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大的求救信息被刻在沙灘上。
沒有指南針,天空中的太陽光又太模糊,隔著一層灰霧,很難在茫茫大海上分辨方向。
剩下六個人都是戰五渣,在海上一旦翻船只能成為累贅。
江城自然可以拋下這六人,制作一個小木筏獨自出海求生,但還不到最后一刻,這種行為暫時不可取,畢竟他自己也沒有太大把握在海上活下來。
生命之水可以救命,沒法填飽肚子,不能當淡水飲用。
江城說道:“我要進入叢林,在這片叢林里應該有現代人類文明,你們可以留在沙灘上,或者繞著沙灘尋求生路,也可以跟我一起進去。”
“那自然是跟著小兄弟你進去啊!”王梓很果斷,“我們六個人都穿著救生衣,就小兄弟你一個穿著作戰服,而且你是第一個醒來的,我不清楚你們口中的教會與旅社是什么,但你一看就不是尋常人。”
千樹立即點頭:“老哥眼光高啊,江城他確實不是尋常人,跟著他走準沒錯的!”
“我也跟江小哥一起進去吧,我方才應該沒有看錯,那確實是個人。”陳溢說道。
剩下的楊河與于蛟也都要跟著進去。
眾人先在沙灘上休息了十多分鐘,確保每個人都已經恢復了體力。
中年夫妻王梓與秦月體力是最差的,但江城用水晶球救活了他們,他倆的體力能算得上是正常人水準。
隨后,江城找來一對枯木,將其點燃,然后在枯木上蓋了一些較為濕潤的樹木枝葉。
滾滾濃煙沖天而起,在很遠的地方都能看到。
根據奧德市的漲潮退潮規律,三小時后這個火堆就會被撲滅。
緊接著,一行人跟隨江城進入叢林了。
有千樹與楊河兩個詭異生物在,江城也沒必要時刻注意所有人的安全。
這片叢林給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潮濕。
雖然有陽光灑落,但腳下的泥沙十分松軟。
苔蘚、樹枝、枯葉、蠕蟲、石子等等,組成了這片叢林的土地。
一根根枯朽的藤蔓上同樣爬滿苔蘚,樹木間偶有飛鳥展翅而起。
看上去,這個地方充滿了和諧與生機,就是個普通的海島叢林,或許能在其中找到淡水資源與充足的食物。
地上濕潤的黑色沙土混合著枯枝爛葉,隨意翻開就是肥嘟嘟的小蟲子,去掉頭就可以吃,蛋白質是牛肉的很多倍。
“咔嚓!”
江城砍開一截攔路的朽木,木屑四濺。
朽木外表長滿苔蘚,干枯脆弱,剝開一層朽爛的表皮,里面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蟻蟲。
一股混合了泥土與腐朽的怪味撲鼻而來,這是屬于叢林的特有味道。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刻,江城不會選擇吃這些小蟲子,無論它們蛋白質有多高。
這一路的氣氛保持了十多分鐘的和諧,如果沒有那些時而出現的蚊子聲音,一行人根本就是在郊游。
但就在十多分鐘后,變故第一次出現。
中年婦女秦月驚叫一聲,緊緊抱著她丈夫,指著左側視野盡頭的一個小黑點說道:“老公,那里有個人,倒吊著!”
“別怕,有我在!”
王梓昂首挺胸,擋在自己妻子身前,臉上不見絲毫懼色。
但他沒有向那個方向挪動分毫,而是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江城。
江城的視力更好,事實上他覺得自己視力可能已經超過了普通人的極限范疇,達到了另一個層次。
成為詭異生物后,他身體各個部位都在發生潛移默化的改變,仿佛是一種特殊的進化。
“不是真人,只是個樹干與枯枝扎成的假人。”江城緩緩搖頭,“做得很粗糙,只有個大概的形狀,你們想看的話可以跟我走近一些。”
“想看!”千樹連連點頭,這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對江城滿是崇拜,而且保持了那種少年特有的好奇心。
“那就注意安全,無論這片叢林里生活著什么生物,對方都可能留下陷阱。”
江城始終走在最前面,速度適中。
正如當初在那個崖洞的小世界里,高天成一直在最前方開路,直面所有危險。
叢林的道路并不平整,可能有蛇類、毒蟲、沼澤等自然陷阱,也可能有這里的原住民留下的人為陷阱,所以必須尤為謹慎。
與當初那個小世
界不同,這片叢林沒有那種詭異壓抑的氣氛,十分正常。
唯一不正常的就是那個倒吊的假人。
幾分鐘后,眾人走近,這才能看得清楚。
江城說道:“假人身上有刀劍劈砍的痕跡,也有血跡,但不一定是人血,可能只是類似于木人樁那種用于練習的道具,也可能是為了警示外來的人類,警告我們不要再往前走。”
“這貌似跟那些紀錄片里的土著人很像啊,一模一樣的操作。”千樹摸著下巴說道:“接下來,如果我們再往前走,就會遇到比這個假人更恐怖的東西,比如死人骨頭,腐爛的動物尸體之類的,還可能會有人驅逐我們。”
“但是江小兄弟不是說,對方與現代文明有接觸嗎?”
