。
“他……他劃船不用槳?”
同一時間,楊少城緩緩走到混亂的政府大樓前。
門口的工作人員看了他一眼,正準備問些什么,忽然感覺眼前一黑,一股眩暈感涌了上來。
他不得不靠在墻邊,搖搖晃晃的,過了片刻才恢復正常。
再次看清這個世界時,眼前的楊少城已經不見了。
楊少城面色平靜,已然走在狹窄的樓梯上。
在病院里躺了幾年,他渾身肌肉沒有萎縮,這得益于那些腦蟲始終沒有放棄徹底控制他的想法,所以經常讓他起來走動。
在三樓的那個房間里,牛頭人急得滿頭是汗,不停揮舞手里的巨斧。
可奈何保護楊小俊的防御物品太強,是旅社壓箱底的寶貝。
這東西本應該在旅社生死存亡的關頭被激活。
“咚!”
斧子劈在保護層上,聲音十分沉悶。
反饋回來的力道,把牛頭人壯碩的雙臂震得發麻。
他放下手里的斧頭,忽然意識到一個事情。
楊小俊在不久前才激活了“火樹銀花”,按理說整個人應該都被掏空了,現在哪來的力量再次激活這樣強大的詭異物品?
難道他有生命之水這類快速復原的寶物,還是說……
就在牛頭人思索之際,一只手掌從后方緩緩搭在他肩膀上。
緊接著,后面傳來一個讓熟悉無比的聲音。
“小俊他跟我一樣,是雙生詭異,但我一直要求他不得嘗試使用第二詭異能力,所以他在高級詭異這個序列中算是較差的一等。”
“社長?”
牛頭人大喜。
在這危急時刻,楊少城的醒來,能給整個旅社注入一針強心劑。
牛頭人轉過身去,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
可他很快往一旁退了兩步,手持巨斧,跟楊少城與楊小俊兩人都保持了一定距離,臉上寫滿了警惕。
楊少城微微一笑,說道:“老牛你還是這個性格,警惕又優柔寡斷,跟這副五大三粗的外表完全不符。”
牛頭人疑惑道:“社長,真是你?”
“放心,瓦力城旅社的人把我救回來了,我這里有他們的信物。”
說罷,楊少城翻手從兜里掏出一只乒乓球大小的紅色果凍。
果凍立即抖了抖身子,為楊少城證明身份。
牛頭人頓時放心了,往前走了兩步。
但保護層內部的楊小俊不淡定了。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眉頭緊鎖,似乎在感應整座城市的變化。
楊少城說道:“如你感應的那樣,城市上空的海族力量正在消退,你們海族失敗了。”
那只腦蟲控制著楊小俊說道:“楊少城,若我真的失敗了,我會先殺了你兒子。”
很致命的威脅,直接擊中了楊少城的軟肋。
但這個中年人沒有惶恐,也并未妥協。
他很平靜。
“這幾年的時間里,我想過很多結果,后來發現,無論哪一種結果,小俊死在你們手上的可能性都很大。”
牛頭人覺很得意外。
換位思考,他覺得自己做不到這么平靜,甚至很可能會因為顧忌自己兒子的生命,聽從對方的擺布。
楊少城往前走了一步,把自己的手放在透明的保護層上,不知使用了什么力量。
就聽得“咔嚓”一聲,保護層碎了。
那只蠕蟲厲聲威脅:“楊少城,你不想要你兒子的命了嗎?”
“總得有人做出犧牲,而我是這座城市的旅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