“有接觸也不一定就是現代人。”江城揮了揮手,“繼續往前走吧,注意藤蔓或者枯葉比較厚的地方。”
接下來十多分鐘,眾人有陸陸續續遇見了好幾個假人。
這些假人模樣差不多,制作得很粗糙,都被潑上了血污。
血污早已干枯,沒有太多特殊的氣息,但江城在其中一片血污上看到了魚鱗,推測應該是某種魚類的血液。
這一路并未遇到任何陷阱,幾個假人還不足以嚇到一行人。
幾只小鹿模樣的動物從眾人身側跳躍而過,看上去十分歡快,也并不畏懼人類。
叢林里其余生物也大多如此,相處十分融洽。
一只小鳥甚至直接停在了江城肩頭,似乎有些好奇,偏著腦袋打探這個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見狀,千樹說道:“如果這里有一群原始人,那么這些原始人肯定是捕魚為生的,對叢林中的動物很友好,所以這些動物才不怕我們。”
“說得不錯。”江城點頭。
“如果我們剛才沿著那個沙灘前進,或許能在某個地方,看見那些原始人的捕魚工具,比如說木舟、漁網這類的。”千樹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仿佛是為了驗證千樹的猜測,又前進了幾分鐘后,眾人眼前出現了一張破爛的漁網。
漁網被懸掛在一個干枯的樹干下,里面吊著一具腐朽的骸骨,骸骨里開出艷麗的花朵。
可惜這只是普通人類的骸骨,那些花朵也并非江城想要的骸骨之花。
“這是人類的骨頭嗎?”王梓問道。
“不然還能是什么?”千樹反問。
“或許是猴子的?”
“不,人骨與猴骨有很大的區別。”江城搖了搖頭,“這是一具人骨,成年男性,三十多歲,已經死了超過十年,死亡原因不詳,骨骼上沒有特殊痕跡。”
“這就是那些原住民用來嚇我們的嗎?”
千樹再次接過話題,說道:“很可能啊,就跟那些偽紀錄片一模一樣,這是為了給我們一種心理暗示,讓我們認為以前來過的人都死了,如同這具骸骨,接下來如果我們執意要前進,等待我們的會是很血腥且悲慘的結局。”
陳溢表現得憂心忡忡,問道:“那我們要退走嗎?”
“退出去又能干什么?”千樹聳了聳肩,“等待救援就算了,海上發生了大事情,這段時間估計都不會有船只路過。”
在場其余人都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只認為是風浪太大。
但千樹與楊河兩人身為詭異生物,能感覺到昨天的大海上,那股無處不在的恐怖詭異力量。
江城并未多說,只是告訴他們確實是海族暴動。
接下來這幾個月,膽子小的漁民或者旅游團隊都不太可能出海了。
政府與特殊機構的撈尸船,也不會來到這種從未開發過的海島。
江城說道:“我需要再深入一段距離,如果想退出,可以先去外面的沙灘上等我。”
“我不會退的!”千樹連連搖頭。
其余幾人也沒什么主見,就跟著江城繼續往里走了。
這一路上,漸漸能看到人為留下的痕跡。
有被砍伐后留下的木樁,木樁旁已經長出了新生的小樹木。
也有拖拽的痕跡,就在松軟的泥地上,甚至有深深淺淺的腳印,直指叢林更深處。
“砍伐的斷面很平滑,不是石斧,是金屬斧頭,對方應該是個接近現代文明的……漁村。”
江城暫時只能這樣判斷。
越往里走,人類留下的痕跡就越多。
過了十多分鐘,在左前方的一株古樹上,出現了與之前江城發現的布娃娃差不多的布偶。
幾只破爛的布娃娃被掛在很高的樹枝上,隨著叢林間的柔風輕輕擺動。
千樹疑惑道:“奇怪,我看了許多紀錄片與偽紀錄片,沒有哪個原始人的習慣是掛布娃娃,布娃娃又不嚇人,還不如掛幾個動物的腐爛腦袋。”
“或許并不是為了嚇人。”江城看了眼樹上那些布娃娃的背部,“可能是為了紀念某些人,也可能只是傳統習俗。”
王梓問道:“江兄弟,那幾個布娃娃背面寫著什么嗎?我視力不太好,看不清楚。”
“沒有,只是幾團污漬而已。”
樹上那些布娃娃,與江城撿到的那個,最大的區別就在背部。
這些布娃娃背面沒有字。
目前出現的東西,還不能判斷對方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文明。
如果只是個普通的小漁村,那么對方或許有離開整個島嶼并且回到奧德市的辦法。
如果是不講道理的野蠻人,江城也并不畏懼,不外乎是一槍一個,除非對方有強大的禁忌生物。
“這里有塊石頭。”千樹蹲在這株掛了布娃娃的古樹下,“石頭表面光滑,與海邊的礁石類似,而且被人為打磨過,上面還有圖纂,刻了某種生物。”
“是人魚。”身為漁民的于蛟認出了石頭上刻著的那種生物,“人身魚尾,屬于海上傳說的一種,你們肯定也都聽說過。”
古樹下,那塊通體黑色的石頭摸上去很光滑,呈橢圓形,與一個普通籃球大小差不多。
其表面刻著一種奇怪的生物,人身魚尾,尾巴上的鱗片刻畫的尤為精細,栩栩如生。
但那張人臉卻很模糊,沒有五官,只是一片隨意的涂抹,仿佛僅僅是個代表,可以象征所有人魚生物。
黑石周圍長滿雜草,小部分已經陷入泥土中,顯然已經在這里放了很久。
“可能是某種祭祀行為。”另一個漁民陳溢也開口了,“我每次出海打魚,都會請求海邊的神靈保佑,我曾聽說,某些海島上的原住民會祭祀海里的各種傳說,以求平安。”
“這樣看來是挺像的。”千樹抬起頭,“樹上掛著奇怪的娃娃,樹下放一塊祭石。”
“祭祀區域,距離生活區域,應該不會太遠。”
“或許就快到了,都警惕點,對方極有可能是敵非友,我們不一定能從他們口中得到離開的方法。”
接下來幾分鐘,越往里深入,出現的布娃娃就越多。
有的古樹上只掛了一個,有的則掛了十多個。
這些蒼白的布娃娃越看越詭異,像是一個個白色幽魂,在林間的風中輕輕飄蕩,訴說著無聲的哀怨。
若是一個人身處這種環境,或許真會被嚇到。
每一株古樹下都有黑色祭石,無一例外刻著模糊的人魚像。
又過了幾分鐘,目的地已然到了。
撥開一層層草木的阻擋,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漁村浮現在眾人眼前。
令人驚訝的是,這個村子的人似乎知道他們會到來,早有人在村口的大樹下等待他們。
領頭的是一個須發皆白的老頭,看著得有七八十歲了,皮膚褶皺,身體干瘦佝僂,用那對渾濁眼睛看著到來的眾人。
他身后則是幾個青壯年,皆神色不善。
千樹自告奮勇,走上前準備與他們交流。
但尚未等他開口,對面那個老頭就率先說道:“外來人,這里不歡迎你們,都走吧!”
千樹急忙說道:“老人家,我們沒有惡意,只是無意間……”
“立刻走!”那老頭的話語很決絕。
“這……”
千樹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江城走上前,站在千樹身側。
他淡淡看著那些人,從懷里掏出一疊厚厚的鈔票。
這個小漁村明顯屬于現代文明,并非什么野蠻人。
只要是現代人,就沒有理由能拒絕鈔票,這是崔悲曾給江城說過的至理名言。
果然,在江城掏出鈔票后,對面那個老頭與幾個青壯年的眼神都變了。
江城說道:“老人家,我們只是迷了路,想尋求離開的辦法,你能否告訴我們?”
說罷,他直接把手里的鈔票遞了過去。
老頭捻了捻胡須,臉色不變,輕咳了一聲,從江城手里拿過那一疊鈔票。
“歡迎來到熱情好客的人魚村。”